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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她指着头顶之上泄进来的光线。
叶沉立即明白过来,赫连烨竟然利用着头顶光线与血雾出现的折射再次弄出来一个乾坤镜。
只见叶沉纵身一跃,身若游龙一般冲上了去。
山洞的穹顶之上,像是一层薄冰覆盖着,光线从那层薄冰之上照了进来。
寒光一线,赫连玦一把将剑抛了上去。
叶沉腾空而起,接剑,上挑,铿!
坚冰之上如同裂开了的蜘蛛网一样,以那受力点为中心,向两边四散开来。
赫连烨冷哼一声,提气大喝,一掌击在赫连玦的胸腔之上。
足尖一点,纵身飞了上去,想借着那漏下来的光线,再次扭转阵法。
叶沉正专心拿着剑砍着那冰块,根本没有听到身后洛书的大喊小心。
一股罡气重重的撞在他的胸腔之上。
眼前那片冰层,就差一点点便要彻底碎裂了。
他狠狠咬牙,生生将胸腔之上涌出来的甜腥之气咽了进去。
随即狠狠把手,一把将赫连烨扇了下去。
奋力一击将那冰层捅破。
那片冰层之上竟然是河水。
随着冰层的破裂,终于无法再承受来自河水的力量。
河水汹涌的灌了进来。
叶沉因为离的最近,被冲下来的河水,当头灌下,再加之之前受了赫连烨的外力,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只觉得身体里的四肢百骸,瞬间泄了力一般。
被铺天盖地的水花直直冲来地下暗河那个方向。
洛书的心揪了起来,她奋力向上一跃,一把抓住了叶沉的手。
奈何水流的冲击太大了,她根本无法睁开眼睛。
一个人在这种急湍里游,尚吃力,两个人更是累到极致。
眼前看两人便要被冲到了地下暗河的位置。
赫连玦一把拉住了她。
“快放手,不然你也会死……”
他一大喝一声,因水流声太大,声音也弱了几分。
洛书来不及回头大骂,“我宁愿和他死在一起,也不要被你这种人所救!”
她明显感觉到了赫连玦抓着他的掌心狠狠一滞。
彼时赫连烨在水里一边露出头来,大笑一声,被冲天而来的水花呛的咳嗽一声。
因为他离着叶沉最近,彼时正死死的扣着叶沉的手腕。
“既然这样不若一起死吧……”
水里再次传出了嘶鸣之声,那里暗河低下的千年蝾螈所发出的声音。
一旦那东西再次苏醒,这水里就是它的天下。
赫连烨在听到那声音之后,眼中闪着诡异的光,他死死的扣着叶沉在水里划动,向着那暗河靠近。
他要将这两人一起拖入深渊!
洛书死死的抱着叶沉的腰不放,与赫连烨做着拉锯战。
彼时忽然身后的大力一松。
洛书还未回头,便见赫连玦一把将长剑塞到她手里。
奋力的向赫连烨游去。
水里看不清他们两人的动作,有红色的血迹缓缓于水中氤氲。
赫连烨抓着叶沉的手忽然松了许多。
水面的漩涡越来越大。
赫连玦忽然浮出水面,回头看了洛书一眼,再次潜入水中。
赫连烨的手终于彻底松开了。
急湍的水里,两道黑影缓缓向着地下暗河的方向漂去。
她知道,那是赫连玦拉着赫连烨一起坠入深渊……
万劫不复。
而他最后那一眼,似留恋,似回忆,似讥诮……
再无人可懂。
洛书书鼻腔酸涩,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
那一声声来自地下的嘶鸣,来自千万年前古生物发出的声音,再也无法入耳。
那一片暗河之处,越来越多的血迹,与挣扎带起的涟漪……
铺天盖地的痛楚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河水退去。
再无那种令人窒息的痛楚。
河岸之上,两人相互对望。
劫后余生。
泪水早已噙满双眸,她再也忍受不住,痛哭出来。
叶沉将她拥在怀里,默然无声。
仿佛这一刻的静默,是对那人的祭奠。
暗河之底,是谁也无法预料暗礁和猛兽。
水缓缓退去,山川峰峦,皆如尘散。
再回首,百年身!
祭祀台上,狼籍满地。
赫连烨的尸体横卧在那座大鼎之下,却没有找到赫连玦的影子。
大鼎里,冒起的幽幽绿火,一角明黄色的衣袍垂落在大鼎一角。
金国老皇被活活烧死了。
赫连烨身上伤痕累累,早已无生命迹象。
外面熙熙攘攘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早已不复之前威武。
大片大片焦黑的土地之上,露着白森森的骨骸,和死伤不计的士兵。
满布疮痍。
“陛下,洛大人!”
章猛和王蕴满脸是血的拿着刀,见他二人出来,奔跑过去。
季飞跟在他二人身后,试探性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赫连烨。
王蕴看叶沉满身是血,浑身湿透,“你们被卷入了阵法里,外面的士兵就攻了进来,不由分说,见人便杀,唉……”
章猛看着身后那些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羌族人,叹了一声,“多亏了羌王,否则我们支撑不到现在。”
九幽殿主虚弱的拄着拐杖,看着祭祀台的大鼎里,死去的儿子们,欲哭无泪。
尘埃落定之后的苍凉,是这种年纪的人最不愿意看到的……
五日后。
新皇登基。
赫连烨之子赫连飞在草原三王,九幽殿殿主的拥立之下,登基称帝。
改年元景仁。
追封生父烨王为圣祖,追封先皇伯父赫连熔为金哀帝。
追封赫连玦为威远大将军,承袭一等侯爵。
登基大典之上,宣布与大夏缔结和平条约,两国边界互市,通商,开放港口,减免赋税。
大夏新帝为表重视亲入燕京贺金王登基之礼。
……
大雪漫天。
十月的燕京城里,早已进入一片雪白的世界。
青山苍翠依旧,白桦树幽深的林间。
那一处高起的孤冢,坟前摆着供果。
青石所篆的碑文之上,书着一等军候,赫连玦之墓。
洛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寒意森森,雪末子晶莹剔透。
她叹了一声,于眉睫之上凝成一层层的寒气。
叶沉撑着一把深色的伞,站在不远处马车之前。
“陛下,您瞧,这都站了快一个时辰了……”
王蕴一脸痛苦的看着快成雪人的洛书。
章猛狠狠白他一眼,让他闭嘴。
叶沉目光深邃,许久之后,叹了一声,“若无他,我们都得死。”
叶沉仿佛想起,那日战到最后,早已脱力。
而水底之下有人输送了真气到他的后心之中。
若非如此,两人早已卷入了那暗河里。
纵是阵法幻境,为何赫连烨出来了,他却没能出来。
这个亦敌亦友的对手。
他身形挺拔,抖了抖貂裘之上的落雪。
撑起伞来,拿了一壶酒,向那坟冢之前走去。
洛书听到了身后的声音,浅浅一笑,“该回去了?”
“是”
说罢,他打开了那瓶酒,洒了一半,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那白桦林深处。
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将那半壶劣酒,放在了供果之前。
他站在她身前,为她弹去头上的落雪。
“走吧”
“好”
两人并肩而行,于那条幽深的小路之上,留下两道脚印。
冬季的白桦树,在北风里哗啦啦作响,哪里的篝火静悄悄的燃烧着。
将那些埋葬在心底的往事,化为灰烬。
……
洛书几日前已经找到了九幽殿殿主,将那一封谁也看不懂的文字递给他。
据九幽殿殿主说,当年,他确实娶了一个落日族的女子。
但是早在二十年前,落日族便已全族覆灭,而他娶的那位妃子,在生下了两位皇子之后,没几年便去世了。
死后过了不到十年,落日族全族覆灭。
至于是如何灭族的,他对此讳莫如深。
虽然早已尘埃落定,但看他那样子,依旧不愿意说出些什么来。
后来洛书问他,自己的身世是否是因为他所用的巫觋之术所唤来的。
九幽殿主说,他所启动的巫觋之术,本就是萨满的一个分支。
可以召唤灵魂,但至于招来的是谁,他对此并不清楚。
他只能隐隐的察觉到,是来自何方的灵魂。
况且,巫觋之术若要追溯源头,怕是真的与落日族有关了。
懂得这种文字的金国老皇成为了祭祀台上的祭品,而摄政王也早已死在青鸾的刀下。
这种文字的线索再一次断掉了。
期间,朝华说,她祖父曾在梁国边境见到过落日族的族人。
但具体是否知道那封信的秘密,便不得而知了。
那些被赫连烨从皇宫里翻腾出来的婴孩尸骨已入土为安。
新皇年幼,朝中一切大事还是有殿主和辅政大臣拿主意。
为了安抚草原十二部族和草原三大王族。
新皇颁布了解除种族禁止通婚的禁令。
开放了草原十二族的牧场,以及草原三大王族的牧场,废除圈地制度。
这些政策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燕京的城门之外,雪下了三尺之厚,依旧无法盖往厚重城门之下的血迹斑斑。
政治的流血和牺牲,从来不会因为怜悯而停止。
这一日,大雪初霁。
叶沉近来公务繁忙,一方面是来自长安的加急密函需要他处理。
一方面与金国缔结的条约需要亲自过目。
雪停之后,他忽然想起来,一直未曾亲眼见过洛书的大哥。
叶美人想着,她只剩下如今这一个亲人,回国之后,定然要将他奉为座上宾。
忠毅候的爵还无人继承,既然还有子嗣活着,自然要将这个爵位传给他。
当然,他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想让洛姑娘开心一些。
她向来重情重义,虽说赫连玦这个对她有非分之想,但终究无法与死人相争了。
叶沉叹了一声,将一盆盛开的水仙花摆在她窗台。
洛书抬头笑了笑,“燕京城的重瓣水仙可真提好看。”
“不如你好看……”
他的目光炽热,看的洛姑娘脸一红。
这几天陛下大人出奇的乖,特别会说话,像一只大型犬一样,总是摇着尾巴。
“贫嘴!”
“听说你大哥今日精神不错,自从九幽台后,一直未曾见过”
“嗯,伯颜说,身体里的蛊已控制住了,但是还缺一味药材,叫曼陀珈蓝,据说它只生长在梁国极北的乌连雪山之上”
“伯颜的医术精湛,他既说无事,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洛书叹了一声,“希望如此吧”
“一直还未见过他,不若今日去登门拜访,毕竟回去之后……”
洛书见他忽然顿住,“回去之后什么?”
叶沉狡黠,“回去之后,忠毅候之事,还需要再重新敕字追封,承袭爵位。”
洛书见他眉梢眼角带着贱兮兮的笑意,自然也明白,这家伙话中之意是什么。
只不过洛秦似乎对叶沉一直是避而不见。
这几日来,她每次去,刚一张口,便被他以别的话题给引开了。
洛书想着,也好,叶沉毕竟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她大哥以后定然还是要回到云州承袭爵位的。
不若趁此机会,熟悉一下也好。
“难为陛下亲自移架”
“你呢?”
叶沉见她没有动身的意思。
洛书道“就在隔壁院子里,我早上刚去过,他脸上又没花,你去见就好了。”
说罢她又复低头翻着玉歌送来的书。
屋里的地龙烧的极是暖和。
叶沉挨着她坐了起来。
“喂……”
洛书一回头,两片冰凉的唇精准的覆盖在她的唇上。
那人恶作剧一般,轻轻一咬,笑嘻嘻的放开,一副欠揍的样子。
洛书赶忙四下看,伸手狠狠的在他精瘦在大腿上一掐,“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你精虫上脑了,发什么羊春?”
叶沉吃到葡萄的样子,“朕又没有亲别人,你刚吃了什么,甜丝丝。”
洛书白他一眼,脸红了红。
“你要是生气,可以咬回来,朕不介意。”
叶美人饶有兴致的说着。
“……贱……”
“你再不去,王蕴那家伙又该拿八百里加急找来了。”
说话声刚落,便听见王蕴的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陛下呢,刚才还在这儿?”
叶沉无奈摊手,身形一闪,从后窗离开。
王蕴手里拿着一打奏折,一脸茫然的问洛书,“洛大人,您瞧见陛下了吗?哎呀,七爷来信了,说是让他要撂挑子不干了,这可怎么是好?”
“不知道”
忽然听到了争吵之声,和杯盘摔碎之声。
洛书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她匆忙向后院奔去。
一打开门,忽然见叶沉正手持着剑,直直刺向洛秦的胸前。
鲜血溅了一地。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青鸾发疯一样的跑了进来。
一把推开叶沉,抱住了洛秦。
伯颜上前一步,扣住了他的脉息,微弱如此。
洛秦睁着眼睛,瘦骨嶙峋的手伸到半空,洛书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彼时她脑中闪过什么东西,但快的没能令她抓住。
洛秦胸前的血缓缓的汹涌的冒了出来。
“宁做寒门妻,不做皇家妾!”
说罢,哇的一口吐出了鲜血。
而叶沉一言不发,目光复杂的看着沾染血的匕首。
洛书当即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