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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望着这个浑身碎布条儿的鱼丸小崽子,我搞不清现在仍怦怦狂跳的心脏是在对她心怀救命的感激还是畏惧,但很可能畏惧居多,因为在我现在的眼中,连眼下正蹲在她肩头的那只小猫兽,都似乎充满了煞厉之气。
“我......你.....”,阳光被头顶密密麻麻的飞鸟所遮盖,我抬头看了看天,却发现自己竟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鱼丸的问题。
就在我被这群始终盘踞在天空中绕圈的鸟群所震慑时,鱼丸却轻轻挽住小臂拉低了我的身子,对我轻声说了一句让任何人都哭笑不得的话:“你挡着我一点,那个老家伙长得好丑,我害怕”。
她的话让我一愣,旋即心中骂着街想着“你还有害怕的时候?娘的现在那老家伙保不齐都已经被你吓得尿了裤子!“。
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定了定神,说实话我是真想一跑了之躲入深山或者密林,当然,假如鱼丸没有出现,也许我真的会这么做,尽管蛋蛋还在煞灵人手里。
而至于秃子和哑巴,我从来没想过他们的死活。
“川不给你们吃的,她说你们是坏人”,背后鱼丸突然闪出身子对着黑皮老头儿羞涩的喊了一句,喊过话后便立即又躲回了我的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儿偷偷看着对方。
煞灵人听到这一声稚嫩的嗓音后纷纷看向了黑皮老者,不仅仅是他们,连我都觉得这样的开场白有些摸不着头脑,而那黑皮老头儿闻言,眉头锁得更紧。
“川还对你说了什么?”,我见鱼丸在我背后没了动静,催促的向她问道,心里头却在嘀咕着“我的小姑奶奶,您能不能说点紧要的?比如放咱们平安回家!”。
“哦,还有,川让你们现在就走,再也不准来这里抢吃的”,鱼丸听到我的话,闪身又说道。
我回身看了看鱼丸,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心说这完全就是孩子话,他们的确会走,但你让他们不要再来,对于习惯了侵略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除非你能给他们一次血粼粼的教训。
可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令人难以捉摸,正在我想提醒鱼丸趁着现在态势占优,要求煞灵鬼释放所有奴隶的时候,不远处的黑皮老头儿却做了一件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他闻言后低头缓缓的向前挪着脚步,那步伐对他似乎极端的沉重,每走几步,都要抬头看看我的位置和鱼丸的脸色,随即便又低下头去,继续着他的“路程”。
戒备心油然而起,单手把小崽子护在身后,尽管我自己也知道这种举动完全没什么卵用,甚至鱼丸的小猫兽都可能比我有作为得多,此时的它已经由鱼丸的肩头跃下,伴随着一种王者之气踱着猫步,稳稳的站在了我的身前。
天空中鸟群尖锐的啼鸣声更盛、盘旋得更低,甚至黑皮的马都在不住打着响鼻。
就在这时,黑皮鬼却缓缓的伏下了身子、弯曲了膝盖,低着头在我们的眼前跪了下去,嘴中念念有词的对着地面说着什么,那是煞灵语,我听不懂,但随着他的话,远处所剩的那是几个煞灵恶汉竟也随着他齐齐跪倒,面朝我们的方向。
重获自由的秃子立即翻起了身,边揉着自己的脑袋边对着刚刚压在他身上的恶汉踹了一脚旋即跑开,而蛋蛋却像是蒙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是该跟着煞灵鬼跪下去好还是应该学着秃子模样跑出对方的控制范围。
我开始以为这老不死的是要施展什么神秘法术,或者是要玩儿什么心计,可随后的一个动作竟令我目瞪口呆。
他居然在地上向前跪走了几步,双手像是在表演着一个十分难以描述的仪式,直至距离我们仅三四米有余,他竟趴了下去全身贴附在地上,双手抱头像蛆般一拱一拱的直至鱼丸的脚下,直至额头轻轻的触碰到鱼丸的脚尖为之,吓得鱼丸直往我身上贴,恨不得跳到我的身上。
我心中大惑,按理说这样的举止在土人眼中就是认主,但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老头儿对着鱼丸这么干是图点儿什么?
鱼丸一脸担忧的神情看了看我,其实我并不比她镇定多少,眼下的这副场景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跟他说,让他放了所有的奴隶”,我对鱼丸轻声说道,而后者则将我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了对方,只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煞灵不是说过不能用卑微的奴语命令族人”,老头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依旧面朝着地,只是嘴中改用土语轻声低喃了这么一句。
我皱了皱眉,没太听懂黑皮这老不死的话,而此时的鱼丸却把我的手拽得更紧,和我一样不知所措。
忽然,一阵轻柔至极、温文而语的声音由我背后传来,那声音所使用的语言我同样听不懂,但仿佛很像是煞灵语。
川妹子,她什么时候摸到了这儿来?要知道我给她打造的盲路只修到了林地中间,更何况这一路过来还有十数个叶片如刃的陷阱。
黑皮闻声也微微抬头向川妹子投去了目光,而等他看清时,细窄的眼睛眯了一眯,随即露出一脸蔑视的神情,口中对川似乎说了什么,可惜用的是煞灵话,我听不懂,但由川妹子的神色来看,她应该没有被这句话所吓倒,而是继续说道:“你把我的话一点点的重复一遍”,显然,川妹子是在对鱼丸说话。
这场交涉就是在如此诡异的过程中完成,伴随着鱼丸吃力的鹦鹉学舌以及我极度懵逼,当然还有煞灵老鬼那张越来越泛白的脸色。
这样的交流实际上语言完全变成了累赘,因为我完全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讨论着什么,但总归我知道,数小时后,黑皮老鬼像是被人抽了魂儿般带着一众垂头丧气的恶汉由裸露泥滩走到沙滩、又由沙滩划回船上,当然,我也没有让他们平白无故的走掉,或者可以认为:黑皮老头儿几乎是光着屁股躺回了海上的甲板。
我怂恿着鱼丸,犹如一个乞丐般指着天上的飞鸟对那黑皮要了奴隶要吃食;抢了种子抢兽皮,无论是他所骑乘的那匹马、还是他们的那几条大船,总之,一切我眼睛所看到的,统统被我要了个遍,甚至是他们用来划筏子的木浆我都没有放过,全然不顾黑皮老鬼斜着眼看向我时眼中饱含着的愤怒与轻蔑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看向一个强盗,不,我用错了词,是一个土贼,而且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贼!
当然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黑皮不可能什么都被迫交给我,但也几乎是一丝不挂的开启了他们回程的旅途,最终,煞灵人在滩头甩下了一百多号女奴和二十几个童男童女半大孩子,甚至还因为船员不足划不得桨,硬将三条中的两条大船拆去船帆和木浆丢弃在了东岸沙滩旁,我始终无法忘记煞灵老鬼望向我的那最后一眼,那眼中的神色极其复杂,我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但这一切,都不是现下我所最关心的事,我最关心的是鱼丸,这个令我越来越看不清的孩子,她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身份和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