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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兵变

一品国士 忆水若寒 9958 2022-05-09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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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山阴影之下的眼泪,是属于黑暗的。

  是不可为人知的。

  他这般的失魂落魄,洛书还是第一次见,但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似乎真的不太好走了。

  自从她一脚迈住了这朝堂,自从那岳麓书院她发现叶沉与王锡爵的秘密,或许自那时起,两个人的命运便捆绑在了一起。

  她与他并肩坐在那假山的阴影之下。

  仿佛又回到了今年上元节时,两人坐在灞陵桥上,看着长安城迷离的万家灯火。

  而今,千里之外的岭南金陵,两人同样安静的并肩坐着,乌云蔽月,天空很快又飘起了雨丝。

  叶沉的声音哑的极重,“你知道吗?这些年他待我极好……”

  他忽然低笑一声,拿起酒坛猛灌了两口。

  “让我一度以为那个传言是真的,他或许是我的生父,多么可笑又肮脏的伦理,否则,为何杀尽是先帝的子嗣独独留下我一个人……”

  他喟叹一声,“而今我才明白,这不过是我母妃以她的死,换来我的生,而他至始至终都是这般薄凉自私,他才是天生该当皇帝的人。”

  洛书转头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涩,她从他手里将那酒壶拿来,低饮了几口,“不,所谓帝王,若非有仁人之心,那便不是明君,隆庆帝自私凉薄,滥杀功臣,怠政懒散,心思诡谲,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皇位,而心无百姓,根本不是帝王之道,”

  “叶沉,你才是天生的王者,你有气度,有胸怀,有头脑,有格局,这都是沈老将军的功劳,他将你教育的骨血饱满,人格健全,他心怀天下,心怀百姓,你定不能负他此生所望。”

  他转过头来,细长的双眼里,氤氲着水汽。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笑了,“谢谢。”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

  次日天未亮。

  雨丝依旧蒙蒙下着。

  阴暗的天气,将这种战前窒息般的气氛烘托到了极点。

  裴述匆忙跑了进来,失了往日的那般的闲散淡定。

  “殿下,季羡之兵变了!陈兵五万于青龙峰,与章将军所带领的新兵对峙,另派五万精兵北上,欲夺取皇城!”

  叶沉背对着他站在一副地图前,那里有几块区域被人用朱砂笔画着圈。

  他双目有些微红,全无昨日的那种失魂落魄之气。

  他指着长安城周边的那几块区域,“琅琊王与顺义王手中精兵十万,足以抵抗那北上的虎狼之师,云代二州的戍边不可动,金金国近来有些动静,但赫连玦在我们手中,想来还要顾及一翻。”

  “现在的问题是,章陵的三万新军能否抵抗得住五万岭南军只需要半个月,半个月,便可!”

  裴述半跪在地,早已全束武装“章将军已经阵营等候,为保证殿下您的安全,请马车从密道转移,元家这里,很快就会被季羡之攻陷的!”

  他话音未落,便听一阵轰隆隆的震动之声。

  像是平地而起的惊雷,又像是地动山摇。

  裴述霍然转身,眼中竟闪烁着兴奋,“他们要攻进来了。”

  洛书匆忙打开门,“元家的人已全数从密道撤退了,现在大概有精兵一千将元府团团围住,只不过元烈竟然如此聪慧,他竟然将自己的家改成了一个炮台。”

  话音一落,便听一阵熟悉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正是许久不曾出现的贺涛。

  贺二傻早已换了一身银甲红袍,帅的令人发指。

  “我的天阿,殿下,你知道不知道那座炮台的战斗力有多么牛逼,一出手便轰死了几百敌人,元老头子还真有点头脑,他竟然在那火炮里加了钢钉,铁片,可真他奶奶的恶毒阿……”

  贺涛的鼻尖之上有些黑,毫无形像的大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叶沉被他逗笑。

  将手中的图往他怀中一扔,“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在大理寺委屈吗,如今有机会让你施展了。”

  贺二摩拳擦掌,一脸兴奋。

  裴述鄙视其一眼,骂一声“土鳖!”

  洛书将三人斗嘴,只觉得这兵临城下的危机竟然也没有那般难熬了。

  她将身后的包袱紧了紧,“走吧。”

  叶沉看了她背后那长条形的包袱一眼,“你带这东西做什么?”

  她神秘一笑,“有用就了是,快撤吧,否则真被包了饺子,剁成肉馅了。”

  贺二傻往她身后一看,笑意微敛“洛大人,小桃姑娘呢?”

  洛书笑道“她带着元家人从密道先走了”

  贺涛怔了怔,眼中有些失落。

  洛书好笑,“如果这次大获全胜,我将她许配与你,如何?”

  贺涛眼睛瞪的极大,一脸不可置信,“你、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叶沉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本王给你亲自给你主婚。”

  “那有红包吗?”

  洛书“……”

  叶沉“……”

  裴述“土鳖……”

  ……

  青龙山下一片雪白的营帐。

  仿佛一夜之间岭南突然多出来了三万人的军队。

  而隔着一座山之后,便是岭南军所驻扎之地。

  昨天半夜,有人执虎符调兵,抽调五万虎狼之师,乘船北上,剩下五万精兵留守岭南作战。

  章氏父子此刻正襟危坐于营帐之中。

  手下的几个副将正商议着对策。

  叶沉一进来,众人的目光便被他吸引。

  章陵亲自起身迎接。

  “殿下!”

  “将军这几日昼伏夜出,暗中行军真是辛苦!”

  章陵朗声一笑,“保家卫国乃是我等之责何谈辛苦之说。”

  他身后的几个副将也露出笑意。

  叶沉看了这几人一眼,方才开口,“有个消息本王需要让大家知道。”

  “什么消息,这么神秘?”

  “是阿,殿下,你说吧。”

  叶沉负手立在帐前,脸色沉郁,“陛下被凤栖阁的人劫持来到了岭南,促成了季羡之的兵变,但本王刚刚得到消息,陛下已将季羡之杀了,拿了虎符掌握了十万精兵,派水军北上,夺取长安……”

  众人一阵唏嘘。

  但随即也明白过来,他这一番话是何意。

  隆庆帝虽然在长安被囚禁,但名义上还是皇帝,如果此刻掌握岭南十万兵权的人是隆庆帝,那么他们现在,便是乱臣贼子。

  名义上,是作乱!

  众人一阵静默。

  叶沉拍拍手,身后有影卫拿出一个托盘,托盘放着的一打打的银票。

  “现在,本王告诉你们,本王并不想反,但是被逼无奈,凤栖阁江湖势力肆意渗入朝堂,毁我大夏根基,陛下听信谗言,滥杀忠臣,而今,便是清君侧之名,铲除凤栖阁,还我大夏政治清明!”“尔等若愿意与本王一起征战沙场,便留下,如若不愿意做这佞臣,此时退出还来得及,本王定会为你备下足够的银两,保你后半生无忧。”

  “现在你们如果想有离开的,可以走了!”

  下立众将领相互对视一眼,无一人离开。

  章陵率先跪倒在地上,“末将原是沈家军赤焰营左前锋,幸蒙沈老将军赏识得以于军中生存,滴水之恩,永生不敢忘,末将愿为殿下效死!”

  “末将原是沈家军赤焰营百夫长,蒙沈将军救命之恩得以苟活,末将愿为殿下效死!”

  一阵一阵的铠甲相撞之声,下立十余位将领皆跪倒在地上。

  他们原都是出身沈家军,几乎都承蒙过沈老将军的恩典。

  当然,世上也并无这般巧合之事。

  这些选出来副交先锋们,本就是叶沉有意挑选的。

  如今他一番话,只字未提沈家,就是想看看这些人,能否还记得起当年的恩主。

  ……

  金陵城

  某别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暗道。

  季湘云搀扶着连成的手,缓缓而来。

  那暗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

  连成身后,跟着一人,身材魁梧,看不清面容。

  须臾,三人行至尽头。

  连成将密室最高处的蜡烛给点上,骤然站灯火通明。

  只见这一处密不透风的囚笼里。

  对面那墙上挂着一副十字架。

  架上绑着一个人,那人被人用锁链捆绑着,丝毫动弹不得。

  他头发零乱的散了下来,盖住了脸。

  衣着华贵。

  听到声响,他猛然抬头,看见来人那一刻倏然睁大双眸,“你、你这个不肖女!”

  被绑的不是别人,正是季羡之,岭南王。

  季湘云笑了,她柔美的脸上,像盛开于午夜的曼陀罗花,或者说,更像是罂粟。

  “对阿,是我!”

  季羡之冷哼一声,“你为何把老夫绑在这里?”

  季湘云上前一步,拿起那十字架一旁的长鞭,若有所思,“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季羡之被季湘云那种癫狂的眼神看的浑身一抖。

  他下意识的看了季湘云身后那两人一眼。

  待目光落在那高大影子身上时,骤然睁大了双眼,他嘴唇颤抖着,“你,你……”

  季湘云一回头,看了那高大影子一眼。

  那人得了首肯,方才将脸上的布拿了下来。

  赫然是另一个季羡之!

  “你,湘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季湘云忽然状似癫狂的笑了起来。

  “我是什么意思?哈哈,我的好父亲,我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她极是满意的欣赏着季羡之的神情。

  “你是不是觉得豢养了这么多的影子,有朝一日,可以去替你死,替你受伤,替你逃命吗?”

  季羡之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可是你忘记了,影子也是人,也有想法,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既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那么有朝一日脱离你的掌控也并非难事。”

  季羡之已气结,身体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季湘云更加得意,“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何叶沉会突然发难于你?你是不是想知道是谁派两千精兵埋伏在荆州,以你的名义可取叶沉的性命。”

  季羡之怒道“是你,你带着影子冒充老夫……是你!”

  “不错,是我,我知道你手中握有先帝的遗诏,我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我又如何会让你得意呢?”

  季羡之看着脸已有扭曲的季湘云喟叹一声,“我与他合作有何不好,隆庆帝多疑,他一向视岭南军为眼中钉,而我手中握有先帝遗诏,便可拿着这遗诏与楚王交换,我拥立他为帝,你就是皇后阿!”

  季湘云手中的鞭子狠狠一挥,全数落在了季羡之的身上。

  嘶吼一声“皇后,我从来不稀罕什么皇后,是你自己,你自己,你自己想偏距一方,拿我做交换而已!”

  “是你自己的私心,却说是为我着想,爹阿,你可真是荒谬!”

  季羡之生生挨了一鞭,火辣辣的疼。

  他从未正视过这个女儿,没想到她竟然疯狂如此。

  “云儿,你是爹为一的孩子,爹不为你考虑,又能为谁?”

  “唯一的孩子?哼,可真是好笑,若非我母亲的永生蛊,你能只有我一个女儿吗?怕是早已儿孙满堂了吧。”

  季羡之的眼睛狠狠一收,“不要提她!”

  啪!

  又是一鞭子。

  那鞭子之上带着倒刺,一个起落间,皮肉横飞,血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飞了出去。

  季羡之闷哼一声,狠狠咬着牙。

  “不让我提她,不让我提?她是我娘,你的结发妻子,你想让我再告诉你一遍,她是怎么死的吗?嗯,季羡之!”

  “她是被你活活打死的!”

  季羡之怒了,大吼一声,又目通红,“住口!她是自己病死的!”

  “病死的?”

  季湘云嗤笑一声,似嘲讽,似讥诮,还有几分怜悯。

  “我的好父亲怕是已经不记得我母亲的事情了吧,我来告诉你吧,你在得知了自己身中永生蛊时,便时常拿着这种鞭子殴打她,遍体鳞伤,再请最好的大夫为她医治,但不许为她镇痛!”

  “如此日复一日,你竟然也形成了习惯,习惯听着母亲在你鞭下的哀嚎,去不肯说一句软话,习惯听着鞭子抽打血肉的声音……”

  “那是我童年的噩梦,你没想到吧,娘是自尽而死的,她自己把自己给毒死的,但若不是因为你的虐待,她如何会走这一步!”

  啪!

  又是一声鞭响!

  皮肉皲裂!

  季羡之双目通红,狠狠咬着牙,“所以,这些年你的温顺全都是装出来的吗?”

  季湘云疯狂的大笑起来,末了,她脸上不知何时泪痕早已溢出。

  “当然,若非如此,怎么会探知你的秘密,借机取而代之呢!你说是吧,我的好父亲!”

  “……”

  “快说先帝遗诏究竟在何处?”

  季羡之骤然睁大眼睛,“你想做什么?”

  “做该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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