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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皇陵是依着岳麓山而建。
在长安城的东南方向。
依山而建,选址极其考究,中和了上古的龙潜之势,钦天监夜观的紫微天象之颜,道家风水两仪之策。
皇陵与太庙并立,皇陵葬叶氏皇族,太庙则立于国有功之臣。
正所谓,千古功勋,配享太庙,正如是也。
徐达望着那金砖琉璃瓦下的红墙,不禁心生感叹。
他终年守于那夏梁两国的边缘,蛮荒无人之地,哪里见过这等繁华之处。
纵是每年的入朝述职,也不过是匆匆一瞥。
长安城于他的印象,是繁华,是高贵,是不可攀的。
就是因为这样高不可攀的皇室,今日被他踩在了脚下。
哈哈,这种感觉好极了。
六月的骄阳如火。
干热与尘土并存。
将官道上车轮碾过的尘土,漫天漫地的飞扬起来。
马车里,元柔紧紧的握着元敏的手,两人紧张的相互望了一眼。
元敏悄悄在她手中写道。
“怎么办?”
元柔笃定的看了她一眼。
多年浸淫高位,她早已将宠辱不惊发挥到了极致,即便是这种俘虏的状态之上,依旧是那高贵不可亵渎的太后。
元柔认真在她手中写道,“别怕,有我!”
其实想比于薛灵珊,元敏更喜欢元柔多一些。
因为薛灵珊太过感性,而少了几分将门女子该有的英姿。
元敏生来便向往那种鲜衣怒马逍遥江湖的洒脱。
很显然,她的身份,若不反抗,注定是无地走这条路的。
元柔虽入皇室,但她身上流的那种血液,一直在沸腾着,纵是淹没在这深宫宅院,也依旧未有熄灭时。
马车忽然哐当一声停了下来。
接着有人熙熙攘攘的来来往往。
像是被什么人闯入一般。
元敏掀开车窗侧帘一瞧,只见这半日的功夫,便已行至官道上,两旁的巨松遮蔽着高阳,山两旁的灌木丛郁郁葱葱。
车帘被人从外面打来。
进来一个长相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极是美丽,蛾眉善目,一身杏黄的宫女衫,只不过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雄壮。
她进来之后,便将帘子放来,手中的冰块,抬起头来。
然后元敏一惊,捂住了嘴巴。
“你、你……”
王蕴抬起头来,俏皮的小鞭子晃了晃,对着同样惊讶的元柔露齿一笑——惨不忍睹!
元氏姑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皆保持着震惊。
几乎是须臾的功夫,帘外那马车便又开始缓缓启动了。
王蕴侧耳一听,方才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别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元敏拉耸着脸,“你怎么救,和你一样换成宫女的衣服。”
王蕴嘿嘿一笑,脸上的粉因为出了汗而流了下来,甚是恶心人。
“当然不是,救你们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了,我只是负责保护你们两个女人的安全的。”
元柔喟叹一声,“有劳你了。”
王蕴道“好说好说,现在,打开你们屁股下的那个盖子,让我坐进去吧,马上就会再来第二轮。”
元柔一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示意元敏打开坐下的垫子,将他放了进去。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
马画再次停顿下来。
这次是徐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有贼人混入了行军队伍中来,为确保太后安全,请打开帘子,容臣检查。”
元氏姑侄的心咯噔一声提了起来。
元柔当然知道此刻若是自己拒绝,只会让徐达更加疑惑。
她想也不想,拉着元敏起身,一把掀开了帘止,走下马车。
徐达看了她们一眼,掀开帘子一瞧,却没有上车,方才陪笑道“打扰太后和公主休息了,检查过了,请上车!”
徐达带人离开了,车队似乎加快了速度。
元敏一直吊起来的心,方才放了下来,“他为什么会同意去皇陵。”
元柔道“但凡造反逼宫者,都想要个名正言顺,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夺了位,也会一辈子,遭受御史的弹劾,这天下幽幽众口,是杀不尽的。”
“那他……”
元敏下意识的指了指,坐垫下的王蕴。
元柔闭着眼睛,“或许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盒子底下传出吃吃的笑声。
王蕴从一旁伸出半个脑袋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后可真是聪慧过人。”
元柔冷笑,“哀家虽然现在受制于人,可眼不瞎,你毁了他那么重要的东西,他能就此放过你,此翻长安城,怕是无法待了吧。”
王蕴但笑不语,调整了一下坐姿,静静的歇在了箱体中。
徐达那老小子,挨家挨户的搜查,若他真的在长安城等待他爷爷来救,怕是早就被抓走了。
此翻借着玉歌那姑娘的暗中力量,混进了太后的仪仗队里。
那徐达小子,就算是想破了天,也找不到他。
到达皇陵时,已尽日落。
徐达站在那座炮楼似的建筑台上,看着这巍峨岳麓山绵延的千里余脉,看着那绯红落日,将云霞染红,山气蒸腾而起,隐隐可见龙脉之形,如咆哮而起的巨龙,冲天之势。
而他脚下文武百官皆被控制在了皇陵两侧。
太庙之上,供奉着叶氏的列位皇帝,数十个牌位整整齐齐。
而门前一座巨大的铜鼎仙鹤延年的香炉里,正焚烧着香。
献祭所用的牲口都已宰杀完毕。
他看着那些浩浩荡荡的队伍,觉得自己像一个凯旋而归的将军,在检阅着自己的战利品。
只要过了今日,叶霅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继位。
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经太庙,祭宗祠,再由太皇太后亲自宣布先帝的遗诏,名正言顺,合情合理,就算你叶沉用兵如神,天资卓绝又如何呢……
除非你有真的遗诏……
徐达缓缓走下了台阶。
有杏衫女子搀扶着元柔下了马车。
那是他安排监视元柔的人。
他咧嘴笑着,站在台阶之上,看着元柔一步一步登上了大鼎之前。
忽然一阵的天摇地动,那声音像是平地而起的惊雷,轰隆隆的,震的脚下都极难站稳。
徐达呸了一声,大骂“妈的,来的可真快,你们继续,老子上城楼!”
说罢,拿起他的刀带着几队人马跨了上去。
而城楼之上早已有人质摆在那里,正是从来的路是捉的一户妇孺。
叶沉的兵马,从临安城北饶岳麓山的小道,抄进路,直取皇陵城下。
他银甲红袍,宛如远古走来的战神。
徐达看了叶沉一眼,又看了看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军队,心中方才大骂一声,上了那死娘们的当了。
当时他原以为皇陵易守难攻,依山而建哪里会想到有什么小路密道之类的问题。
他怒极,狠狠瞪了一眼穿着新赶制的龙袍跑上炮台的叶霅一眼,“你怎么不知道这里有密道!”
叶霅一脸委屈,脸色青紫,“我,我也不知道,这皇陵当年修建的地图我从未见过,怕是我爹也不知道!”
徐达冷哼一声,一把将他揪到后面,“给老子站后面,万一死了,老子上哪再找个皇帝去!”
他大喝一声揪起一个五六岁孩童的衣领,就放在了身前,将刀架在了那孩子脖子之上。
那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徐达高声道“叶沉,退兵十里,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崽子,当着你军队的面,我这里有的是人质,你瞧。”
说罢,他一闪身。
立马有一队人将那些穿着平民百姓衣衫,满脸恐惧的人押上前来。
城谍低矮,那些人质的上半身几乎都已经伸了出来。
叶沉忽然抬头,身后的兵马里,发出了嘶嘶之声。
那孩子哭的越发撕心裂肺。
进,那一行数十人命,殒!
退,身后三万精兵死。
他将背挺直,做了一个禁上前的姿势。
咔嚓!
三万人齐齐一动,声音极是美妙。
徐达哈哈一笑,立马将手中的流火入天上一放。
那是他的信号弹,此去十五里外的长安城内,还有他的驻兵五万,只需要要他撑上一个时辰,便可以轻松将叶沉这些突然窜出来捣乱的人给包饺子。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一匹雪白的战马,在徐达放出流火的同时,如电一般跨出。
与此同时,叶沉手中银枪一挥,哐当一声,那银枪插过了炮台的城门之上。
须臾功夫,他足尖一踏那长枪,借力一挥,便越上了城牒。
徐达一瞧当即一惊,一把将手中那孩子扔了出去。
叶沉冷笑一声,“本王从不受任何人的胁迫,人要救!你要杀!”
那声音极响,空中近是回音,只听身后那三军兵马,高高举起长矛,大喝“好!好!好!”
徐达怒,大喝一声“给我射!”
叶沉一把将那孩子抱住,一脚踩在了徐达胸前,轻轻一跃又回到了城门之下。
一阵的箭雨唰唰的从天而降。
却因城门的角度过于偏,根本不在射程之内。
他将那孩子护在胸前,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笑意。
而对面的整齐划一的军队,早已举起了盾牌,将那些箭雨挡在了外面。
几乎是同时,便听见城楼之上传来厮杀之声。
原来,叶沉以自身为饵,引徐达放箭,与此同时,埋伏在山上的那些杀手,穿着洛书改造过的“飞行服”从岳麓山上而降。
彼时所有的兵力全数都在城楼之上,所有的兵力都在奋力的射杀着叶沉,以至于并没有人第一时间注意到天上的动静。
等他们有所反应之时,数十人以一抵百的精英早已割下了他们的人头!
喊杀声响起的刹那。
身后的城门被人打开。
王蕴一脸灰尘,脸上还溅着血迹。
白色战马,高高的抬起了前蹄,仰天嘶鸣一声,从远处奔来,叶沉一跃而上,将那孩子交给王蕴,手中长戟一挥,大喝一声“杀!”
冲天的喊杀之声,铺天盖地的传来。
带着远古荒凉的恨意。和对那百年来不曾亵渎过的皇陵的敬畏!
六百年来安逸的皇陵,终于在这一年的仲夏迎来了第一次的血洗。
城门口那饱饮了鲜血的青石板,在几场大雨之后,仍旧无法洗去的血迹斑斑,和皇陵木门之下那些终其一生,都无法修复箭伤刀痕,终成为历史褶皱里,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叶沉一跃上的城楼,他冷笑一声,看着如疯狗一样扑过来的徐达,振臂一挥,连连躲过几个士兵的偷袭,足尖一跃,腾空而起,一枪刺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徐达满脸的络腮胡,被鲜血染成了褐色。
他看了一眼,早已消失不见的叶霅,露出了死前的诡异的笑意。
徐达的叛军已被控制住,太后安全了,百官安全了。
贺涛纵马前来,身上还染着血迹,他大笑一声,“殿下,王老将军不负重望,于长安城北拦截叛军已将徐达部全数剿灭!”
徐达部的叛军与岭南叛军不同。
岭南叛军并不知道他们的将军要造反,只是听令行事,而徐达的叛军则是签了生死状的。
况且,这半月以来,徐达部将琅琊王的军队隔绝,在长安城内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百姓早已民怨沸腾,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传我令,原地休整!”
“是!”
贺涛纵身上马离去。
“可看见叶霅去了哪?”
裴述一身黑衣,缓缓从他身后出来,“刚已搜遍了,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元柔踉跄的扶着元敏从祭台之上走来。
叶沉道“太后娘娘!”
元柔也顾不得自己的尊崇,指着太庙里面说道“他,他刚才趁乱进了太庙!”
裴述看着元柔身后的元敏一眼。
后者装看不见,将头撇了过去。
叶沉挥手,“搜!”
“是!”
一队黑衣人速度的极快的向着太庙大殿奔了进去。
须臾,只听那漆黑的大殿里便出疯狂的笑声,正是叶霅的声音。
只听噗嗤噗嗤的声音响起。
一队十人的黑衣护卫,只有五个人出来,且每个人身上都插了几支断箭。
还未跑出太庙的门槛,便倒在地上。
显然那箭上有毒!
“十四叔,你快来看啊!你的人都死了呢!”
叶沉蹙眉看着元柔,“他可带了什么人?”
元柔想了想,忽然道“他从炮台下来的时候,拖拽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不过那孩子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是从那囚车里抓来的,是从他自己的马车上……”
她指了指那一辆一直跟进太庙里面的马车说道。
叶沉眸色狠狠一缩,他知道那人是谁了!
里面又传来声音“十四叔,若这孩子死了,你说你与金国缔结的合约还能算数吗?”
叶沉的手狠狠的握在一起。
彼时一匹枣红色的马飞驰而来,洛书一身骑装,身形捆扎的极是利落。
她远远的便听到了那太庙里传出来的声音。
“是季飞,他将季飞抓起走了!”
洛书语气冰冷的说道,她看了元柔一眼。
只见后者听到季飞的名字时,身形狠狠一动,那双秋水盈眸里,几乎片刻的功夫,便已蓄满了泪水。
“十四叔还不快进来,让侄儿我看看你!”
叶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洛书一个箭步窜上去,叶沉一把拉住了她,“里面有我叶氏先祖建陵时所筑的暗器,他在陵墓里,而非大殿,而墓门,只有叶氏嫡系子孙的血,才能打开。”
洛书方才明白过来,为何这里离大殿如此之远,而那声音听上去却又如此之近。
他旁若无人的拉着她的手,太庙漆黑的如同张开的一只兽口,他便是这样牵着她,向着那方向走去。
元柔忽然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叶沉看了洛书一眼,后者停顿片刻,方才点点头,“走吧。”
元敏忽然道“我也去!”
“你呆在原地!”
元柔厉呵一声。
元敏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元柔如此疾言厉色!
太阳落了山,彤云密布,将整个天空染的如血一般。
夏日的夕阳光景如此的凄美,将三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终于彻底没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