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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散尽了,路的尽头,我仿佛回到了云岭的神殿,这就是蚩古的占领的地方,我站在那条绿油油的树荫遮蔽下的羊肠小道上,远远的看到一座洁白的神殿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红色的骏马悠闲自得的在石柱旁边晃悠,偶尔低头吃几口青草,偶尔又抬起头看着远大,诺大的眼睛清澈无比,白云蓝天尽收纳其中。
蚩古没有在神殿,那名小丫头站在树林入口的石柱旁边,端正有礼的等待着主人回来,她双手相握放在腹部,与当时买她的模样无异,我想只要蚩古没有回来,她也许就一直这样站着,一动也不动。
想必她应该还记得我,我才是真正买下她的人,我走了过去,走到她面前停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吃惊的表情。
“小桃花,你还记得我吧?”我问。因为是桃花姑娘,我便管她叫小桃花。
她木讷的点了点头,我微微一笑,问:“你主人去那里了?”
阳光很好,天空很蓝,神殿很美,这是蚩古记忆中的神殿模样,与金的水潭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被你唤走后就一直没回来。”小桃花说,她又恢复了平常的面孔,对我莞尔一笑。
她毕竟是个纸扎人,不管扎得多像,也不是鬼,因此她身上并没有鬼特有的气息,也没有怨气,她如同一张白纸般,若是在活人的世界里,她便像是个婴儿。
她的性格是塑造她的人赋予的,当那人怀着什么样的愿望做出她时,她就拥有那人的希望的性格,不过多数的扎纸匠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此一般的纸扎人做出来后同样与白纸无异,最后她的性格就要归结于将她献出的人。
人们的祈祷往往带有巨大的力量,然而许多人都意识不到这一点,当初我希望她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并且能够爱上蚩古,最好能滋润他的生活,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后来我发现,恋爱若只有一方心动,归结到底不过一厢情愿而已,并不会产生美好的结局。
我露出善意的笑容,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小桃花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我想她也许从未干涉蚩古的生活。我又问道:“你能帮我去把他叫回来吗?”
她愣了愣,显然这种事情她从来没有做过,她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我说。我忽然想到,蚩古一直没有回来,也许他还呆在我的尸体旁边,若是这样,方庸王昊他们也会在一旁,要是他们知道我在鬼域,没准也会跟蚩古一块下来,我暂时还不想看到他们。
我连忙开口说:“你能静悄悄的告诉他而不惊动别人吗?”
她疑惑但没有发问,点了点头。
“你只要把蚩古一个人带回来就行了,我只想见他一个人。”我说。
她又点点头,表示已经充分了解我的意思了。
“谢了。”我说。
她轻轻的笑了下,转身就离开了。我走到马儿旁边,抚摸它的皮毛,这是一匹汗血宝马,店家当初对它十分夸耀,他的手艺真的不错,蚩古对它也非常满意。
我摸摸它的头,它竟靠过来蹭了蹭我,真是匹聪明的马儿。我走进神殿,没想到蚩古竟然怀念这个困了他几千年的地方,而我竟然能理解,我笑了笑,跳上祭台,坐在上面等他回来。
微风轻轻的吹过绿地,天上的云朵慢慢的移动,马儿悠闲的吃着草,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哼声,天气实在太好了,让人忍不住想睡觉,可鬼没有睡眠能力的,我只能坐着干等。
不知道时间的流逝是鬼最大的遗憾,我们根本无法感受到时间,也许就在我呆坐的时候,一小时,一天,一个月都过去了,我却浑然不觉。
小桃花离开的石柱边,她突然又出现了,不久在她旁边,蚩古也骤然出现。我看到她指了指我所在的方向,蚩古便跑了过来。
很好,没有人跟着他。我心想,他来到我跟前,震惊得合不上下巴,呆呆的看着我,像看到什么惊悚的事情一样。
我碰了他一下,笑着对他说:“蚩古,好久不见。”
他怔了怔,敛了敛惊讶的表情,说:“嗯,你怎么在这?”
“我来鬼域有点事。”我说。
“不不不,我不是问你这个问题。”他摇摇头,迷惘地看着我,说:“你怎么……”他思绪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表达他想说的话。
过了会,他定下神,说:“桃花说你在这里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哈哈。”我开心地笑了。
“你为什么?”他皱起眉头,打量着我,依旧没想好该怎么说出他想问的问题,他似乎到了瓶颈,瓶口却堵住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没有在身体里?”我端详着他,说出我能想到的问题。
他迷惑地摇摇头,说:“我知道那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而已……你为什么不回去?”他终于问了出来。
“我已经死了。”我说。
“不,你没有。”他坚定地看着我,问:“你觉得自己死了,所以才不回去吗?”
我不解地看着他,问:“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他想了想,问:“难道你没听到召唤的声音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我发觉我们俩的对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便说道:“你把我死后的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一下吧。”
“嗯。”蚩古点点头,他又打量着我。
“那日,的确,按照你那种情况你应该没法活命了。”他说:“胸口插进一把十五厘米长的匕首,一刀插进心脏里,一般人的确是活不了。”
我忍不住笑了,他都这么说了,怎么还会为我出现在这里感到惊讶呢?我等待他往下讲。
蚩古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继续说:“王昊用法力封住你的伤口,实际上你受伤之后的情况又些奇怪,啊庸把刀拔了出来,血液喷了出来,可很快血又止住了。”
“血止住了?”我诧异地说。
蚩古轻轻点了点头,说:“伤口刺目惊心,甚至可以看到里面流淌的血液,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血液只在体内流转,却没有喷发流泄,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着它,奇怪的是,那股力量竟然是你……自身的力量。”
“我?”我皱起眉头,我那时已经死了啊,不可能是我,我想了想,除了我之外,能控制这具尸体的人,只有我的祖先们了。这个想法让我吃了一惊,几个月前我还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现在他们却要救我?
“接着王昊把你胸口的伤口封印起来,并且让你含住朱砂,不过那颗朱砂被小丫头换成一块玉。”他慢慢地说:“我那时已经告诉他们,你的灵魂已经离开身体了,但他们不肯放手。”
我的心微微一疼,好像真的疼了一样,真实得让我害怕。
“所以我的尸体还在?”我问。
“嗯。”他点点头,继续说:“他们把你运到一栋长在榕林中的大楼里。那里好像是王昊的老家,有很多的道士,他们把你的尸体摆在厅堂,每日守护着,每日都做法将你的灵魂召回来。”
他停了下,吸了口气,看着我问:“你难道没有听到召唤的声音吗?”
我摇摇头,在地府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听到,我不由得苦笑,这么他们现在还指望我回去,让我回去做什么了?难道他们想知道结晶被我藏在那里了?为什么连死都没得让我自由的选择。
“大家都在大楼里吗?”我问。没想到他们竟然回广东了,炑十墓不是说要他们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吗?难道他们认为那地方很隐秘?那可就搞笑了,那栋楼可是有七层是阴阳楼啊,死在里面的鬼,八成是给亚当组织的人拿去做实验才变成那副模样的。
“那男人走了。”蚩古说。
一股狂怒的风随着他的话吹了过来,树木沙沙的叫了起来,气氛变得极其诡异,空间似乎扭曲了。
他在生气吗?我打量着他,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我看了一眼周围,对他说:“蚩古,我现在能清楚的感受到你的力量了。”
风骤然就停了,一切又恢复平静,蚩古低声说:“抱歉。”
“十墓走了你为什么要生气呢?他本来就应该走的。”我笑着说,我对这件事倒是没什么意见。
蚩古没说话,但他把手攥得紧紧的,三叉戟的铁柄被握得吱吱作响。
“小洁没跟他一起走吗?”我问。
“没有。”他抑制住怒火,说:“她恨透他了。”
“因为我吗?”我问。
他没有回答,但看他的面色,八九不离十了。我无奈地笑了笑,说:“十墓留在那里也没什么用,难不成她想他留下来给我挖坟墓吗?”我试图说的搞笑点,但是看来效果不佳。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问。
“离开森林之后,他就走了。”蚩古说。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怪不得他们怨他呢,不过这样扔下伙伴不管,也是那家伙的作风,我并不觉得他做的有什么问题,他现在的行动应该是争分夺秒才是,毕竟他还不知道,结晶被我拿了。
“去广东的路上遇到麻烦了吗?”我问。
“嗯。”蚩古只点了一下头,他露出不愿多说的表情,那表情里透露出一丝痛苦,看起来那段时间他们过得很糟糕。
“哦。”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总之整理了一下思绪,现在我的尸体还存在,而且周洁还把驻颜玉放在我嘴里,估计身体也没有腐烂,听蚩古的说法,虽然胸口捅了一刀,但伤如奇迹般只裂不死。
我忽然明白了崔珏跟秦广王的话,怪不得他说并不是他们不作为,而是有人阻挠,原来是这样!可王昊的力量有那么强大吗?他能帮我招魂?
这不可能,我双手抱胸,看着蚩古问:“你说有人在帮我招魂?”
“是的。”蚩古说:“每天都有道士来到。”
道士?“王家的人来了吗?”我吃惊的问。
蚩古不解的点点头,他疑惑的表情说明他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点头只是为了敷衍我。
“哇!”我吃了一惊,脱口而出说:“谁让他们来的?”
“似乎是一个叫王擎的人。”蚩古说。
“王叔?”我激动地大声叫,猛地抓住他的衣服,扯着他问:“王叔知道这件事了?”
“是,是吧。”蚩古不知所措地说。
我的气焰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坐在祭台上呆住了,王叔知道这件事了,那就是我父母也知道这件事了,这么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我发现自己内心十分的愧疚并且非常的不安,明明这种情况是显而易见的,我死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的事情,但是真正面临的时候,这种残酷的现实让我忐忑不已。
“他他他他他们都都知道了吗?”我结结巴巴地问,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蚩古眼中的我忽然变成一个做坏事的孩子,他温柔地问:“谁?”
“大家。”我说:“我家人呢?他们都知道了吗?”
“嗯。”他懂了,更加温柔地看着我了,他说:“他们都来了。”
“诶?”我吃惊的看着他从容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说不管我做了什么,他们都会原谅我的一样,这叫我更加愧疚了。“都来了?”我重复地问。
“嗯,都来了。”他说。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我咽了一口口水,又吸了口气,问:“他们说什么了吗?”
“你想知道什么吗?”他问。
我立刻摇摇头,勉强地笑了笑,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能探听这件事情,然而我的内心却腾起一股熊熊的欲火,让我特别想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我好不容易压抑住这种情感,才敢再抬头看他,这时蚩古热心地问:“你要回去吗?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说。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看得让人于心不忍,可我毕竟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意识在我脑里根深蒂固,我不认为死而复生是件正常事,相反我觉得这种行为有违天理,如果我复活了,会让我感觉自己比鬼还不如。
“我来鬼域有些事,我需要你帮忙。”我切入主题的说,不敢再跟他聊刚才的话题,我怕我会忍不住逃离鬼域。
“需要我做什么?”他露出随时听候我吩咐并且愿意为我赴汤蹈火的神情。
看到他这个样子,让我安心了不少,我松了口气,说:“我需要你帮忙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