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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李奶奶说了再见,关上门走了出来。
我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揉着眼睛向我家的房子走去。
咚的一声,我撞在了什么人的身上。
“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道完歉才发现,站在我面前的就是大胖家的两兄弟。
我啪的一下拍在米大胖的后脑勺上:“你站在这儿干嘛呢?吓我一跳!”
你那胖却愣愣的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觉得奇怪,扭头望向米小壮:“小壮,你哥这是咋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叫到小壮的名字,米小壮就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我的话刚说完,米小壮就哇的一声扑到他哥的怀里,哭了起来。
“不是,小庄你咋了?我没欺负你啊!”
“大泽,”米大胖总算回过神来,叫了我一声。
“哎,你俩怎么了?”
“大泽,你刚才是从哪儿出来的?”
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李奶奶家啊,怎么了?”
忽然又想起来,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骗他们是去我姑姑家吃窝头,实际上是去了李奶奶家吃鸡蛋面。我们院子里的小伙伴儿都特爱吃李奶奶做的饭,这俩人说不定是因为,我去李奶奶家吃饭,没有告诉他们生气了。
“哎呀,我当时怎么了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呀。”拍了拍米大胖宽厚的肩膀“今天中午李奶奶就做了我们俩人的饭,下次李奶奶在做好吃的,我帮你们俩把饭也给报上!你俩就别生气了哈!”
听我把话说完,米大胖才把一直盯着西房的眼睛挪到了我的身上:“大泽,你难道不知道吗?李奶奶,李奶奶她,已经走了啊!”
“走了?不可能啊,我刚从李奶奶家出来,她还在屋子里啊!”
“我俩在后院的土坡上遇到李奶奶了,你奶奶给了我俩一人一把大白兔,让我们俩慢慢儿吃,说他就要走了,之后不回来了。”大胖从裤袋里掏出了满满一把的大白兔奶糖“对了,这糖也有你的一份儿,给。”
听了米大胖的话,我不知为何从心口涌起一阵愤怒,直冲脑门,我恶狠狠的说:“米大胖!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会在土坡上遇到李奶奶!李奶奶明明一直都跟我在一起!还有这糖,”我斜着眼狠狠地瞪了一眼大胖手里的糖“这糖也是你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吧?”
“才不是哥哥偷的!”米小壮气红了脸。
“切,反正你们两兄弟都一个样儿,经常偷东西!上回还偷过我们晾在外面的地瓜干吃!你们都是小偷!小偷!你们离我远点,我以后都不和你们玩了!”
装模作样的朝着米大胖挥了挥拳头,转身钻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
米大胖在我家屋外撕心裂肺的喊着,我用被子蒙着头,又把头塞到枕头下面,权当没有听见。
昨天李奶奶还帮我洗衣服,还给我糖吃,今天中午还帮我做了好吃的鸡蛋面,李奶奶明明一直跟我在一起,怎么突然跑到小土坡那里,去找大胖他们了呢!
我窝在被子里,想去找李奶奶,那我刚刚答应过李奶奶,她不叫我,我绝对不会去她的屋子。还是不要去了,万一惹李奶奶生气就不好了。
晚上八点多,妈妈下班了。
“小泽,饿了吧?”妈妈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了“来,赶紧起来,妈妈给你带了点儿小馄饨回来,猪肉馅儿的,快点起来,吃了再睡!”
我趴在被子里不想动弹,妈妈走到床前,掀开了我的被子,我扁着嘴,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哟,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挨东屋家的大建欺负了?”妈妈越说越气,拉着我的手就往床下抻“走!哪儿能让他欺负我家孩子?妈给你讨个说法去!”
“不,和他没关系。”我用力的把手抽回来“是隔壁家的大胖。”
“大胖?他不是一直打不过你吗?”
“他没打我,”我抹了把眼泪,说话声音一抽一抽的“他说……他说李奶奶走了……”
妈妈一愣:“走了?难道李奶奶她……”
“妈!李奶奶还好好的对吧?我今天中午刚吃了李奶奶给我做的鸡蛋面,可好吃了!李奶奶明明一直跟我在一起,怎么会说走就走呢?”
“听你这么一说,到还真是有好几天没见到李奶奶了。”
“你没见到不代表奶奶走了啊!”我缩在被窝里,眼泪已经打湿了床单“我不信,李奶奶昨天还给我糖吃来着,今天我还是在李奶奶家吃的面呢!”
“小泽,你不要多想,说不定是李奶奶城里的孩子回来了,接李奶奶过去享福呢!”
“我没有说胡话,昨天我跟大胖他们俩摔跤弄了一身泥,还是李奶奶帮我洗的呢!”我大声哭喊着“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大泽妈,这吵吵什么呢?”大院里的房门都是木做的,根本就不隔音,一家吵架,全院的人都能听到。
妈妈扭头向门口看去,是大胖妈。
“哎呀,也不是因为……”母亲正愁没人商量,便把我刚才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大胖妈。
“对,我家大胖也是这么说!”
母亲一愣:“你家大胖说什么了?”
“今天我刚回家,就看见沙发上有几块大白兔奶糖。你知道的,我很少给他们买这些东西吃。就问我那大胖咋回事儿,他们说这是李奶奶临走前给他们的,说你奶奶永远都不回来了,我还以为是他俩偷的,这不,刚把大胖打了一顿。”
“哎哟,难道真的是……”
两人从窗子像西房看去,心中有了些不好的念头。
“大胖他妈,要不咱俩……去看看?”
大胖妈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走,看看去。”
“不行,你俩不能去!”跳下床,跑到两人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他们“奶奶说了,她不叫我去,我就不能去她的屋子找她!”
“大泽,是我俩要去找李奶奶,不是让你去,李奶奶没说不允许我们俩去吧?”
仔细想了想,好像李奶奶只说了我,无奈的点了点头,给她们让开了一条路。
母亲和大胖妈一起出了门,往李奶奶家走去,我低着头跟在她俩后面。
反正李奶奶只说了,没有她的允许不能进她家门,但没说不让我在屋外看着啊!
“李奶奶?李奶奶你在吗?”我站的远远的,看着妈妈小心翼翼的敲着屋门。
“大胖妈,这没人应啊!”
“这……会不会是出去买菜了?”
“买啥啊,你看这个点,说不准是睡了吧。”
“李奶奶睡过这么早么?”
大胖妈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说……说不定门没锁呢!”我在后面看的着急,生怕李奶奶有事“妈,你推门看看!”
“对啊,大泽妈,你推门看看!”
母亲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摸上了门板。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怎么这么黑啊!”
“李奶奶说,她眼睛不好,看见光会疼!就把门窗都用帘子挡上了!”我生怕他们听不到我说话,又往前走了几步,自己也伸着头,向里面张望着。
“好好,知道了!”两个人摸黑走着,时不时的叫上一声李奶奶。
“呀!”
里面传来了两人的齐声尖叫,大胖妈仿佛看到蛇一般的蹿了出来,我忙向屋子里跑去:“怎么了怎么了?”
跳出来的大胖妈一把拦住了我,右手捂住我的眼睛““不行,你不能过去!”
听见外面吵闹声的邻居们三三两两的露了头,不明所以的张望着。
“他婶子,这是怎么了?”听声音,好像是住在东头的方大娘。
“嘘——”大胖妈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李奶奶的房门,垂了垂眼帘,方大娘立刻就心领神会的不说话了。
“要不要我帮你……”
“妈,咋地了?”方大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米大胖的话给打断了。
“大胖啊,看好大泽,可别让他跑进去了!”大胖妈松开捂着我眼睛的手,又对着方大娘说“他大娘,这几个孩子帮忙看着下,可别让他们进去了!我去找一下蒋三叔!”
“哎,去吧!你慢点跑,别摔着了!”方大娘叮嘱道。
蒋三叔,是我们这里负责操办白事的一个老鳏夫。
听到蒋三叔的名字,我的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米大胖拍着我的肩跟我说着什么,我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动一动的,他到底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眼眶一热,泪就大滴大滴的滚了出来。
“李奶奶——”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直到后来的好多年,我都以为李奶奶是在我离开后到晚上的那段时间里去世的,导致我心里一直觉得愧疚,一直后悔为什么没有多在李奶奶家待一会,那样李奶奶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啊!
直到大学暑假里的一天,母亲忽然跟我提起了李奶奶,我才知道,原来在他们发现李奶奶的时候,她已经去世好久了。
在那么炎热的夏天,李奶奶的身体没有腐烂,而是被风干了一般。
愧疚了十多年的心总算轻松了下来,与此同时又有一个疑问浮上心来。
那么,我那几天遇到的李奶奶,到底是什么呢?
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