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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跃和孙菲在对峙的时候，黄明三鬼已经在医院走廊里徘徊来徘徊去，寻找那个藏在医院里的鬼。

　　莫榭示意黄明蹲下来。

　　黄明瑟瑟发抖，英勇就义。

　　然后可怖的牙齿森白的大黑狗，用鼻头碰了一下她的手。

　　凉凉的，软软的。黄明魂飞天外，回味手感。

　　很快现实把她无情踩醒。莫榭冷冷地说：“记住这个味道了吗？”

　　黄明双腿发抖，几欲尿裤。是让她记住这个味道去找鬼吗？会被吃掉吧，一定会被恶鬼像吃棉花糖一样撕碎吃掉吧。

　　莫榭瞧不起她那没出息样，示意道行高深的高大人自己捕捉恶鬼的味道。“你不会也像黄明一样没用，要我把味道送到你手上吧。”

　　高大人对着斜眼狗一声叹息。

　　黄明慌乱中，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味道”。

　　其实与嗅觉无关，是一种阴冷冰凉、恍若活物、游走翻腾的感觉。在被陈夕的戾气洗礼过之后，黄明的感觉变得敏锐了许多。

　　她能感觉到，这个“味道”在她的指尖不断翻卷，如果和它的本体或者同类离得足够近，就会像磁铁一样产生奇妙的吸力，帮助黄明找到正确的方向。

　　莫榭看着这条长长的走廊，嗤笑了一声。

　　走廊里有一个鬼魂，正在一刻不停的游荡。

　　周洋走了太久，他不知道具体有多少时间，因为他看不到钟表上的数字，但是他真切地感到了疲倦。

　　这还是他在这里走来走去这么久之后遇到的第一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不下来，也根本不想停。

　　似乎停下来，就会有一些不好的东西涌上来——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东西。

　　莫榭对着黄明扬了扬头，示意她过去看。

　　黄明很乖地擦了擦眼睛，仔细一瞧，是个形貌清晰的死鬼。

　　穿着病号服，眼睛特别大，飘来飘去，神情仓皇。

　　“你过去问问。”莫榭分派任务道。

　　黄明仔细打量了一番，感应到了这个鬼微弱单薄的鬼气，发现没什么危险。她回头看了看高庆芬和莫榭，谨慎的凑了过去。

　　周洋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因为没有路折返回来。他瞪着无神的眼睛。

　　黄明一挪一挪地蹭到了他的身边。

　　周洋吓了一跳，往后使劲一仰。

　　黄明贴到了墙上。

　　莫榭嗤笑了一声：“两个傻鬼。”

　　高庆芬看了他一眼，说：“唉，快找吧，天都快亮了。”

　　莫榭哼了一声，闭上了咧开露出锋利牙齿的大嘴。

　　黄明谨慎地盯着周洋。

　　周洋也保守地跟她保持距离。周洋没见过脖子上这么大的可怕豁口，连包扎都不包扎一下还能活蹦乱跳的人。

　　他吓的闭上了眼睛，摸着墙壁走，好像不看黄明就不存在似的。

　　黄明做了鬼之后，第一次发现居然有鬼比她还没出息，终于膨胀了起来。

　　她露出了一个兴致勃勃的表情。想吓唬吓唬别的鬼。

　　她挡在了周洋前进的路上。周洋一伸手，摸到了她的衣服。他偷偷睁开眼，直面了黄明从下巴斜着划到脖子根的狰狞伤口。

　　周洋呜的一声发出哭叫，就地抱着头蹲下了。

　　黄明笑破了肚皮。太胆小了，太胆小了。

　　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也很胆小的事实。

　　周洋呜呜哭了一会儿，发现哭不出眼泪，他也就不嚎叫了，抱着头不吭声，缩在原地一动不动。

　　黄明一回头，发现莫榭和高庆芬竟然都不在原地，慌了神。她伸了伸手，想要大声喊叫把他们叫出来，又怕先叫来恶鬼，最终还是无声地萎缩了。

　　她的气焰消失的一点不剩，仔细回忆才想起来，莫榭不是让她来吓唬人，是让她来“问问”。

　　黄明不知道问什么，但是在随时都可能跳出恶鬼把皮包馅大的她一口吃掉的情况下，只好先保护好自己，做好莫榭吩咐的事。

　　她蹲在了周洋旁边，小声打招呼：“喂。”

　　周洋又发出了呜呜哭的声音。

　　在空旷漆黑的走廊里传的既深又远。

　　黄明恨不得捂上他的嘴，连忙说：“你别害怕！我又不会伤害你！”

　　周洋还在发出哭声，黄明不得不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喂，别哭了！”

　　周洋感受到了实体的触碰，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他停止了哭声，小心翼翼地捂着眼睛抬起头来，结结巴巴说：“对不起……你、你太吓人了！我还以为你是鬼！”

　　黄明稀奇的看着他，不过很快也明白过来了。大概是还迷糊着。她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死了变成鬼了。

　　她不知道怎么和这个人解释他已经死了，只好含糊略过，说：“你在干什么？怎么在走廊里转来转去的？”

　　周洋又想发出呜呜的哭声，但是在黄明真的伸手捂他的嘴之前，他发出了一声抽噎，小声地说：“我找不到路了！”

　　黄明觉得没头没脑，听不懂。她看着周洋。

　　周洋吸着鼻子擦了擦脸——他竟然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用一种怀疑畏惧的目光看了看四周，环视这条一望到底的走廊。

　　他小声跟黄明说：“我走了好久，一直走不出去！”他一说完，自己先全身一凉，打了个哆嗦。

　　黄明不信。

　　周洋急了，他指着走廊，说：“不信你走！我看你怎么走出去！”

　　黄明站起来，走了两步顿住了。她回头看着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看着他的周洋，说：“你跟我一起走！”

　　周洋回过神来，又哆嗦了一下。他竟然差点忘了，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

　　他两步窜到黄明身边，又不小心看到了她的伤口，吓得赶紧移开眼睛，嘴里念着“不怕”安慰自己脆弱的神经。

　　黄明真是服气了这个没出息的孩子：“你怕什么啊。”你都死了，大家都是鬼。

　　周洋侧着脸不看她：“你确实很吓人啊！”

　　黄明无可奈何，决定把这话当成夸奖。

　　两个鬼不再说话，顺着走廊往外走。

　　走了一会儿，周洋突然看了她一眼，说：“你把下半张脸遮起来好不好？”

　　黄明脸不侧头不转，斜过眼珠子来一看：“不好。”

　　周洋后退一步，带着哭腔又赶紧跟上来：“你刚才那样太吓人了！”

　　黄明又斜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胆小？你多大了？”

　　周洋不敢看她了，小声说：“十七，今年高二。”

　　黄明哽了一下，不想说话了。

　　周洋悄悄说：“你三十了吧？”

　　黄明大怒：“二十九！不到三十呢！”

　　周洋缩了缩脖子。但是知道了黄明的年龄，好像胆子也变大了，竟然嘀咕：“应该没男朋友吧？”

　　黄明面无表情：“没有合适的。”

　　周洋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不那么恐怖了。周洋说：“我叫周洋，一中的学生。你呢？”

　　黄明冷酷说：“黄明。”

　　周洋挠了挠头：“我有个姐姐，她比你大一岁，就是比你啰嗦，老是喊我好好学习。”

　　黄明垂下了眼睛。这孩子……已经……

　　“这次我住院，我姐说要三四个月不能去学校。”周洋想把手揣在兜里，可是病号服上没有口袋。

　　他又把手放下来，不自在地垂着：“班主任肯定气坏了，说不定会把我踢出重点班。”

　　黄明犹豫了一阵，说：“别太担心了。”

　　周洋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拽住了黄明的胳膊，声音颤抖：“又……回来了！”

　　黄明抬起头，发现走了许久，又回到了原地。

　　长长的走廊，并不见短。

　　她的指尖，似乎触摸到了一种活物般跃动缠绕的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