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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挺自信的,我们都还什么也没说呢,你都知道我们想要跟你说的是什么了?”夏青觉得邓飞光的那种油滑的态度让人觉得恨不顺眼。邓飞光咧咧嘴,笑嘻嘻的回答:“那是,咱有自知之明啊!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W市,一共跟谁打过交道,我自己心里还能没有数么!不就是朱信厚那人!我在他身上打了点主意,但是没成,所以就算了,我死心了。”夏青看着面前这个笑得一脸贼兮兮的三角眼,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对于他们来说,邓飞光能够知无不言,这总体来说肯定算得上是一种比较理想的状态,但是现在看着对方那种有恃无恐的嘴脸,也是让人很是不爽。“你大老远跑到这边来接近朱信厚,打什么主意?”纪渊见他这个态度,索性也不绕弯子打哑谜,直截了当的问,就好像他们聊得这个话题跟法律、道德那些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家长里短似的。“还能是什么主意,就是想着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出来之后穷得叮当响,所以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找条路,混点儿钱来花一花。”纪渊问得直接,这边邓飞光回答的也很坦然,脸上依旧是挂着一副有恃无恐的笑容。“当初跟陈和套了那么久的词儿,把陈和的姐姐和姐夫家里面情况打听得明明白白的,这事儿你也计划了好几年了吧?”纪渊又问。“没有没有,你这就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两下子啊!我要是有那种高瞻远瞩的能耐,那不成了诸葛军师了么!”邓飞光一边说一边还调侃上自己两句,“你看咱这些年是不是没白在里面蹲着?文化课学的不错吧?高瞻远瞩这词儿我都会用了!不过我也确实没有那个早早就算计明白的能耐!我那会儿也在里面呢,我上哪儿知道陈和他姐已经死了的事儿啊!实话跟你们说哈,你们可别笑话我,我那会儿其实想着,陈和比我晚出去一段时间,他的事儿我都清楚,我那边其实他也就是个一知半解,好歹他还有个姐姐可以投奔,我比他可惨多了!所以我就寻思着,到时候我就跟他姐说,我能帮陈和捎点钱过去,这样我自己不也有点‘启动资金’么!这哪曾想一出去才知道,弄了半天他姐都已经死了好久了!这我也没那法力从死人那儿要钱出来啊,只能是打打他姐夫的主意,别的咱也不会,咱就擅长那么点儿揣摩别人的心思,说点顺水推舟的话什么的!啧!瞧瞧!我就说我这提高真的是不老小吧!你看我这成语现在用的,是不是特别好?”邓飞光嬉皮笑脸,纪渊和夏青却并没有心思去接他的那些油嘴滑舌的话,他方才的话虽然说得吊儿郎当,听起来到也未必有几分掺假的成分,看他现在面对着几个警察那副放松的神态,夏青都怀疑他可能都懒得撒谎骗他们,根本就是已经吃准了警方在眼下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是没有立场把他怎么样的,这并不是邓飞光虚张声势的举动,而是实实在在的笃定。另外,他所谓的“揣摩别人的心思”和“顺水推舟”,听起来也颇为微妙。原本夏青的推测是邓飞光怂恿朱信厚给他们父子俩购买意外死亡险,根本目的并不是想要让朱信厚弄死朱学名,而是借刀杀人,让陈和在得知姐姐已死的消息之后,冲动之下将朱信厚杀死,这样朱信厚的赔偿款就会进入到朱学名的口袋里,那样一个在邓飞光看来更好操控的废人发了财,对他更有利。可是现在听邓飞光自己说出来的那个意思,又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你的意思是,怂恿朱信厚跑去买意外死亡险,这还是顺应了朱信厚自己的主观意愿了?”夏青问邓飞光。“这话说的,多新鲜呐!那不是他自己的想法,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把刀架在朱信厚的脖子上,逼着他去了?我接近他,跟他交朋友,然后不就是看出来他的那点小心思么,所以我就顺着他的想法多说说,吹吹风,他自己就动了心了!”“你是让他自己买,还是让他给其他人买?”夏青又问。邓飞光撇撇嘴:“这谁管得着啊,我也就是跟他说,其实何苦呢,爷俩绑在一起,俩人都痛苦,谁还都不肯成全谁!尤其是他老婆那时候,死了也是白死,也没说临走临走了再造福老公儿子一下,买个保险,死了让保险公司赔点钱,好歹活着的人好过一点儿。就像朱信厚跟他儿子似的,甭管以后谁先走一步,这要是有个保险什么的,那留下来的人不就轻松多了么!你瞧,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这听不听,怎么个听法儿,不还都是朱信厚自己的事儿么!他觉得他儿子负担太重了,他们爷俩儿感情也不怎么好,平时谁都不理谁,他那儿子活成那样的一个德行,我觉得也怪痛苦的,反正他们爷俩谁先造福了谁,都不算是啥坏事儿!其实我原来也以为先死的能是朱学名呢!那小子一天到晚一副半死不活的德行,除了拿眼睛死瞪着人以外,就什么能耐都没有了!他那活着有啥意思吧!我估计我自己要是他那个德行,谁要是想要弄死我,我都躺平了,一点儿也不挣扎,赶紧把我给弄死吧,那我可就解脱了!朱信厚就不一样了,他多有奔头儿啊!岁数说小是不算小了,但是说大也不大,要是卯足了劲儿,再活个三十年不也跟玩儿似的?而且他身体又好……”他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这一番话透露出来的具体信息有点多,便及时打住,嘿嘿一笑,改了口:“哎呀,得了!我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朱信厚死了又没有办法开口帮我作证,我说了什么你们爱听的,你们觉得我坦诚,要是说了什么你们不爱听的,就算都是大实话,你们说我是瞎编的,我也没辙啊!”“没关系,尽管编,我们就当故事听。”纪渊并不理会他的这些说辞,“你说朱信厚觉得他儿子是一个很沉重的负担,有些受够了,这些是他亲口告诉你的?”“是啊,要不然我上哪儿知道去!”邓飞光点点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笑得一脸日爱日未,“我刚才不也说了吗,他说小不小,说老也不老!不是有那么一句糙话么,说是一个男人一辈子有那么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朱信厚升官是没戏了,就他那两下子,估计连个工长都当不上!死老婆这一条他是已经占上了,就差一个发财,那可就人生大圆满,可以享福了!我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打听出来这个啊,反正我是听他亲口跟我说的,人家其实都已经找好了下家儿了!有个女的就看中了他了,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别提多愿意跟他结婚过日子了,但是他这边被他儿子拖累着,也不敢跟人家提结婚的事儿,心里头那也是抓心挠肝的呢!”“我看你这话也不尽然,”纪渊摇摇头,“你说朱信厚对你推心置腹,那你撺掇了人家那么久,怎么到后来也没见他真的采纳了你的提议?”“没采纳我的提议他跑去跟人家套词儿打听那么多买保险的事儿干嘛!”邓飞光翻了翻眼皮,“犹犹豫豫,又想甩掉了负担顺便发个小财,又怕让人给盯上怀疑上,结果折腾了一大圈,自己不光死了,还白死!这你说亏不亏!”“邓飞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原本的计划也不是单纯给朱信厚指条明路那么简单吧?不然的话,你出狱以后,了解了朱信厚这边的情况,为什么要特意跑回去探望陈和,把他姐姐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给他?你其实是想要借着他的手,把朱信厚给除掉的吧?”夏青对邓飞光说。邓飞光被她问得这么直截了当,也没慌神:“多新鲜啊!陈和我跟他认识那么长时间,这点事儿我还弄得清楚!他没多喜欢他那个外甥,但是再不怎么喜欢,那也是他亲姐的亲儿子,他还不至于那么浑呢!不过如果是对他姐一点都不好的他姐夫,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就是没问出来什么,要真是被我问出来什么啊,我都得担心这边朱信厚啥事儿都还没办成呢,那边陈和一出来就直接奔到他们家去,亲手把朱信厚给当柴火劈了!”他这么一说,也就相当于是承认了自己原本的目标真的是朱信厚。“你倒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夏青对于邓飞光的有恃无恐感到有些惊讶。邓飞光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话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嘛!你们没找上门来之前,我就想得明明白白的了!我原来想的是什么啊?撺掇撺掇朱信厚,给他们爷俩都买了人身意外险,然后甭管是儿子死在爹的手里,还是爹死在舅舅的手里,到时候我再动动脑筋,从里面榨点油。我要是真这么做了,那估计你们还能算我教唆,问题是,朱信厚买保险了么?他没买!陈和真的把他姐夫弄死了么?也没有!我撺掇那点事儿,人家也没真的照做,我后面的那点小心思,天知地知,我知,你们现在也知,但是今天你们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账,就算你们录音录像了,我也可以说我是随便说着玩儿的,再怎么这瞎说也不犯法吧?你们又证明不了什么!从头到尾,我除了跟朱信厚交了个朋友,跟他喝过几次酒,拿他那儿子开过几次玩笑逗逗乐子,哦,对,还去给陈和递过一次他姐死了的消息,别的我可什么过格的事情都没做过!咱们的法律课不抓脑子里面随便想一想的坏主意!”夏青哑然,她不得不承认邓飞光说的没错,这也难怪他敢一张嘴什么都往外说,估计就是算准了现在警方是没有办法追究他什么责任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整件事情算起来,顶多能够算他在教唆朱信厚,但是最终的结果又并没有按照他教唆初衷的那个方向去发展,朱信厚一死,邓飞光之前的教唆行为都难找到可以指证的人,没有任何外部证据的情况下,就算是邓飞光亲口承认也没有用,毕竟上嘴唇碰一碰下嘴唇说出来的东西,随时随地可能会被推翻,所以并不会被采纳作为定罪的证据。一个在犯罪预备阶段就走向了失败的犯罪计划,没有任何证人证物,这汇总情况下追究邓飞光的刑事责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你就是吃准了这些,所以才这么有底气的吧?”纪渊说。邓飞光摆摆手:“没没没,你们能不能别把我想得那么嚣张!你们看看我这德行,我那是那种敢故意跟你们警察叫板的人呐!我这人你们不了解,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什么都吃,就不吃眼前亏!我之前一直留意着,想等朱信厚买保险之后再观望观望,结果他拖拖拉拉也不提那些事儿了,之后还突然就出事死掉,我一发现他死了,就预感到你们警察早晚会找上门来。所以啊,我早就想明白了,这事儿横竖也找不到我什么责任,我干嘛遮遮掩掩的呢!我越是遮遮掩掩,你们就越觉得我可疑,回头天天跟着我查我,一趟一趟,没完没了,这我受得了受不了?倒还不如我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你们一看哦,是这么、回事儿,然后还那我没辙,那这事儿不就了啦,咱们不就都轻松不少么!”说完之后,他又忽然想到了另外的事情,忙不迭对纪渊他们补充上一句:“哦,对了,看在我这么坦诚的份上,你们也帮我个忙呗!跟陈和面前可千万别提这一段儿!他那人暴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把我打个半死不活也就罢了,因为这事儿再把他自己给折进去,那也太亏了,你们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