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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0

　　虚一不知道, 某拔刁无情的女人, 正使人把他弄走。

　　他身处在一个虚假不真实的空间里。

　　幻境。

　　低俗点的幻境以臆想构成虚幻场景, 极易破除。

　　但若是高级些的, 以挑惹修士七情六欲, 辅以放大内心思维, 即便破除, 事后也会落下难以消灭的心魔。

　　这样的幻境无疑是可怕的，一旦遇到，多少年后身死道消不在话下。

　　行走修真界, 虚一当然遇过，只是他打小就在佛门中长大，身受佛门清规约束, 生活纪律严明, 也养成了寡淡无欲无求的性子，所以以七情六欲交织而成的幻境, 对他效果微乎其微, 基本可以说是没有效果。

　　不过这一次显然有些特别, 走的是回忆。

　　从他小时候到大的一点一滴……他成了个旁人窥看不到的旁观者, 在旁观看着自己的一生。

　　这是个很特别的体验。

　　他如是想着, 便也多了份难得的闲情逸致, 缓缓的看着。

　　随着时间流逝，画面几经辗转，到了他此次下山前, 师傅叨念他的情景。

　　禅室里, 低矮的香案上，造型古朴略显陈旧的斑驳香炉烟雾袅袅，萦绕于室，蒲团前，师傅一如既往没啥形象的歪坐靠墙，嘴上说着千篇一律的话。

　　“无欲无求是好事，但做为人哪能无所求？又遑论咱们修佛之人，不去历那万丈红尘，尝尽人生百态，体会世人所谓的贪嗔痴，又怎么修得了心？”

　　这话，师傅时常在他耳旁说。此时像个过客听着，别有一番味道的让人莞尔。

　　“贪嗔痴是为三毒。”当时他是这么回着。

　　非常不认同师傅所言。

　　“是毒亦是药，端看己悟，否则如何超凡入圣？”师傅立马端坐起身，手里捏的的柳条就这么不客气甩在他身上，骂道：“臭小子皮硬了就顶嘴！去去去！给我滚下山参加那劳什么子的破封印历练历练，没有为师召唤不得回来！”

　　他师傅，惯是个不着调的，走的也非正常佛家子弟路线，满门佛理搁他身上，总有一套属于他的理解方式。

　　“那师傅您和师兄……”

　　“我俩正奔圣人大道，你赶紧滚去历练，少说废话！”

　　就这样，他下了山，和他宗门派修士突破各层封印。

　　一切，都和他所知所遇毫无两样，直到十四层时，逐出现不同。

　　该层守护灵，那美的比荒山星辰来的耀眼女子，遭无数修士围剿，身陷花海失了理智，和无极宗一名男修……后被该名男修藏了起来，而他们一行人前往下一封印地域。

　　他视线不由得落在无极宗该名男修面上。

　　这人，他认得。

　　该是说，他认得对方身上的金光。

　　但凡修士灵台都会透出肉眼神识窥看不到的光辉，此乃福祸所一气运，一般人多属淡色灰朦，一生所为亦如色泽呈现的不起眼。

　　若是紫气，身为凡人，是帝王命格，做为修士，多是宗门里宝贝着的天之骄子。

　　倘若金色光辉，乃气运冲天，是为传说中的气运之子，命途多节，能逢凶化吉，是属祸福并存运道，也为天道所钟，得道飞升，已有命数。

　　不过这人灵台透出的金光虽强盛刺目，余光却是染带一层暗色，显然有了衰败迹象。也是这般，他才多看了这人一眼，而认得。

　　关于这人的消息不难查，稍稍一问，诸多修士如数家珍道出，说的，让人只觉此人生平精彩至极，堪比话本。

　　在这儿，即便出现与现实不一致的情景，虚一也没停留，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幻境里，哪怕心有疑问，也当是幻境所致，不做多想的抬步前行。

　　可走没几步子，到下一情景，依然是十四层封印地域。

　　照他一路看下来，所有情景都是依照发生的事走着的，那么现在应该是十五层封印地域才是，怎么……

　　这一景，有些微的不一样。

　　十四层守护灵依旧遭人围剿身陷花海失了理智，和无极宗苏易……只是将将要开始，就被一名女子一剑穿了心，当场死亡，而该女子取而代之上位。

　　被刷新三观的虚一：“……”

　　这女子他也认得，无极宗丹阁费老独女，一路咋咋呼呼的，却没想有如此狠毒一面。

　　再度抬步往下一情景。

　　还是十四层。

　　他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这一情景又与上一次不太一样，守护灵被围剿死，连进花海都无。

　　再抬步往下一景象走去。

　　又是十四层。

　　这次守护灵于围剿时逃脱，神情难得的露出慌张，然后……虚一眯了眯眼，有些无语。

　　居然撞上自己，被他身上的罡气反弹死了。

　　虚一：“……”

　　又往下一景象。

　　没意外的，还是十四层。

　　守护灵逃出围剿，这次在撞上他时，大喊闪开，然后他撤了身上防护，她煞不及的，整个撞在他身上，晕了过去。

　　情境中的自己将她带到一小破屋里，搁在一块还算结实的木板床上，后没忍住，为狼狈的她掐了几个除尘诀，又见衣服过于破烂几近不能蔽体，只好脱下身上袈裟，为她盖上，遮掩一二。

　　她是该层封印守护灵，照理，他得杀了她。

　　可他非但没有，还将人安在这儿，甚至用了自己的袈裟法衣遮盖，挡了她身，也挡了气息，让人无法察觉她在这儿……用意，无非是查找到该层封印，不是杀了守护灵便能破解的，才有了这样的举动。

　　做完这举动，前几个情景都出现的无极宗苏易，突然进入小破屋，以她是友人这等拙劣说法意欲带走女子。

　　他拒绝。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木板床上女子醒了，二话不说的，挺着伤势离开。

　　之后，没有之后了。

　　这情景到这儿，遽然成为黑幕，提示他结束，得再往前行。

　　再度往前，几步子后，情景依然是十四层……

　　不知经过了多少十四层，每一情景相似又不近相似，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会将昏迷的守护灵安置在小破屋木板床上，并待在小破屋一晚，苏易则会以各种借口理由意欲说服他，然后守护灵不管是留下还是走，最终都是死亡。

　　虚一越看越怪，心头隐隐觉得，这些，可能都发生过。

　　然而幻境本身便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此情此景又如何当真呢？

　　直到……他看到了一片拽着身姿晃荡的蓝色花海，与巨石裂缝下的一线天，无数画面再次撞入脑海又如惊雷般闪过，快的抓不住，却也给他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他，曾经来过这儿。

　　但是，在他的记忆中，他并未来过这儿。

　　虚一有点迷糊了。

　　再度往前，情景终于不再是逼仄的小破屋，是黑朦胧的一片，彷佛眼帘盖下，抑或被遮了块仅透微光的黑布。

　　飘在半空中的问业心灯绕着他徐徐打转，淡淡的暖光中带了抹幽蓝，映照他面上，为突然皱起眉宇的面容，无端显了几分冷酷漠然。

　　他前方五米之距多了道模糊身影，窥其姿，该是个女子无误，而整个黑朦胧的场景，也满上了如鼓般的心脏跳动声，以及急促喘气的声息。

　　那声之重，彷佛奔跑了许久一样，回荡了整个空间。

　　直到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施主自重。”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闷意的喘……这是他？虚一眉头顿时拢成了道褶子。

　　不上前，亦能从略显朦胧的身影及声音猜测到情况。

　　然而虚一还是向前了。

　　女子娇柔带着喘息的声音同时落了下来。

　　“红尘万丈不沾身，闭眼不闻红尘事……身处在这万丈红尘中，如何不惹俗事？既是愿做无心而渡之人，大师就当做好事……渡我，亦渡你自己。”

　　“别反抗，就一会、会……”

　　“这样是不是更……”

　　“大师……别忍……我帮你……”

　　看着想反抗却反抗不了的自己，耳旁落下宛若妖精般的言语声息，虚一凤眼微眯，伸手，欲将背对他的女子转过来。

　　谁知，仅仅毫米便能触碰到，一股巨力赫然将他推离，无数情景如潮浪收回般飞掠，俨然非他可以抗衡，身形一止，人已是矗立在一片蓝色的娇媚花海里。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而划过颊旁的触感却是……

　　他手，没能忍住的抚了上去。

　　就在被巨力推开前，那一抹飘在鼻端的淡香，彷佛拂过脸庞的花朵，清幽且淡，余香缭绕，份外勾人。

　　但那不是香味也不是花朵，而是──落在颊旁的湿润啜吻！

　　还不陌生，熟悉的令人心头重重一跳！

　　忽地，虚一敛住面上神情，放下手，目光落至花海中某点，“阁下既为宫殿主人，来了何不现身以待？”

　　临白失笑。

　　他才刚来，还没动作就被发现了，这等警戒能耐还真是……

　　空气中，泛起了阵似水波纹般的涟漪，底下蓝色花朵欢快摆动，彷佛非常雀跃似的欢迎着从中走出来的华袍男子。

　　来人长得极为妖媚，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尾上舒展的花瓣，为其容颜增添了抹难以言说的艳丽。

　　这样的男生女相于修真界是少见的，只有妖，才能如此。

　　“阁下是来迎我入殿？”虚一故意说道。打从这妖刻意隐身不露面，足以显示是不欢迎他的，可现在他追的人被带到宫殿里，自然得厚脸皮这么说了。

　　“你们佛修都是这么没脸没皮的？”临白嘲笑了句，也不啰唆的道着来意。

　　“我是来轰你出去的，你要自个走，还是让我扔出去？”

　　虚一不回反问，“十四层封印守护灵呢？”

　　“关你何事？”

　　“自是有事才……”虚一话至一半，宫殿上空结界赫然遭到数道巨力轰击，脆响声下，如炸开的破碎玻璃飞散，无数修士自上空冲了下来。

　　“守护灵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