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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夕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凝聚在林跃身上。当孙菲突然动了的时候,他就警惕而紧张地挡在了林跃前面。
高庆芬几乎是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如果孙菲要做出伤害到林跃的事,只怕陈夕不会再有所顾虑,会直接动手杀人了。
无间地狱的威胁,也比不上眼前的切肤之痛。
孙菲失态了一瞬间。
实习生却托了她一把:“别紧张,你朋友已经脱离危险了,没事儿。”他关怀的看着孙菲,“倒是你,你有没有什么事?有哪里不舒服?有过往病史吗?刚才黄主任帮你检查过,说没有问题,但也没有详细检查,我觉得你需要重点关注一下。”
孙菲立马清醒过来,反应速度堪称迅速。她勉强露出了一个带着忧虑的微笑:“谢谢你。”
实习生看花了眼。
实话实说,虽然孙菲在黄明和其他鬼眼里是一坨形状普通的马赛克,可是在有肉眼、能看到的活人眼里,却别有一种冷淡、沉默而又柔弱的风情。她实在是长了一张好面皮。
“那、要不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需不需要喝点热水?”实习生脸皮有点发红。
孙菲沉默地低下头,那边实习生已经兴兴头头地冲去热水房,完全把真正需要看顾的病人林跃抛在了脑后。
普通病房里摆了好几个床,可是目前床都是空的,病房里只有孙菲和林跃。
孙菲看着林跃,目光从她的手脚,流到她擦破的脸颊。
她盯着输液瓶,里面的药液从透明的塑料管里流进林跃的血管。
孙菲在思考,眼珠凝固在林跃因为饥饿显得干瘪苍白的手上。
她这幅安静等待然而内心却在盘算的模样让陈夕非常恼怒。陈夕看着孙菲,看得清清楚楚。
实习生端着一个装满了热水的一次性纸杯很快回来了。
他细心的嘱咐:“有点烫,小心。”
孙菲慢慢的抬起头来接过道谢。她的思绪被打断了,这让她很不快。可是她神情平静,实习生一点也看不出来。
然而实习生还要值夜班好好工作,纵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告别了这个“帮朋友拨打救护车结果自己太难过昏倒”的漂亮姐姐。
孙菲的手机也不知道扔在哪里了,她看不到时间。她往窗外看去,月亮高高地挂着,在没有路灯照射的地方,也非常明亮。
今天天气晴朗,空气也不错。孙菲想着。
想让讨厌的东西消失,没能成功。孙菲仿佛忧愁似的叹息。
可是她今天也不想去上班了,她觉得很疲惫。
孙菲静静的看着林跃,等待着,没有再上前。没有谁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陈夕盯着她,整个鬼都准备着风吹草动就把她结果在当场,唯一的顾虑就是林跃醒来看到屋子里有死相凄惨的尸体会害怕。
病房的灯光因为陈夕持续低沉的心情变得黯淡。
过了一会儿,值班护士过来看了看林跃输液的进度:“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等会叫我过来拔针——按这个铃就行,只要我听到就马上赶过来。”
孙菲轻声应下。
高庆芬已经躺到了一张空病床上,四肢摊开,大声深呼吸,好像一张奇怪的海蜇皮。
黄明缩在她的床脚,蹲在床底下,抠手指头玩。
她心里是有点偷懒的歉疚,毕竟莫榭一个狗出去辛辛苦苦找鬼,他们俩却在这里无所事事,高庆芬甚至躺下了。
不过想必莫大人也知道,她去找鬼的话,找到鬼就是外卖上门——她真的会被一口吃了当加餐的。莫大人一定会体谅的吧。黄明有点狡猾的想:反正高大人都已经躺下了,看样子会好好歇歇。
莫大人来找她们再说吧!
“黄啊。”高庆芬躺着哼唧道。
黄明竖起耳朵,有点担心有什么大事要嘱咐她。
高庆芬吐了一口气,完全不辜负期待,说:“你也躺会儿吧?”
黄明吃了一惊:“这样好吗?”莫大人回来看见会啃掉她一条腿吧。
高庆芬翻了个身,趴得结结实实:“唉,你以后就知道了,没房的人,想躺在床上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像个半身不遂的病人似的勉力举起三根手指,“只有三种床鬼能躺,一个是棺材——现在哪还有棺材,一个是火化炉——就是灰多,还有一个,就是医院的空病床了。”
高庆芬说道:“我有个两三年没好好躺躺在床上了,珍惜啊黄!”
黄明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蹭到另一张空床上去。屁股挨上了。果然是软的!好久她都没有碰到实体了,毕竟墙都能穿过去。她打算听高庆芬的话,好好享受一下。
结果刚完全坐上去,听到了一声凄凉的狼嚎。
炸在耳边,吓得她像坐了仙人掌似的跳起来。
高庆芬一骨碌爬起来:“走!狗榭叫咱们了!”
“……”黄明紧张中听到了一个敏感词,捂住了自己的嘴。狗榭,狗榭,哈哈哈。不行不能说顺嘴让狗知道。
两个鬼像被风吹走的烟一样扭曲着离开了林跃的病房。
陈夕沉默地守着林跃。
半个小时后,孙菲看着点滴。已经空了。
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如果她不叫护士,等到点滴打空,就会倒吸血液。她眼里有光一闪。
陈夕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皱起了眉头。
但是孙菲笑过之后,面无表情的按了铃。
护士赶过来拔了针:“好了,好好休息吧,有事按铃找我。如果睡觉就把灯关了,开关在门口,贵重物品贴身放好。”
她收拾好了空药袋输液管,一个托盘端走,一出走廊眼前一亮。她回头看了看,嘀咕:“灯坏了?这屋怎么这么暗。”
林跃手背上贴了一个止血贴。
陈夕觉得她肯定觉得很疼。
孙菲来到门边,啪地一声关了灯。陈夕盯着她。有没有灯对他没有影响,黑夜白天,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坐到了林跃旁边的那张床上,渐渐适应了黑暗,看着林跃。
她看了很久,眼睛眨动的也很迟缓,一动不动,呼吸的起伏都很微弱,好像是个塑料假人。
又过了不久,林跃突然睁开了眼睛。
孙菲看到因为没拉窗帘透进来的月光照在林跃眼珠上,反射出银光。她发出了短促的一声笑。
林跃清醒过来:“……”她看到了背光坐着的人。
全身都没有力气,她喉咙干哑,声带枯竭:“……孙菲。”
她一时间搞不太清楚。如果说是被救了,那么孙菲还在这里。如果说还在孙菲掌握之中,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林跃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被困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她们平时没有交集,也没有利益的冲突。
比较可能的结论只有两个,一是孙菲精神病,二是孙菲是个隐藏的杀人狂。
林跃觉得荒谬绝伦,大概差点死了的经历起因都是这么“不可思议”。
孙菲说:“你自己消失吧。”
林跃有点震惊,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她的惊诧即使没有说出口也被察觉了。孙菲调整了一下姿势,看着林跃:“你从我的生活中消失,能做到吗?”
林跃觉得很可笑,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确认是在医院病房里,床头上还有呼叫护士的按铃。“如果我去报案,你立马就会被判刑。”林跃说,“你犯了罪。”
林跃看着她:“这也是从你的生活中消失吧?”
孙菲没有被林跃话扰乱心态。她情绪很稳定,显然在林跃苏醒之前已经做好了各方面的设想和准备。
“我对你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医生已经检查过。而且,是我拨打了救护车电话,我救了你。”
孙菲低声说,“你大可以去报警,我甚至可以帮你报警。根据刑法规定和相关案例,相似的情况加上我的自首情节和良好态度,大概会轻判,加上减刑和缓期执行,对我没有太大的影响。”
孙菲从来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她知道后果。在昏迷后醒来发现林跃已经被救治过后,早就明白她会失去新工作,可也不会有其他的后果。
只是林跃,真的很讨厌。
她一次又一次让步,退到人生的边缘,可陈夕始终阴魂不散,如影随形。她不愿意让这个再次把“陈夕”带到她生活里的人就这么轻松的生活。
五年了,她心里的野兽越养越大,咆哮着不想再被克制。
她几乎是愉快的撕下了面具,看着林跃恼怒起来。
“你是有精神病吗?”林跃气道。她也不是法盲,孙菲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意识到,那是最大的可能。
孙菲笑了:“你猜到了。”她几乎嘲笑地看着林跃,“快五年了,我有白纸黑字的病史,你信不信有了精神鉴定结果,我一天牢都不用坐?”
林跃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孙菲看着她的反应,一向沉默忧郁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癫狂的喜悦:“啊,你还可以告我,告我什么呢?向我索要精神损失赔偿和医药费?”她作势从兜里掏钱,这只是个表演的动作,她的钱包还在悦华大厦的地板上,目的只是为了嘲讽林跃。
可是林跃冷静了下来。她没有像孙菲猜想的那样,被刺激的勃然大怒、痛恨绝望、悲惨哭泣。
她敏锐地注意到了五年这个时间,然后迅速联想到了她被伤害之前她们的对话。
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也从来没有说出口的疑问:“你是不是……因为陈夕?”
说出口她有些后悔,不该把自己喜欢的人扯进来。这个话太荒谬了,她恨不得回到说这句话之前把这句话像撕碎废纸一样撕掉。
然而林跃更荒谬的发现,孙菲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变了。
像被刺伤了一样一下子站了起来,满面难以辨认的狰狞情绪。孙菲甚至慌乱的四处看了看,好像在找什么。
陈夕在一旁沉默的看着,此时不可思议的笑起来。这个笑,是可笑的笑。
孙菲慌张只在一瞬间,她好像眩晕一样捂了捂额头,坐了回去。但是很快她就再次平静了下来,至少表面看是这样的。
林跃悄悄缩起了肩膀,她再次听到了孙菲沉重急促的呼吸声——和她被袭击之前听到的一样。
孙菲的声音变得低了。好像是在做梦一样,透这一种一听即知的怪异。
她说:“你知道了。”
语气可怕的像是在说“你要死了”。
林跃戒备地看着她,脑子里有一万句话想要喷薄而出都是些“你真是疯子关陈夕什么事你还真敢说”、“太讨厌了竟然说是因为陈夕伤害无辜的人”、“气死我了”之类的没用话。
她还是冷静下来:“你不正常只是因为你自己。”
孙菲却没搭理她。孙菲神经质的到处看好像能看到什么不存在的东西,甚至往陈夕所在的地方不断的反复看,好像真的能看到什么似的。
陈夕看着她,确信她的确是有了能够看到鬼的一点点能力。尤其是对他,感应特别敏锐。
孙菲怎么看都觉得林跃床边有个黑影,这也是她不敢靠过去的主要原因。月亮越高越明亮,那个黑影的轮廓越明显。
她突然张口说:“陈夕,是你吗?”
陈夕冷眼看着她,无论她做什么都只是看看而已
林跃却怔了一下,莫名其妙的也跟着看过去,眼里甚至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希冀。
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看着孙菲,看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孙菲笑了起来,她声音低的像是耳语,仿佛在说悄悄话:“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的。”
孙菲认准了那个黑影就是陈夕。在她的脑海里,错乱的神经和的确慢慢产生的异感纠结成一团,通过她的脑补产生了一个越来越鲜明的“陈夕”应该有的形象。
浑身鲜血,垂死挣扎,宛如厉鬼,在死亡的边缘发出垂死的喉间嘶鸣,可怖至极。
——那是她亲眼见过的,陈夕真正死亡时的样子。
孙菲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在她的幻觉中,陈夕的鲜血已经流淌到了她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