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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杀入第四考场的余正夏,正盯着改了八处错的改错题,期望能在手表的分针指向零点前,找出第九处错误。
“Iwentshoppinginthecenterofthecityyesterdayafternoon.”余正夏的视线,第三次回到小短文的第一句上,“是inthecenter还是atthecenter来着?yesterdayafternoon前面要不要加个in什么的?烦烦烦烦烦。”
距离五点整只剩一分钟。省实验的全校月考,是跟着高考的时间表走的,高考英语五点结束,月考英语就也五点结束。不同的是,现在还是高二下学期,所以月考多出了还没会考的理化生三科,前天下午考完了。
“算了,拼命瞎蒙。”
余正夏拔掉中性笔笔盖,在in下面画了个短短的横线,写上at;又在yesterday前面添了个漏字符号,在符号下面争分夺秒地加了个on。
《安妮的仙境》奏起前奏,考生们按照排座位时的蛇形排列,依次交上草纸和答题卡,留下卷子,等着各自的科任老师讲。
余正夏最后一个交上卷子。他匆匆提起讲台前只装了本英语选修八的星空灰书包,匆匆扔进从桌上带过来的文具袋,匆匆和正在整理答题卡和草纸的裴老师道过下周再见,匆匆奔向省实验大门。校园大道两边,有几棵零零散散的连翘,早早冒出花苞,等着考完试能稍微放松放松的他;栅栏门外,“安岭省实验中学”的金字旁,言道明、郭冰舞、贝程橙,也正站在那儿等着他,一个不落。
“余正夏,你出来这么晚,是不是在跟美帆姐姐亲密接触啊?哎——呀!”言道明不放过任何一个起哄机会。
“可得了,”每回听见言道明起哄,余正夏都有种无力感,“我人生第一回考到四考场去,老师最后一个收我卷,不出来晚才怪。不像你,次次六考场前十。”
“人家余正夏都进四考场了,”郭冰舞也插进去,“你不学学呀?”
“你个十几考场的先别说话,”言道明瞪了郭冰舞一眼,“还有啊,郭冰舞,你刚才好像很嫉妒余正夏能跟美帆小姐姐单独相处来着,是不?”
“不,我没有。”
“你刚才好像表情不太好噢。”
“因为我怕咱没拉面吃了。”
“没事的,咱快点走,一拉座位挺多,应该能有座。”余正夏安抚道。
“嗯嗯。”
快走3分钟,便是省实验的后街,短短一千米路的两边,少说也有二十几家店铺。“徐一拉面”几个扁扁的红色字,正在深蓝色的天空下,在连成片的霓虹灯里,一如既往地亮着光芒,吸引着路边来来回回的行人。根据断句不同,这个招牌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徐一家的拉面;第二层,徐一拉家的面。附近的省实验学子们,不约而同地选了第二层释义来解读。于是,他们不会用老板的名字“徐一”来称呼,只会一个劲地叫“一拉”。
徐一拉面,实质是一家山西拉面馆。这么叫也不准确。首先,他们家其实只有一种拉面,剩下的面品分属抻面、刀削面、刀拔面等种类。其次,除了各类面条,一拉还卖十块的砂锅麻辣烫和最低十二块的过桥米线。
四人路过银星造型那贴着造型师介绍的大玻璃窗,终于来到一拉门前。今天天特别暖和,暖和得学生们只穿上校服,抛弃了外套。偌大的一拉店里,站着要打包的,坐着等点菜的,吭哧吭哧吃面的,叽里咕噜聊天的,大多是一个个胸前带着黄火苗校徽的少年少女。
言道明眼疾脚快,发现刚够容纳他们四人的空位,就急急忙忙跑过去。其余三人也急急忙忙走着,跟了过去。
四人刚刚坐定,言道明就抓起菜牌。他看完,其余三人也轮流看了一遍。
“服务员,点餐!”言道明冲着跟他们至少隔着五桌的服务员喊道。
“好嘞!”
服务员应了声,但并没过来,而是着急地向后厨方位走去。
“唉,这回英语又炸了……”
贝程橙还没说完,发现言道明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饶了他吧,”余正夏说,“稻子才炸了呢,改错就改对俩,逃不掉英语班手掌心了。”
“谁昨天下午立几第一题都没做完来着?”言道明的奇怪表情消失了,被惯常的赖皮笑脸替代。
“谁今天上午历史最后一道大题就写七个字来着?”余正夏面不改色。
“俩学霸别说了好么,”郭冰舞听不忍听下去,“我宁愿立几第一题没做完、历史最后一道大题写七个字。”
两个人都不吱声了。
服务员来得正是时候。
“猪肉来一份,刀削面。”言道明抢先说。
“榨菜肉丝面,一份,少加点肉丝,谢谢。”余正夏紧随其后。
“十二块米线,微辣,荤菜要火腿。”贝程橙的话音响起。
“八块米线,不要荤菜,清汤。”犹豫几秒,郭冰舞才报出菜名。
“一份猪肉刀削,一份榨菜肉丝少肉,一份十二块米线微辣荤菜火腿,一份八块米线不要荤菜清汤,对吗?”服务员仿佛不是服务员,而是火力全开的机关枪。
“对。”
言道明带头作答,四人纷纷点头。
“好嘞。怎么支付?”
“现金吧,”言道明说着,自觉拉开书包里小格拉链,掏出四十元整,“正好。”
“好嘞。”
带着点菜单和两张二十块,服务员快步离去。
“也不知道咱贝大学霸考成啥样。”言道明又接上月考的话题。
“不是说了吗,英语炸了!”说到后四个字,贝程橙一字一顿,“还有我可不是大学霸啊,连小学霸也不是。”
贝程橙想像在安岭外国语那样,坦诚表示自己就是个学渣,可想到数学57的班级第二、英语75的班级第三,就反应过来,使使劲把本想加在末尾的“我只是个学渣”咽下。
“好好,以后就叫你贝大学渣吧,怎么样?”
贝程橙一时语塞。言道明要称自己为学渣,就算是开玩笑,也未免跟实际情况差太大了点。
“哎,余正夏,”聊着聊着,贝程橙眼前发亮,“你语文阅读选的哪个?”
“散文小说。”余正夏选题时想都没想,回答她也想都没想。
“好吧,”贝程橙不出声地念叨着“没人跟我对了”,“我是人物传记。你社科文咋选的,说来听听呗。”
“三个C。”余正夏答案清晰。
“第三个真选C吗?”贝程橙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她却要在学生们来来往往的面馆里,强忍激动,“我感觉B也不对啊。”
“《山海经》没分类,是后人分的类,这个肯定是错的。不过B说的也不太严谨。但要四个里面选,还是选C。”余正夏还那么干脆。
“你说是C就是C了,相信你,”贝程橙和屋外三月末的春风一样愉快,“3分到手!对了,言道明,我想起来了,昨天圆锥曲线……”
“您好,猪肉刀削面是哪位?”两位数学大学霸对过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道小题的解题步骤,先前那位服务员又过来了,托盘上端着两碗面。
“我的我的,谢谢。”饿狼言道明见着了肉。
“榨菜肉丝谁的?”说着,服务员往言道明面前放了他的面。
“谢谢。”言正夏举起了手。
“好的。”
清空了端盘,服务员再次消失。
“哎呀,我的米线啥时候上啊……”别人有吃的,自己没有,贝程橙充分感受到什么是抓心挠肝。
“你学学人家郭冰舞成不,”言道明想,同是女孩子,为什么有的能控制饮食,有的一顿吃得晚了就受不了了,“人家就没跟你似的,猴急。”
“冰舞小时候就不咋吃饭,从小就胃小到大,我比不了,”在贝程橙看来,这比较毫无意义,“哎,你数学选择12题咋做的?”
言道明讲起来,头头是道,大概是说拿特殊值带进去,一个个去试选项。另两人彻底无话可说,一个专心挑榨菜吃,一个好似不知把眼睛往哪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