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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裕妃见自己的儿子来了,赶忙指着她道“玦儿,这个是假冒的,她不是大夏的公主,她是个屠夫!”
赫连玦脸色难看的快的滴出水来。
不知是谁在后面嗤笑一声。
那女子的声音极是妖娆,“裕妃娘娘怕是喝多了吧,竟然辱骂大夏公主是屠夫……”
接着身后传来许多女人不怀好意的笑。
裕妃颤抖着站起身来,她指着地上那一些陶瓷碎片,又指着洛书。
“刚才,刚才她就是拿着这东西,威胁本宫……”
赫连玦看了地上那一块染血的碎片。
猛的抬起了洛书手,只见那纤纤细指之上,血迹斑斑,极致的红,与极致的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也不说话,谁也不看。
便是这般的沉默,让众人皆以为是这位新入朝的公主遭受了裕妃的苛待。
那碎掉的茶盏,和瓷片上的血迹,便是证据。
或是裕妃借口让公主给她斟茶,借机羞辱,误伤公主,一切看上去似乎顺理成章。
裕妃犹自不觉得众人目光已变,仍然在自顾自的说着,“她,她是假的,她不是大夏公主,大夏公主已被她杀了,她亲口说的,不信,你们问她们,月露月仙,你们说是不是!”
裕妃指着那两个宫女,大声问道。
两宫女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我们亲耳听见的!”
一穿黄色衣衫的女子嗤笑一声,“这两人都是你宫里的人,她们说的话不足为信,若真是假的,公主又岂会当众拆穿自己!”
“是阿”
“有道理”
……
此起彼伏的质疑声,从偏殿门口传来。
正殿之上邀请的人虽都是赫连氏宗族的人,有的却也是旁支。
裕妃向来跋扈,且不满意这门婚事,早已众所周知。
裕妃看着众人异样,看着自己儿子眼神的鄙薄,方才悔悟,原来,她是故意的!
“怎么回事!”
金国老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众人下意识的让开一条路。
老皇帝扶着宦官的手,步履蹒跚,目光威严。
他看着偏殿里的一地的破碎的瓷片,和瓷片上的血迹,又看着裕妃一脸的怒极,心中有了几分明了。
“这是怎么回事,裕妃,你给朕解释一下……”
裕妃脸色苍白,早已说不出话来。
她颤抖着双手,指着洛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里身后那个妖娆女子说道“陛下,裕妃娘娘请公主到偏殿来叙话,或许是让公主敬茶时,不慎打翻了茶盏,裕妃娘娘生气了,所以就……”
她适可以止的看了金国老皇一眼,识趣的不再说话。
洛书半垂的眼眸,掩去揶揄。
这宫里阿,是谁说这皇宫里都是戏精来着。
自己不过是勾画好了一副场景,便有人来唱戏,连戏本子都给她省了。
金国老皇看了洛书一眼,她竟然像垂着头,一言不发,谁也不看。
他有些薄恼。
她摆明了要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情。
而显然,这并非一件打翻茶盏破伤手那么简单的事。
他淡漠的看了裕妃一眼,“裕妃,你失礼了!”
裕妃早已气的说不出话来,看着洛书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如同受了委屈的样子,哪里还有拿着瓷片威胁她的彪悍。
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掐死她。
却又畏惧金国老皇,只能啜泣起来。
局面陷入了僵硬。
这一出众人眼中的婆媳初见大战的戏码很快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八卦心爆棚的贵妇们,心里早已暗搓搓的想着,看看这位异国公主究竟战斗力如何?跋扈的裕妃究竟能否从此战役中彻底失去赫连玦的支持……
陛下究竟会如何处置裕妃。
金国老皇帝见洛书依旧没有抬头看他的意思。
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元敏公主,裕妃性情刚烈,一向特立独行,今日之事,朕向你赔罪!”
洛书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阿,老头子一开口,又把皮球踢给了她。
她初来乍到,第一天入宫便惹出为种事来,陛下亲自替一个妃子赔罪,她若不原谅,定会被人以为是不知好歹……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缓缓抬起头来,适时拿出自己刚才捏瓷片划伤的爪子,放在身前众人可见的地方。
那斑斑血迹,沾染在衣裙之上,点点如梅。
其实刚才已经凝血了,又被她生生给挤破了。
“陛下如此诚意,不敢不受,只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矩,元敏自幼便听闻陛下治国之道,治军之道,皆以一个律字还服众,且金国不论男女皆有上战场,入朝堂的祖训,想来后宫也是如此吧,性情刚烈固然好,文可安天下,武可以定国邦,想来裕妃娘娘在入后宫前,定然为大金做过不少贡献,才得以陛下以身代谢!”
金国老皇帝抬抬下垂的眼皮,今日再次仔细看了一眼这个柔弱的女子。
刚才大殿之上的初见,不过是认为此女长相不俗而已。
刚才这一番话,逻辑明确,步步紧逼,从治国到安邦,再扯到后宫,最后竟然是要逼裕妃道歉!
他忽然长舒一声,淡淡一笑,心想如此也好,玦儿不可立一个软柿子为后。
“既然如此,裕妃,朕今日在此,你需向公主赔礼道歉,此事便既往不咎。”
裕妃听着她在那里胡说八道,陛下竟然还觉得有道理,便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的嘴。
但多年的后宫磨练,让她也学会了服软低头。
尤其是在自己轻敌之后,犯下大错。
她半垂着眼眸,狠狠的咬着牙齿,盈盈一拜,“本宫今日失礼了,请公主不要怪罪!”
洛书一笑,看着她拜完后,方才虚扶她一把,两人目光一阵厮杀,脸上却仍是笑意。
“裕妃娘娘您折煞我了……”
众人一阵恶寒,这女人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现在事情解决,在心安理得的接受完人家的行礼之后,才来这么一句,让谁都会吐血!
……
回去的路上,赫连玦让朝华乘坐后面的马车,自己则现她同上一辆。
一路上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洛书几次挣扎,奈何他力量太大,根本无法挣脱。
索性也任由他牵着。
他琉璃色的眼眸宛如深渊之底下暗河,平静的河面之上,暗流涌动。
光影交织,将他深邃的五官打下重重叠影。
“我母妃说的可是真的!”
须臾之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哑。
从偏殿出来后,他一直一言未发,但周身的压迫之气,让人难受的无法喘息。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赫连玦抬眼,看着这般绝色姿容里,眼底的冰冷睿智有一丝揶揄,那种钝痛又开始肆虐上来。
“你告诉她,你不是元敏!”
他无法控制的那种疼,自胸腔内肆意蔓延,张牙舞爪。
连呼吸都是疼的。
洛书忽然笑了,“那么请问,赫连先生,我究竟是不是元敏呢?”
赫连玦琉璃色的眼眸狠狠一收,继而那般如罂粟的痛苦纠结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他抓着她的手,狠狠一收,将她死死的箍在怀里。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洛书有了一丝慌乱,“你、你干什么!”
他猛的俯下身,狠狠的吻向那两片樱花般的唇。
那梦寐以求的温度,香甜,终于在时时隔多年后浅尝。
他不觉得加重上手上的力度,恨不得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方才将那无休止的疼痛止住……
一阵血腥之气,缓缓流出。
他吃痛一声,却依旧不愿意放弃那香甜。
他按住她的手,控制住她的膝盖,仿佛早已猜到她出手的套路。
洛书被控制住的一动也无法动弹。
眼底冰凉如霜。
赫连玦抵着她的冰凉的额头,不去看她眼底的凉意,他低低的喘息一声,喑哑的声音带着苍凉与落寞,“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告诉我……”
两人靠的极近,她几乎已看到他眼睫之上的水汽。
某种久远的几乎被封印在历史褶皱里的东西,缓缓开启。
风里仿佛有紫藤花的香气。
那年的大漠关山,草原落日,纵马轻歌。
那些盛开于记忆深处的星星翠,月月红,苜蓿花。
那些春花秋月,年年周而复始,卒莫消长,如水东流的青春年华,而今安在?
唯累累枯冢,一丘黄土而已!
西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月光把交织的欢迎横横斜斜的打在车窗的竹帘之上,车檐间铜铃铁马被风吹的叮当作响。
那一丝窒息般的痛,缓缓从洛书心底升起。
像一曲苍茫而悠远的古埙,在荒无人烟的堤坝之上奏一曲悲恸别时曲。
赫连你可知,在你报上名字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注定此生相望于江湖!
赫连你可知,当你用巫觋之术唤醒我的那一刻起,你所认识的那个洛书已经彻底死去。
赫连你可知,当云州的战火灼烧城门之是的旌旗之时,我便再也不是原来的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缓缓松开了手,将眼底的伤痛悉数尽藏。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对不起,我失礼了!”
洛书不答,腥甜之气依旧在唇舌之间缭绕,带着他的气息。
便是在刚才,属于原主脑中的记忆已全数苏醒。
此刻,她不愿意说话。
她一掀竹帘,月光便漏了进来。
马车仍在前行,车外极是寂静。
燕京与长安不同,不到戌时便已入宵禁。
天空几点寥落的星子,散布于藏蓝色的天空之中,那一轮皎皎满月高悬而挂。
谁的明月,如你的心!
此刻长安的你,还好吗?
那个每日出现在我梦境里的你!
“没事,不怪你!”
或许是因为今日的月色太亮,或许是因为这夜色太暗,她觉得此刻的灵台,不若之前那般清明。
赫连玦闻言,自嘲一笑,身侧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你便是会一直这般对我,没有喜没有怒,没有情绪,直到我死吗!”
她喟叹一声,月光照在她脸上,那般清澈如仿佛春水般的明眸里,荡漾起一丝涟漪。
“我说过,前尘往事,在你救下我那一日便已做古,而今后再无牵挂……”
“你休想,这一生,我都不会放过你,死也不会!”
他忽然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双目通红极是可怕。
洛书回头看他一眼,竟生出几分怜悯。
“赫连,你处心积虑将我带到燕京城,给我喝忘忧草,破坏我的记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我,早已不再是之前的我……”
赫连玦不明白她此话中的含义,却也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似乎当年也有人曾经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你这般执意更改天命,有没有想过,再次醒来的她,早已不是之前的她。
当时他告诉老巫,不要紧,只要她能活着,早晚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来。
他双眼微红,“不要紧,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这些都不要紧。”
“可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她想了想,终于再次将心底那句话说出来。
赫连玦笑,笑的却是那么悲伤,“是叶沉?”
洛书眼底骤然一亮,原来是这个名字。
“是!”
赫连玦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你可知他并非你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是个良善之辈,在岭南,他与我做了交易,将元柔的儿子让我带走,以换取金国与的那个合约的延续,他明知元敏已心有所属,还依旧强迫她来联姻,他苦心孤诣隐藏十八年,暗地里在江湖上组织刺月门,精通暗杀之道,这些年,有多少与他政见不和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去,他与王锡爵早已密谋联合,谋夺皇位!丫头,你可曾真正的了解过他!”
彼时,某一队自梁国边境的商队,端坐着一美人,美人戴着半遮的黄金面具,也能看出脸色不善,心情不好。
他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末了,终于在这条冗长的商路上吐出一句话,“谁在编排朕!”
“我不了解他,可我也不了解你!”
洛书觉得此刻没有必要他争执,万一他起了歹心呢,万一他耐心耗尽呢,到时候她的计划还没有成功,如何能逃出去做大事呢?
赫连玦忽然笑了,那般晶亮美丽的琉璃色眼底,起了涟漪,仿佛春风重新刮过的紫藤花架,那些黯然闭合的花骨朵重新绽放生机。
“所以我现在可以给你机会,让你了解我!”
……
赫连玦所谓的了解,便是不再限制她的出行,更盛情邀请她到自己的书房来参观。
对此,洛姑娘看总比不看强。
当然赫连玦也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个缓和两人关系的办法。
于是第一天他一大早便邀请她过去。
其实主要目的是有一件大事需要她的帮忙。
洛书在长安城的破案能力,他是亲眼所见。
而如今和硕亲王之子死于非命,此案金国老皇已将此事交由他负责勘察。
赫连玦在想,做她自己喜欢的事情,或许还有机会!
他书房里装饰极是简单,并无那些花里呼哨的东西。
除那一整面墙的书架,窗台上一排的栀子花,并无过多摆设。
连香炉都没有。
南窗下,早已摆好了她所用的笔墨纸砚,那一打厚厚的卷宗,皆是皇室密档里调出来的。
他坐在她对面,翻着那些卷,一页一页,极了认真。
也不说话。
洛书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
终于忍不住。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明明是俯卧在地上,为何尸癍会出现颈部胸腹等位置,还有阿,查案找凶手,纸上谈兵是找不到人的。”
须臾。
赫连玦终于抬了抬头,眼底笑意更深。
“既然如此,不妨谈谈你的想法。”
洛书看他一眼,没好气的拿起他手里的资料。
细细的看了看,方才道“这尸检上写着没有伤痕,没有创口,死因不明,连死因都查出不来的蠢货还要他们做甚,给我准备几样东西,我要去验尸!”
赫连玦拍拍手,接着有人送上一个箱子来。
洛书嘴角抽了抽,奶奶的,这家伙也学会心理战术了!
她打开箱子检查了一遍,只觉得那手套有点眼熟,但一起想不起来是谁给的,除了刀之外,还有一些生姜和酒,还有一个口罩和套在外面的衣服。
材质似乎与手套很像,不得不说赫连玦是个很细心的人。
“准备的不错!”
她忽然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咱们走吧,去义庄!”
赫连玦嘴角一抽,方才道“他是亲王之子,不是无家百姓,在和硕亲王府上!”
“哦,又什么区别,在哪都活不过来了!”
“……”
赫连玦失笑,“你这身衣衫怕是不行,朝华,你带公主去换一身。”
说罢有人缓缓从门外进来,托盘里放着一件男装和一块面具。
洛书忽然想起这几日来并没有人来给她量身裁衣。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
赫连玦脸红了红,握拳掩唇,轻咳一声,“目测……大体还是可以的!”
洛书恼羞成怒,拿起床榻上的那个枕头恶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大骂“测什么测,再测小心我戳瞎你的眼!”
周遭的随从们一脸惊愕的看着尊贵的殿下,未来的王,被一个女人给打成这样惊掉了下巴。
赫连玦埋在那枕头里,肩膀轻颤。
众人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末了,赫连玦抬起头来,眼角的笑意还未尽收,明媚的如三春之阳。
“去把耶律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