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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府大门口,寒母紧紧握着寒夙的手,一再叮嘱:“你此去也不知何时能归,需得好好照顾自己。”
寒夙乖巧应是:“娘亲也是,我会尽快回来。”
寒母捂嘴轻咳,面色蜡黄,嘴唇苍白:“倒也不必着急。”
话说得太急,牵连出一阵咳嗽,弯腰咳个不停,撕心裂肺的,似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寒夙轻抚她背,帮其顺气:“现下已是深秋,天冷的很,娘亲记得多添衣裳。”
寒母止住了咳嗽,直起身来:“你从小没出过远门,不知外面的艰险,这世道人心险恶,莫要轻信他人,凡事都留个心眼。”
寒夙低头听训,“知道了。”
寒母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愈儿不在了,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你得平平安安的才好。”
说着寒母又咳嗽两声,皮包骨头般的身子好像迎风吹两下就会散架一般。
寒夙心揪成一团。
寒母扶着拐杖,朝她摆了摆手,转身,一步一挪的往大门内走去,拐杖触及地面,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寒夙站在原地,望着母亲半白的头发以及瘦弱的背影,心中惴惴难安。
身后的包袱明明只装了些换洗衣裳,此刻却莫名的重,压得她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母亲病重,身体早已药石无医,前些时日宫里的太医来为母亲诊断。
母亲活不过五年。
胞弟寒愈亡故不过两年,如今母亲又病重,寒夙只剩这一个亲人了,她不想看着她死。
江太医曾说过:“郁竹门遍山仙草,这其中有一株名叫回天草,人服之,药到病除可延年益寿。”
寒夙不知江太医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无论真假,她都想一试,哪怕前路艰险,哪怕九死一生。
可这郁竹门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仙家法阵、灵兽灵石、仙草仙丹,寒夙只在书本里听闻过这些事情。
她困于深闺之中,虽在母亲的安排下,学了知识习了些自保的武功,但到底见识浅薄。
如何才能寻到郁竹门并取回回天草,这无疑是个登天般的难题。
寒府宅院内。
寒母握茶杯的手微微发颤,茶水溅了出来,滴在桌面,“我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林管家立在一旁,叹了口气,“寒府是个虎狼窝,三小姐留在这里,难保会步四少爷的后尘。”
寒府二夫人虎视眈眈,手段雷厉风行,阴狠的招令人防不胜防,前两年她设计害死了寒府四少爷寒愈,下一个就该轮到她寒夙了。
寒母虽为正房,但也只是名义上的大夫人罢了,无权无势无所依仗,她自知不是二夫人的对手,只得出此下策,将寒夙送走。
就寒夙那倔性子,明着说定是送不走的。
故此前段时间,寒母请江太医前来演了一场戏,这场戏九分真一分假,寒母病是真病了,活不久也确实活不久,郁竹门回天草也确实存在,但存在并不意味着能找到。
没人引路,寒夙是找不到的,找不找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寒夙得离开寒府。
离开的越远越好,这里太危险,她留下随时都会丧命,哪怕是用骗,骗也得把她骗走
不过还好,这孩子好骗,从小就好骗。
寒母将茶杯搁放在桌面,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满院盛放的向日葵,“寒府是个虎狼窝,寒府之外就一定安全了吗,夙儿生性纯良天真,也不知她在外能否安稳,也怪我这些年过于不问世事,现下都无法保全她了。”
林管家宽慰道:“大夫人不必忧心,三小姐从小跟着将军学武,在外倘若真遇危险了,寻常人也不是她的对手,她定会平安的。”
寒母疲倦闭眼:“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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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夙像个无头苍蝇般,东问西打听,离家三月有余,仍旧毫无所获。
这郁竹门到底在哪,它真的存在吗?莫不是江太医胡言乱语?
寒夙摇了摇头,暗骂自己,江太医德高望重为人坦荡,怎可胡乱质疑。
寒夙心情郁郁,一路行走都低着头,面前有阴影遮住烈日,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面前站着一姑娘,高她半个头,黑发如墨,发长过腰,发上戴着木质朱钗,白色流苏埋于黑发间,面容小巧精致,桃花眼带着几分魅惑。
她一身白衫,腰间系着一根白玉笛子。
寒夙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笛子上,眸光微闪,很熟悉。
其实不单单笛子熟悉,面前的人,也很熟悉,但这份熟悉不会带给人安定感,反倒让人心生警惕。
寒夙退后一步,绕开此人,继续往前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寒夙回头看了一眼,那白衣姑娘一直跟着,不是偷摸跟踪,而是大大方方堂而皇之的跟在后面。
寒夙心下不安,犹豫再三,询问道:“姑娘一直跟着在下,可是有事?”
白衣姑娘展笑,桃花眼似醉非醉,这张脸……寒夙登时想起书里的妲己,真像个妖媚的狐狸。
白衣姑娘停在离寒夙不远不近的位置,笑道:“刚刚我听你在路边茶社问路,你是要去郁竹门?”
寒夙眼眸微亮:“你知道郁竹门在哪?”
白衣姑娘下巴微扬,魅惑的脸一笑像是要勾人心魄似的,“我便是要去那里,你我同路,一起走如何。”
寒夙心中一喜,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这人来路不明善恶暂且不知,和她一路实在不是上策,不可轻信。
白衣姑娘似是看穿了她,轻笑:“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寒夙手中的剑握紧了一分,从善如流:“姑娘说笑了,我一皮糙肉厚的男子,你就是想卖恐怕也没有买家愿意收,倒是姑娘得留意,这荒郊野岭乡村野路,单独出行恐遇歹徒。”
白衣姑娘笑得更欢了,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她似是很高兴,可明明也没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
“男子?皮糙肉厚?”白衣姑娘突兀的凑到她跟前,脸对着脸,近到可瞧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寒夙一惊,急忙后撤,拉开安全距离,手握到剑柄之上,拔出一分,冷冷盯着她。
白衣姑娘收敛笑意,“别这么剑拔弩张的,我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寻个一同去郁竹门的伙伴而已。”
寒夙将剑合回剑鞘,但手没有离开剑柄,仍提防着:“你当真知道郁竹门在何处?”
这三个月,寒夙问了无数人,大多人说不知,也有一小部分人说知道,可最终的结果都是为了骗财。
寒夙因急切,掉以轻心之下上过几次当,现下可不敢再掉以轻心,她出门时虽带了足够的钱财,但也经不住人这么骗,再骗下去她都要没钱买干粮了。
白衣姑娘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凝神,“噗”一声,一团火于掌心处燃起来。
寒夙眼睛剧烈眨动两下。
白衣姑娘手握拳,火熄灭,“不过一小法术,没什么实用性,但这足以证明我并非江湖骗子,还是懂一些小门路的,这样你可信了?”
寒夙内心波涌,原来江太医所言并非凭空之语,这世间当真是有法术的,郁竹门回天草,看来这些也都是真的,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当真是有超脱凡事的存在。
寒夙迫切询问道:“你要多少银子才愿带我一同去郁竹门。”
白衣姑娘上下扫了她一眼,穿着粗衣麻布,脸上涂着黑炭,梳男头着男装,为了路途安全,她这丑倒是扮得十成十的像。
白衣姑娘一语道破:“这一路,你没少被骗银子吧。”
寒夙怔了怔,“姑娘何出此言。”
白衣姑娘似笑非笑:“猜的。”
寒夙眼神闪躲一瞬,“我不笨,没有被骗过。”
白衣姑娘似是而非的哦了一声,“你毫无头绪就想靠问路人寻得修炼门道,如此天真,这还不笨,我不过是施展个手心燃火的小法术你就着急掏银子,想要掌心燃火这不难,在掌心涂上特殊的东西,迎风就能燃,不过是江湖骗术的一种罢了。”
表面沉着冷静,实则呆呆傻傻。
寒夙望向她手,“你掌心涂了东西?”
白衣姑娘摊开手让她查看。
寒夙定睛看了好几眼,不太确定的凑近又看了好几眼。
白衣姑娘瞧她这憨傻模样,生了恶趣味,掌心的火“蹭”的一下燃起。
寒夙靠得太近,脸被烫了一下,往后一趔趄。
白衣姑娘轻笑出声。
“你故意的!”寒夙面有怒容,但很快又敛下情绪,站直身子,装出一副我很镇定的样子。
白衣姑娘表情严肃了一分:“我手上没有涂东西,我确实会一些小法术,是机缘巧合下学来的,此去是要去郁竹门拜师学艺,句句属实,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你若觉得合适,我带着你一块走便是了。”
寒夙望着她,眼含打量,“你既然不要银子,那为何要带着我,你总归是有所求的,你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白衣姑娘不答她的话,反问:“我叫曲念,你叫什么名字?”
寒夙表情微怔,曲念?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寒夙收敛心神,“寒夙。”
曲念唇角含了一抹笑,“我不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我就想和你交个朋友,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寒夙警惕的看着她,若在三个月前,她说这话寒夙不会怀疑,可现在,她被骗怕了,母亲说得没错,这外面的人个个凶险,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轻易结交,得留个心眼。
“我不交朋友,我还是给你银子吧,”寒夙学聪明了,补充道:“到了郁竹门我才能给你银子,在这之前,我一分不会掏。”
曲念挑眉,笑看着她,无声道:师尊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