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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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一场猎事散了,嘉顺皇帝留下太子,帮着处理京中今日递来的奏折,貌似随口问了一句:“沈老太君携孙女回京了,太子如何看?”
谢萧舟放下朱笔,神色不起一丝波澜:“安南侯府上下皆是忠烈,乃是后世史书,当得一个列传的人物。”
嘉顺皇帝点点头:“太子此言中肯。”
他端着一杯清茶,站在窗边赏雪,不经意间回头,瞥见十九岁的太子坐在案前挺拔年轻的身姿。生子若父,太子的模样跟他年轻时候,总有七八分相似。
嘉顺皇帝忽的想起一个故人,眼中似悲似喜,低低道:“朕当年也是虑及此处,兰家是重臣亦是忠臣,朕不忍伤。”
说完才意识到失言,又瞧见谢萧舟正低头写奏折,面容平静,应是没听见,便轻叹了一声。
“皇后问安。”
外面响起太监的通传声。
桑皇后带着一众嬷嬷宫女,款款而来,身边的乳母怀中抱着才八个月大的二皇子。
桑皇后还很年轻,只比太子谢萧舟年长五岁,她当然不是谢萧舟的生母,乃是先头娘娘薨了之后的继后。
嘉顺皇帝的原配孝穆先皇后是老丰国公的长女,芳名桑修瑾,七年前病逝了,死后谥号孝穆端佑康颐贤明恭端宪天彰圣毅皇后,这一长串儿说出来着实不容易,平常也就尊一句孝穆先皇后。
老丰国公有四个孩儿,两儿两女,如今这位皇后是幺女桑修丽,长姐去世时她才十七岁,进宫做了皇帝姐夫的填房。
丰国公桑家连着出了两任皇后,今上仅有的两位皇子都是桑家的外甥,正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说一句大周朝顶级的豪门也不为过。
“妾身给皇上请安。”
桑皇后笑吟吟地进来行礼,一眼望见正在代父批阅奏折的谢萧舟:“太子也在啊。”
她热络地把二皇子从乳母手中接过来,抱过去看谢萧舟看:“宝儿快看,这是你皇长兄。”
说话间,桑皇后托着孩子的那只手在底下朝着那肉嘟嘟的小屁股拧了一把,正在咬手指的二皇子刚被抱到太子跟前,猛然间觉得屁屁一痛,哇的一声开始大哭。
嘉顺皇帝一听孩子哭,皱了眉头,不悦地放下手中茶杯:“吵人,抱他来作甚。”
桑皇后连忙叫乳母把孩子抱回去。
“见过姨母。儿臣告退了。”
谢萧舟起身给桑皇后见礼后,便告退了,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桑皇后见谢萧舟的剑一般挺拔的背影消失了,似是若无其事地提了一句:“原本宝儿睡醒了,笑眯眯的甚是可爱,妾身便想着皇上政务八成累了,让他来给皇上解解闷的,谁知道这孩子没出息,一看见太子竟然吓哭了呢。”
嘉顺皇帝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太子这孩子自幼冷冰冰的,确实不太讨人喜欢。但是抛开父子之情,为着大周江山社稷,朕对这个太子是满意的。这孩子骨子里有清正之气,行事亦十分沉稳,颇具明君之象,有朝一日,朕把祖宗基业交给他,放心。”
桑皇后笑容一僵,只是短短一瞬便神色如常:“皇上圣明,皇上如此疼爱太子,妾身的姐姐在天有灵,一定欣慰至极。”
心中却想,皇上如今三十九岁,春秋鼎盛,那一日还早着呢,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谢萧舟没有回住处,独自一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山坡上,驻马站着,遥望着京城的方向,静静出神,思绪蹁跹。
嘉顺皇帝子嗣不丰,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仅有一个嫡子谢萧舟,生下来便立为太子。
嘉顺皇帝亦是十分不热衷美色,整个后宫除了皇后,只有在潜邸时几个伺候多年的侍妾。
太后每次让皇帝选妃,他都说自己是个明君,只想励精图治为国为民,无意后宫之事,太后便无话可说,难道劝着自己儿子当昏君。
臣工们但有敢劝皇帝广开后宫的,便被冠上祸乱帝心的奸臣之名,贬到不毛之地去。
文武百官后来也想开了,反正太子已立,帝国继承人有且仅有一个,对朝堂和天下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谢萧舟就在母后身边长大,每日上学放学,饮食起居,都是母后亲力亲为照顾着,就像寻常人家的母子那样感情极深,日子过得十分安然平静。
谢萧舟成长路上唯一的困惑便是,父皇对他和母后的态度,极其冷漠无情。
他亲眼见过母后各种做低伏小讨好父皇,想挽回夫君的心,最终却伤透了自己的心。
他曾经听见母后酒醉后痛哭:“一举得男,本宫是幸还是不幸,也许该生几个公主,或许你父皇为了江山有继,便会多来这里几次了。”
他那时候小,不懂男女情爱的事,他太心疼母后,一心想要弥合父皇和母后的关系。
他以为是自己不够出色,便拼命努力,想做个好太子,让父皇喜欢自己,喜欢母后,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他刻苦自律,行事稳重,少年老成,成了朝野上下赞赏有加的储君,父皇看他的眼神里多了欣慰,却依旧对母后刻薄寡情。
谢萧舟苦恼过,不解过,等再长大了一点之后,他听说了一个叫潘雁芙的女人。
潘雁芙出身江南名门。
世上的贵可以大略分为三种,末等为权贵,中等为勋贵,优等为清贵。
潘家便是这清贵之家,诗书传家近千年,祖上出过十三位宰相,能臣无数,仅大周一朝,就出过两位首辅。
皇帝对潘雁芙一见钟情,可惜潘雁芙与安南侯世子兰枫早有婚约。
兰家和潘家发现苗头不对后,火速给儿女办了婚事,离开京城赴外任了。
帝王夺臣妻,就算当世不被唾沫星子淹死,史官一笔写下来也是要遗臭万年,嘉顺皇帝一心要做明君,所以这段孽缘注定没有结果。
大约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嘉顺皇帝对潘雁芙始终念念不忘,就连太子的名字,也在怀念潘雁芙,据说,他们相逢在京郊萧河的一艘小舟上,所以他给刚出生儿子起名萧舟。
谢萧舟听说,那一天,知道夫君给儿子起了这样的名字,生孩子生的精疲力竭的母后瞬间面如死灰,产道血流不止,好容易才保住性命,此后身体一直不好。
原来自己的名字竟是这种涵义,谢萧舟如坠冰窟,他无法想象,这些年来,母后每次叫着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样的心如刀割。
母后郁郁寡欢,在谢萧舟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她毫无求生意志。
母后临死前,谢萧舟哭着问她:“母后,你怨父皇吗?”
天下人都说父皇是痴情种。
除了他心爱的那个女子,他对任何人都不温柔,但是这样的男子,对妻儿何其残忍,何其不公!
母后抚摸着小小少年的脸,看着他酷似皇帝的面容,陷入了回忆里,温和道:“当年,我和你父皇成婚以后,虽没有如胶似漆,倒也相敬如宾,我怎么会怨你父皇呢。”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怨毒起来:“我只恨那个人,那个人夺走了你父皇的心,没有那个人,我们本来是多么好好的一个家,我恨啊。”
谢萧舟握起拳头,他知道母后说的那个人是谁,父皇心头的白月光,潘雁芙。
谢萧舟何尝不恨 ,她占据了父皇心里的全部位置,让母后活成了一个笑话,一个悲剧。
母后临终前,撑着最后一口气交待后事:“太子,母后已替你选定了太子妃,是母后娘家的侄女,你的表妹桑舒婉,母后是看着她长大的,这孩子性子良善,有她陪着你,母后也能放心了。”
她潸然泪下:“孩儿啊,你将来娶了妻,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学你父皇这般寡情。”
谢萧舟哭着应下,眼睁睁地看着母后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太监拉长了声音出去报丧。
“皇后薨了——”
苍凉的丧钟很快响起,一声接着一声,撞得人心碎。
十二岁的小小少年跌跌撞撞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挺直身子站成一棵寒松。
泰极宫有母后在,才是他的家,没有了母后,他再也没有了家,泰极宫彻底变成一座冷冰冰的宫,他再也不是谁的孩儿,他必须变成一个大人了。
母后下葬,地宫门关闭,谢萧舟再也憋不住,哭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却突然记起了前世的一切。
上一世,父皇强行将潘雁芙之女兰佩莹赐婚给他,潘雁芙没有当上皇后,父皇便要潘雁芙的女儿当皇后。
上一世,他最后没出息的爱上了她,却稀里糊涂地让她死了。
上一世,他也答应了母后要温柔待自己的妻,事实上,他一点也没有做到,甚至没听见她叫过一声夫君。
谢萧舟痛苦地闭上眼睛,上一世最后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里。
她说:“若有来世,即使再重逢,也不要再相识。”
她说:“你做你的君,我做我的臣。”
她说:“咱俩放过彼此,各自安好吧。”
上一世的痛仿佛还留在胸腔里。
重生七年来,他无时不刻不在想,上一世他负了她,害苦了她,这一世无论如何不能再做这样的荒唐事了。
谢萧舟睁开了眼睛,望向京城,她现在就在那里的某个地方,她不愿再重逢,亦不愿再相识。
既如此,那就不要再相见了。
上一世他可以放手,这一世,也可以。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嘉顺皇帝身边伺候着的小太监李福全,气喘吁吁踏雪而来:“殿下,原来您在这儿呢,可叫奴婢好找。”
谢萧舟见他来,知道定是皇帝找他有事:“父皇有何旨意?”
李福全一甩拂尘:“皇帝口谕,命太子殿下即刻启程回京,将今日皇上亲手猎到的野兔一只,野鸡三只,尽数赏赐给明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