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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于春华好不容易等来了开庭,但却因董存德律师在二审开庭当天向法院临时递交了新的证据,经合议庭审议,海西省高院决定推迟审判。
在等待于春华二审审判期间,监室里又陆续关押进来四个人,一个是涉嫌放火的崔爱萍,另外一个是涉嫌诈骗的郭丽丽。还有两个刑拘后未转捕,待了半个月就释放了的。
崔爱萍是一个年过五十的农村老太太,郭丽丽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四川人,虽然这两个人又矮又瘦,但一张通铺上同时躺了八个女人,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人挨着人,特挤,尤其我身边的于春华还戴着脚镣。
五月三十号那天是端午节,看守所难得地每人发了一个白煮蛋和一根火腿肠,至于粽子,那是不可能给在押人员吃的,顶多伙食比以往能稍好一点,馒头每人多发了一个,且菜里见到了久违的瘦肉。
端午节后的第三天是六一儿童节,这两个紧挨着的日子,让于春华心情分外低落,放风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怎么跟我说话。
以她近四十岁的年龄,我一直以为她的儿子都能上高中了,直到这一天我才知道,她当年因为流产导致怀不上孩子,治疗了好几年才保胎生下了儿子,所以,她的儿子才年仅八岁。
从一审死刑判决下达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两个半月了,今天终于迎来了二审再次开庭的通知。
在接到通知的当天下午,董律师前来看守所会见于春华,来提点她开庭时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其实在这期间,我已经将开庭时的一些细节问题都灌输进于春华的脑子里了,甚至连最后的陈诉词也口述让她背了下来。
通过高院推迟审判,以及一次次与董存德律师会见时说的话,于春华多少能猜到她自己死不了,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紧张。
六月五号,周五,上午八点,于春华穿着葛海洋为她开庭时新买的衣裤和鞋子,带着对改判的期待,对生命的期待,对美好未来的期盼走出监室。
一直到下午三点半,她才开完庭回来,看着不再受脚镣的束缚,迈着宽大步幅走进监室的于春华,我由衷地替她高兴。
董存德成功地推翻了一审对于春华故意杀人的定罪,二审法院采纳了董存德的辩护意见,按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判处于春华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看着于春华的终审判决书,看着监室里那两个新来的,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前世的既定轨迹发展,但究其细节,却有太多的不同。
首先,前世的于春华并未去参加二审庭审和宣判,判决结果是省高院的人直接来看守所向她宣读的。而且下达判决的时间是距今二十天以前,罪名依然是故意杀人。唯一相同的只有判决结果。
另外一个不同的是——王佳鸿。前世的她一直到投狱,身体和精神各方面都一切正常,而此时的王佳鸿像一个精神分裂的傻子,但她的这种傻与我们平常所接触的痴傻人不同,她可以自主解决吃喝拉撒睡的问题。
不仅如此,劳动时她迥异往昔地卖力,不反抗、不抱怨、倾尽全力闷头干,看她那恨不能一人干出两人份的劳动劲头,似乎是要把她之前三年偷懒耍滑逃避掉的劳动给补回来,像极了一个上满弦的机器人。
甚至就连刷厕所、擦通铺木板这些以前她从不沾手的活也都给大包大揽了下来。
新来的那俩人不明就里,争着抢着干,但我和于春华这些早来的人,惊愕之余,也没人去搭理她,由着她在那扮演免费清洁工的角色。
隔壁监室里的脚镣男隔三差五就会出去提审,从未见有哪个羁押人员像他这么频繁提审的。
以前每次脚镣男打女监室窗口经过,王佳鸿和范笑语便会趴在窗台上“调戏”一番,可现在王佳鸿傻了,就算有个鲜肉男星打窗前经过,怕是也不会让她有什么反应。
没人做伴,范笑语也失了看美男的兴致。
监室里来了新人后,范笑语干脆与王佳鸿对调了铺位,将紧挨南窗下的主位霸占。这也是前世所没有的情况。
刘干警进来几次,看到王佳鸿那痴呆的状态后,对范笑语自发升任号长的行为倒也没表态,只是她每次看向范笑语时,眼中的嫌恶却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有于春华明里暗里地护着,对我、林胖子和刘红梅三人,范笑语不敢招惹,但却对那两个新来的颐指气使,摆足了号长的架势。
六月十一号,林胖子开庭,十七号宣判,跟我前世的记忆一样,判三缓三。
她当庭表示不上诉,所以,宣判完以后,她连一声道别都没有跟我们说,从审判庭回看守所外面的值班室办理好相关手续后,便直接回家了。
临走前,她让刘干警转告刘红梅,她留在监室里的所有东西,都送给刘红梅了,害得刘红梅难过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不过,她的离开倒是让我们睡觉时感觉没那么挤了。
今年闰五月,到了阳历的七月七号小暑,也没觉得天气有多热,看着生长在外面菜地旁的两棵月季,红彤彤盛开的花给这死气沉沉的看守所平添了一份生气。
“宁恕,提审。”不管是侦查、起诉、宣判还是律师会见,在值班干警的嘴里,一律都是提审。
很长时间没被干警喊名字了,我挺意外,猜测了一路会是谁来提审我,结果到了提审室,却发现并非是提审,而是会见。
家里给我请了一个提前介入的女律师,脑力工作者一般都看不大出实际年龄,就像李士蓉,四十多岁的人了,却看着像是三十刚出头。
从这女律师的相貌年龄可勉强推断出,应在三十开外。
让我意外的是跟随这律师一起来的另外一个人——孙嘉航。
孙嘉航是我的大学同学,一个爽朗而又健谈的东北女孩,她与我一样,也拥有“律师梦”。
大学时,她是我同寝室的好友,当初被张卫民捧在手里的那本日记本就是她送我的。
日记扉页上曾贴着一张我们俩的毕业合影,不过张卫民来的那天,我曾留意看过,那张照片不知道被谁给撕去了。
案发前,我常与孙嘉航通信,知道她已经取得了律师资格证,也知道她在北京就职,还谈了个在高校任职的男朋友。
本来说好今年夏天她要带新谈的男朋友来让我帮忙给“审查”下的,结果我却进了这里。
“宁恕,你……你还好吗?”孙嘉航的视线在我的脸和剪短的头发间移动,眼圈有些微泛红,想来她还记得当初在宿舍时我悉心呵护我那一头浓密长发时的情景。
“我还好,时间过得真快。”看到她身穿浅灰色的律师服,领口上别着一枚金灿灿的天秤小徽章,我忍不住一阵难过,为我自己。
碍于检察院姓高的办案人随行在旁,她也不敢跟我说太多话,我们俩只能偶尔地视线相交,传达着彼此难过的心情。
“你好,宁恕,”孙嘉航身旁的那个女律师开口将我与孙嘉航对视的目光吸引过去,“我们是北京市唯实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叫郑艺菲,这是我的助理律师孙嘉航。想来,你们之前是认识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郑律师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坐在一旁的那个姓高的人。
律师提前介入就这点不好,得征得办案机关的同意,还得有办案机关的人随同,感觉跟做贼一样,被人给盯得死死的。
因为我到现在还没有向办案机关招供,加之姓高的又在一旁始终监听,所以,郑律师这一趟来,几乎等于是白跑,因为很多从我这里能得到的信息,她在检察院那边查阅的案卷里都有详细的记载。
整个会见过程没超过半个小时,离开前,趁检察院姓高的在跟郑律师说话,孙嘉航速度极快地往我衣兜里塞了个纸球,显然来前她就准备好了。
虽然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但我依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用口型对她说了声“谢谢”,而她也同样用口型对我说了声“保重”。
高墙下的铁门需要按铃后,由押解犯人的干警通报身份后才能打开,刚走到门旁,押解我出来的干警还未及按下门铃,随着“吱嘎”一声响,大门右首的小门开启。
居然是出去提审的脚镣男,趁押解我们俩的干警互相打招呼的间隙,脚镣男快速地与我对视了眼。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统共与他视线相交不过五次,除去第一次和这一次,其他三次是他经过女监室窗口,被王佳鸿和范笑语喊住的时候,与我视线交错过。
这一次,他是主动看向我,从他一贯冰冷空洞的眼神中,我竟然捕捉到了另外一种情绪,一种迷惑中带着份警惕的复杂情绪。
视线相交不过两秒,在我准备看清楚些时,他便眼睑低垂,拖着沉重的脚镣向大铁门外的提审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