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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尔雅受伤醒来的时候,偏头第一眼看见的是她的母亲俞念。
“妈。”她不禁轻声喊道。
背部中了一刀,所以她整个人是趴在病床上的。
俞念连忙将插了吸管的玻璃杯递了过去,“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俞尔雅嘴皮都已经翻了起来,立即就着俞念的手喝了水。
刚喝到一半,就听到一道稚嫩的童声,“小雅姨!”
“林逸,慢点儿!”紧接着响起了一道颇具威严的男声。
俞尔雅听到这道声音,下意识地想要扭头,但她趴着的姿势决定了她没法看到来人。
“阿姨好,我是俞尔雅的同事,也正好在省医住院,所以过来看看她。”
“你好。”俞念见俞尔雅不喝水了,立即将杯子放下,然后站了起来,招呼道,“坐这里吧。”
然后她又扭头看向俞尔雅,讲道:“小雅,你同事来看你了。”
俞尔雅却失去了最初扭头的勇气,而是将头埋着,不去看崇天华。
“那我去给你们洗水果。”俞念立即讲道。
“阿姨,不用麻烦,我们坐会儿就走。”
“我洗给小朋友吃。”俞念笑着就出了门。
霎时间,病房里只剩下崇天华和俞尔雅,以及崇天华的儿子崇林逸。
“小雅姨,你痛不痛啊?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崇林逸很喜欢俞尔雅,立即走到她跟前关心道。
俞尔雅不好面对崇天华,却不能不搭理小朋友。
她扯开唇角,艰难地笑了笑,然后回道:“有点儿痛,但是养两天就没事了,你小雅姨可是警察,对不对?”
说着,她眼珠微微往男人的方向移动,用余光扫了男人一眼,随后飞快地垂下眸子,掩住了眼里黯然的神色。
被绑架的那天,她去医院看望了崇天华,然后崇天华支开了他父母和儿子崇林逸,戳破了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他郑重其事地拒绝了她,甚至还说,希望她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说她不介意他有孩子、也不介意他的家境,可他还是拒绝了。
一句“对不起”,便生生地在他们之间划下了天堑。
后来她失魂落魄地下了楼,因为太过投入到自己的情绪当中,以至于失去了平日里的警惕,然后才有了绑架的事情。
“林逸,过来。”崇天华喊住了黏在床前的崇林逸,然后压着他的肩膀,看着俞尔雅讲道,“那天的事,我听说了,是我对不住你。”
“不存在,晏庭早就派人盯着我了,总会对我下手的,你不用道歉。”俞尔雅回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并没有看他。
她怕看了后,会割不断这妄念。
我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她俞尔雅身上。
但感情的事根本勉强不来,她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只是,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谢谢崇组来看我,辛苦了,您请回吧。”俞尔雅冷冰冰地说道。
“那你好好养病,我……走了。”崇天华看她头也不抬,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随后带着孩子转身离开。
崇林逸却不愿离走,立即挣脱了父亲的禁锢跑到了俞尔雅跟前,扭头对崇天华说道:“我不走,我要陪小雅姨!”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俞尔雅讲道:“小雅姨,我和我爸天天跑来看你醒了没有,刚才我们还在外面等了好久,我舍不得你,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崇林逸!”崇天华立即喊道。
俞尔雅愕然转头,目光与崇天华的对上。
她的眼里似乎有着光点在闪烁,崇天华像是无法直视她的视线一般,不禁避开了眸光。
“崇天华!”俞尔雅不禁喊道。
原本虚弱的她,此时此刻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声音竟然带着些许铿锵之意。
旁边的崇林逸吓了一跳,连忙讲道:“小雅姨你别和爸爸吵架,爸爸可担心你了,听到你受伤了他立即跑下来在手术室门口守着,你昏迷这几天他也天天去向医生问你的事情,你们别吵架了好不好?”
听到这话,俞尔雅心绪大乱,连忙向崇林逸讲道:“阿姨没有和爸爸吵架,林逸不担心啊。”
说完她却看向了崇天华,一双妙目里含着复杂的情绪。
“崇天华,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如果细听就会发觉,俞尔雅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
崇天华低垂着头,病房内一瞬间变得十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崇天华才抬起头来,回道:“没有。”
“崇天华你个孬种!”俞尔雅伸手扯过自己头下的枕头就朝他狠狠地砸了过去。
但她后背有伤,这一用力,立即扯得伤口崩开。
她面色一白,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紧接着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小雅姨,小雅姨!爸!小雅姨晕过去了!”崇林逸连忙喊道。
崇天华面色剧变,立即拎着枕头一个健步冲了上去,连忙打量起俞尔雅,发现她真的晕了后,立即伸手去摁铃,手臂却被俞尔雅握住。
他怔愣地回头,然后就对上了俞尔雅苍白却含笑的脸庞。
“你不说清楚,今天就别想走。”她目光执拗地看着他,势必要求得一个答案。
崇天华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装晕。
“你既然那么关心我,为什么要拒绝我?你就不能正视你的内心吗?崇天华,你就非要糟蹋我的一片真心,非要将我的自尊放在地上踩吗?”
说着,俞尔雅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水。
门外,俞念端着果盘,沉沉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坐到了病房门口的椅子上。
而病房内,崇天华被俞尔雅盯着,想要挣脱,却怕伤了她,只是目光却不敢与她直视。
“尔雅,我结过婚。”
“所以呢?”
“我还有林逸。”
“林逸,如果小雅姨给你当妈妈,你愿不愿意?”俞尔雅直接跳过崇天华,向崇林逸问道。
“啊?”崇林逸还是个孩子,但也知道后妈是怎么回事,他低下头,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回道,“我不想有后妈。”
俞尔雅面色一僵,知道自己确实是操之过急了。
谁知道崇林逸紧接着讲道:“可我喜欢小雅姨,如果是你当我妈妈,那我……我愿意。”
俞尔雅立即心花怒放,然后偏头看向崇天华,略微挑眉,似乎在说: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雅,我——”
“我不在乎!我说过的,我都不在乎!”俞尔雅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他,“你是知道我的,我认定了的事情是绝不可能改变主意的。你如果愿意继续看着我伤心,愿意继续坚持你所认为的那些东西,那就这样吧,你继续坚持你的,我也继续追我的。”
崇天华看着她,不禁感到束手无策,可心里却涌上了一股暖流。
“我何德何能……”
“我喜欢就行。”
崇天华顿时被噎住。
俞尔雅知道,崇天华这个人本来就很固执,而且她现在受伤了什么也做不了,崇林逸这个小孩又在旁边,讲得太多了也不好。
她于是动了动身子,讲道:“我伤口好像崩开了,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护士,就这样吧,我今天累了。”
崇天华叹了口气,最后只能帮她按了铃。
不一会儿,俞念就走进了病房里,崇天华只好带着崇林逸告辞。
等到护士帮俞尔雅重新包扎好伤口,俞念不禁坐到了俞尔雅面前,讲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妈。”俞尔雅再也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顿时眸光闪烁。
“你不告诉我,就是怕我阻拦你是吗?”俞念问。
俞尔雅点了点头,“妈,我知道他在你们眼里不是最合适的人,但我真的很喜欢他,就是很喜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
俞念不禁替女儿将头发捋到耳后去,“我知道。”
“您知道?”
“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爸一样。”
“那您为什么……”
“你爸忘不了你林姨,我以为我可以接受。可女人啊,总是那么的贪心,你喜欢他,也希望他全心全意的只喜欢你。其实那时候你爸发现你林姨留下的东西后,就同我提出了分手,是我不愿意,以婚期都提上了日常、两家老人会伤心等来绊住他,这才有了后来的婚姻。”
她不禁哂笑两声,“可强扭的瓜注定不甜,我得到的,不过是他的愧疚而已。”
说着,她不禁看向女儿,语气温和,“我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所以妈妈不会阻拦你。但是……”
俞尔雅的心立即提了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她妈妈说道:“崇林逸之前有过妻子,这妻子还给他生了儿子。就算他现在喜欢你,可他心里注定还有个位置是留给他儿子的生母的。你永远没法和一个死人争,这样的委屈,你能受得了吗?”
俞尔雅一怔。
她想过去接受崇天华结过婚的事实,想过接受他的儿子、去做他儿子的后妈,可是她唯独没有想过,她是否能够接受与一个逝去的人争他心目中的位置的事情。
爱情都是自私的,她能够做到毫无芥蒂吗?
就像她刚才一样,在崇林逸戳破崇天华对自己的关心之前,她不是都打算放弃了吗?
因为她知道自己从一开始所求的就是有回应的爱情,其实是无法接受无望的等待的。
而即便他现在回应了,她会不会变得越来越不满足、越来越贪心?最终走上和母亲一样的老路呢?
“你好好想想吧。”俞念替她掩好了被子,然后起身坐到了另外一边去。
俞尔雅只觉得心烦意乱,最后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