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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丸的话,说的并不连贯,但,那每一个字都像是深深的锤击着我大脑深处最粗壮的那根神经,我把身子向后退了两步,直至退到栅栏门的跟前,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幻觉看来还没完全醒”,闭着眼我自己对自己嘀咕着,隔着眼皮用力揉了揉眼睛,直揉的满眼都是金星儿,可那孩子,还在那里,纹丝未动。
我又试了几种方法,比如咬胳膊上的肉、咬自己手指头、捏耳垂儿、咬舌尖儿、揪头发,反正,我把我能想得出来的花活一样一样的都试了一遍,甚至,我还往自己嘴里猛猛的灌上了一大口水,混合着嘴里的血味儿喷向了石壁上那只早已恢复原貌的巨眼,直至最终,我才筋疲力尽的确定,这不是幻境,那鱼丸,是特么真的醒了。
红灿灿的日头由海平面缓缓的升起,柔和的晨光隔着栅栏门沐浴进了这个尺寸不足十平米的小山洞,但,我浑身丝毫没有感到太阳公公带给我的暖意,有的,仍是恐惧,对一个孩子的恐惧,假如她还是个活着的孩子。
是的,在稍后的不到十分钟里,她便用她的行动告诉了我,她的确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错!
我用匕首直指着距离我至少五步开外、身高不足一米三的十岁女娃,如临大敌,另一只手在身后摸索着打开了栅栏门,轻轻地、轻轻地由一道门缝儿蹭出了门外。
那群该死的邪灵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散乱的在缓坡上各自活动,有的在阳光下啃啄着自己那乌黑发亮的翅膀,还有的,则是低头轻咬着身下的爪子,就是没有一只向我看一眼,仿佛没这个人一样,全然不拿我当个事儿。
蛋蛋趴伏于原地,用他极快的速度向着太阳的方向跪拜,磕头如捣米,额头沾满了泥土,甚至已经略微渗出了血色,鼻涕和眼泪混合着脏泥搅和得满脸都是,我强拖着他向一处低洼的水坑走去,那水不脏,但也谈不上有多干净,按着他的脑袋、和我的头一同扎进了水坑里,水很清凉,扎的我一个激灵,随后便是全身的舒爽,许是我把他的脑袋按得有些狠,再抬起头的蛋蛋满脸都是淤泥,而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睁着一对儿白眼珠子愣愣的看着我,双手手指却仍然不自觉的打颤。
蹲在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脑袋,用手比化成一把刀子的形状,对着空气砍了下去,嘴上还不忘配合着“呲啦”一声,说道:“珊旦,我,杀死”,我顿了顿,又说到:“鱼丸,醒了”。
我知道这是在懵人,但又特么能怎么样呢?难道就此告诉他老子也中了招,而且差点用匕首捅了自己的嗓子眼儿以赎取自己幻想出的罪过?还是干脆直接告诉他老子比他还窝囊,差点就尿了裤子?
很显然,蛋蛋是一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最初,他听到“珊旦”俩个字时眼睛瞪得斗大,直至我说完,一口白色如骨的牙齿便呲了出来,满脸的淤泥都被他笑开了花儿,跪在地上对着我的小腿和膝盖一阵亲吻,嘴中时时传来“珊娜”“珊娜”的叫声。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在缓坡上对我所说的那“珊旦“到底是什么,但,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在他们土人的思想中,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者是某种灵怪、甚至是他们所臆想出来的魔鬼,事实上我在洞里的经历也基本印证这种猜想,但,珊旦到底是什么,这是我暂时无法用所知道的阅历解释出来的。
其实也并不奇怪,半年前,妖女在船上不也曾对我玩儿过妖法?但事后证明,那很可能是致幻海藻的香气造成的后果,很大程度上可以判断,跟妖女其实关系并不大。
总之,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没能要了我的命,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同时,这也刷新了我对人类世界未知领域的新认识,但,这并不代表着我接受了这种奇幻一般的诡异神通,而仅仅是认为,只是某种化学元素对我产生的幻觉控制而已,与那海藻香气同出一辙。
看着蛋蛋在身边憨笑,其实,我的内心中忐忑极了,现而今,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此别过,踏踏实实的卷铺盖卷儿跑路,无论是跑向这座岛临近死亡沼泽的最西端,还是干脆带上蛋蛋去找妖女要回那条独木船继而离开这座我生活了五年的岛屿,这都是一条路,一条肯定能活命的路。
当然,你知道的,我对这座山洞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眷恋,我不想离开这儿而再一次过上从头再来的日子,五年了,无论我是做了奸还是犯了科,老天爷把我扔在这里已经五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是那么的熟悉,甚至这里能喘气儿的三个人,也都是彼此见过生死的患难同伴,我,割舍不下,更何况,我所有的家当还都特么在洞里!
“即便是走,也得把东西都折腾出来,带着虎丫和那土著姑娘一起走”,这是我告诉自己的最后一句话,随即,便咬了咬后槽牙拎着匕首准备回去吞下自己刚刚对蛋蛋吹过的牛逼。
缓坡上,一个灰色的身影不住的晃动,随着那身影的每一个动作,都会传来一个孩子“嘎嘎咯咯的笑声,天真、无邪、纯粹至极,那笑声瞬间洒满了整个缓坡、甚至这座山,都沉浸在了这欢畅的声音中。
为数不多的邪灵们呱呱的怪叫着,像是在配合着那天籁般的孩子笑语一般,它们闪动着翅膀,不时将柔软的羽毛掠过那女孩子的脸颊,像是在故意给她搔痒一般逗着孩子笑。
我对着这一副“恍如隔世”的场景撇了撇嘴,心里头盘算着要不要现在就冲过去对着这女娃捅上几刀一了百了?直至走近她的身旁,我才彻底的由心头抹去了这种对她下手的愚蠢念头,别误会,我并不是被这不知是人是妖的孩子产生了好感,只是自己突然间醒悟到,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异想天开。
事实上,我做很多事都过于的主观,不是吗?比如现在!其实我应该踏踏实实的进洞收拾行李抬着俩活死人赶紧特么滚蛋,想对这孩子动手之类的完全就是妄想,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或者说,自从这群邪灵来到这里之后,我和鱼丸之间的地位其实就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她有着随时置我于死地的能力,而我对她.......呵呵,未必能要了她的命。
我边自嘲着,边向洞口忐忑的走去,谁知,却被鱼丸一把拉住,结结巴巴不连贯的对我问道:“你是..谁,我..真的..见过..你,我记不得了”。她边说着,边伴随着那一对儿深深的酒窝对我露出一副灿烂至极的孩提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