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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军一众半大孩子隔了数十米,更接近船体坠落的地方,一个人青筋暴起的双手扣住自己的头,微弓着腰,脑袋却像被揍了一拳般仰起。
在他脑袋上,紧紧裹着一层薄膜,几根细细的节肢尖头插进脖子里,颈上的软皮皮肤紧崩的几乎撕裂,随着尖刺深深绞入肉中,却没有血迹流出。
薄的透明的蹼膜上还能看得到那人被压地平平的面孔,阳光倾斜在光滑的表皮上,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被压挤压着微微张开的嘴似乎正要叫喊。
但惨叫声却不是他发出来的,而是身边相邻而坐的同伴。
想来两人是交情不浅的,那人在惊吓退后了两步后,又伸手想要帮忙弄下这怪异的生物。
就在他刚伸出手这一两秒秒钟内,那被捕捉到的倒霉鬼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惊恐绝望的表情随着脸颊消瘦越加扭曲狰狞。
身边的人呼啦啦散开一大圈,有武器的人已经掏了出来,连带那位同伴也被震得不知如何是好。
许是察觉到他的犹豫,表情惊恐至极的倒霉鬼醉酒似的踉跄向前一步,颤巍巍地向前伸出一只手。
“救……救我……”隔着薄膜,隐约可见的嘴型像是想求教。
但紧接着,人们便看不清他的表情了,半透的蹼膜里像是被挤进了一坨棉絮,紧接着无数白色絮状的结块挤进面颊。
包在人头上的怪物吹气球似的涨大了一倍,皮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淌蠕动,抽动沿着巨大的头部扩展到脖子,再向下……
踉跄向前的倒霉鬼脚步停了下来,身体像是受到了极致痛苦般抽搐起来,微微弓下的腰伴随着骨骼的声响,伸出的手痉挛成常人难以达到的姿势,扭曲着,颤抖着,一根根手指收缩,食指还努力向前,本能地奢求救赎。
近距离看到全程的同伴终于承受不住恐惧的情绪,后退两步,尖叫着掉头跑开。
在他身后,被遗弃的同伴抽搐着,伸出的手最终垂下,捂住自己的腹部。
只是不知是身体太过脆弱还是太过疼痛,痉挛成爪的手硬生生抓进了血肉,随着手向下落下,腹腔像是牛肉干一样撕开一条缝隙,破碎的内脏从腹部中挤出,稀里哗啦流了一地。
一段肠子掉落在地上,微微弹起后蠕动几下,弹跳着追上前方指节长的一块脏器,机器人们都子弹在它身后击起一串飞溅的木屑。
子弹落在不成人形的尸体上,激起大量木屑和烟尘。
震耳的枪声中,淡紫色的火柱冲天而起。
火光照耀下,眨眼间消灭内脏的肠子抖落一身血色残骸,肠衣般的黏膜蓬地撑起,露出下方乳白色的生物躯体。
极富力量的趾行双腿低低压下,在子弹冲来之时猛的弹起。
光滑的黏膜翻成梭状包裹住身体,眨眼间便撞上跑出数米的死者同伴,黏膜倒翻,细小节肢的尖刺瞬间扎进体内。
男人拼命挣扎嘶吼着,但依然无法阻止自己迅速地萎缩下去,连皮带肉地从身上撕下一只小怪物,马上便有数只扑了上来,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步了同伴的后尘,成了一地的碎肉。
扑上他的小怪物此时涨大了数倍,乳白色的外壳也流转着铜色,被一枪射到枪上后,竟还摇摇晃晃地爬起。
伤口流下地血液冒着白烟,沿着薄膜滴落在地,将地面灼蚀出一片黑灰的疤痕。
几滴血液滴下,火焰腾地从烟雾中腾起,沿着伤口烧上小怪物身上,迅速缩成一团的铜色小球带着火四下滚动,火光蜿蜒一片,才熄了身上的烟,伤痕累累地继续加入狩猎的狂欢。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数秒内,足有十数只小怪物逃过扫射,奔向更远处的猎物群。
不时还有其他母体不知从哪弹出,吸干血液后生出成群的子嗣。
运气好地繁殖后继续游走袭击,大多小怪物在寄体内被杀死——这是它们最脆弱的时候,死掉几只,便会被腾起地火焰烧死一片。
而进食成长的幼体更加难对付,几枪都不见得能够杀死。
人们被这一暴动吓的够呛,有武器的人不管不顾地死命开枪,让本就不宽敞的街道混乱一片,怪物,子弹,火焰交杂在一起,不时便有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响起。
有低沉的声音在混战中不时响起,悠长地持续好一段时间,与枪声惨叫和弦,愈来愈近,愈来愈急。
除了黄荛与莫可,所有军校生子弹已经上膛,但敢肆无忌惮地射击的只有陈友珊一人。
场面太过混乱,怪物多,人更多。
更别说这些怪异的生物速度极快,跳跃力极强,简直像是漫天飞舞的子弹等着击落。
这次本就是外出游玩,带了枪已经是小心谨慎,哪有那么多的子弹浪费?
“这TM到底是什么怪物!”杜宇红着眼,射出的子弹慢了一步,惊的他连开几枪,才将空中的怪物击落,守住一小片的安宁。
他们自成一个小团体移动着,射击着,离人愈远,妄图靠近的小怪物便越少。
莫可被护在中间,从方才便跪在地上组装着机械,十指间翻飞间,快得看不清动作。
眼下这般恶劣的情况中,每一个人都在挣扎着求生。
但看着地狱般地景象,看着人类同胞在地狱中挣扎,却连自保都难,哪怕是从小便被教育世界的残酷,看遍战争的场面的孩子们也白了脸色,唯有眼睛滴血般地赤红。
“好了!”啪地将一把金属片拍在地上,莫可一个翻滚,手上停都不停地组装其他。
常若接手定在地上地仪器,金属片卡进去,对着地图移动几次却没有动手。
“我找不准!”常若也不逞强,咬咬牙大声喊道,金属片在手中攥出了血丝。
“我来!”
陈友珊甩掉打空的双枪,从常若手中接过仪器,一手接触一手松开,两人地交接顺畅地如同一人。
当陈友珊眼睛落在地图上时,世界都安静了。
枪声,喊声,灼烧声全部静止,真实的世界似乎瓦解,仅剩下地图的影像随着仪器的移动翻转旋转。
陈友珊甚至瞄准都没做,金属片已经弹射出去,她几乎可以“看到”它们飞跃了数千米的距离,飞进了数百米的高楼……
“走!”陈友珊接过黄荛递过的枪,顺手将乖巧坐在地上的伤员一把拎起丢给常若。
常若伸出双手的同时精神力包裹住黄荛,以防止再次流血,只是一向顺手的治愈能力总像是落到虚处,略一失神已经将人抱在怀里。
磁片已经贴好,常若抽出绷带不客气地将黄荛和自己绑在一起,紧紧抱住人打开了飞滑。
若只是飞滑,不说雪内,就是他们惯处的环境中,飞滑也不见得逃得出这灾难。
但有暗影的抛投仪器,身上的磁片如同牵引着拉伸到极点的引力绳,加上飞滑的加速,两人如炮弹一般向着天空弹射出去。
陈友珊几乎以扫射的速度打掉数只怪物,扯上红了眼的杜宇,开了牵引装置。
“真要炸吗?”杜宇临走前,哆嗦着嗓子问,眼角似乎有血落下,没等到回答,人已经飞了出去。
“炸!”
赵安晓后退一步,和陈友珊半边后背相靠,争取最后的时间。
莫可一样红着眼睛,浑身都在颤抖,只有手是稳的。
“就是我们走不了都得炸!”
赵安晓自我安慰般重复一遍。
“这可是蠹螈……”
“队长……”莫可话音刚落,手上最后的操作完成,没等松手便被扯着衣领丢开,漏网的蠹螈扑了个空,甩出去老远,紧接着被一枪打死。
冲天火光中,烟雾拉出了三道长长的尾巴,几条白色的尾巴追逐着弹起,又在半空落下。
短暂的宁静过后,巨大的声响让人心脏骤然停止,冲击将几人掀地更高,却被牵引着飞向远方。
爆炸的余韵中,莫可只觉得手腕一紧,让人睁不开眼睛的高速中,少年露出一个诡异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似嘲讽,似解脱。
枪口在恶心与晕眩中对上手臂的异物。
一枪。
又一枪。
爆炸带来的短暂失聪中,没有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半截的小臂晃悠悠地掉落,被死去的蠹螈血液腐蚀,在下落中沸腾,无声无息地蒸发在半空。
扭曲地灰尘间,下方的城市火光四起,方圆数十里混乱一片。
带着无关任何正面的心情,少年们飞向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