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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致正和粽子奋战的时候,冯莘忽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冯侦探?”周致咬了一口粽子,打趣道。
“我记得环形大道上有监控对吧?就靠近厕所那儿?”
“对,有是有,可是最近不是坏了吗?”
冯莘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冯莘,我那老乡刚又和我说了一件事,我差点忘告诉你了。”
“什么事?”冯莘整理桌子的手一顿,他忽然有了一种预感,周致告诉他的消息,或许会改变调查的方向。
“他的一个同学在岸上见过莫徐,在10点多的时候,在第一个签到点和第二个签到点之间。”
为什么莫徐会出现在岸上?还是在10点多的时候?他11点的时候,才在第一个签到点签了到。
冯莘点了点头,随即便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发愣。
柳然告诉他,莫徐身上的伤痕多是死后造成,而生前造成的伤痕只有颈部和手上的那几处很细微的伤痕,还有背上的一些被刺划过的伤痕,同时,莫徐身上没有用过什么药的痕迹。
而魏章那边也给了他回复,魏章说,那船他检查过,警方也派人检查过,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
冯莘闭上眼,想着莫徐那双锐利的眼。
莫非,莫徐真的只是溺亡吗?
冯莘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子,手指与桌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冯莘忽然想到什么似地猛地睁开眼,推理小说中的凶手常常通过制造不在场证明来掩盖自己的嫌疑,如果羊穆是凶手的话,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他有充足的时间杀了莫徐。
但是莫徐之后又出现了……
他需要再问问那名女生,羊穆那天的行踪。
冯莘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邮件如下:
羊穆那天大概是8点20的时候去的厕所,9点45分开幕式结束后回来的,但他回来只待了一会儿又去了一趟厕所,比赛开始后才回来的。
虽然莫徐的死的确很可惜,但羊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和他都是水电学院的学生,他还申请了奖学金,希望你怀疑的人不是他。
冯莘一只手叩着桌子,一只手拿着铅笔在本子上写着。
莫徐
死亡时间:8点到12点
最后一次出现:11点
证人:羊穆
好友(柳然)评价:有原则、谨慎、国奖的有力竞争者
船:停在第一个签到点和第二个签到点之间。
嫌疑人:一号嫌疑人,平生一顾(不知确切身份,怀疑动机为游戏);二号嫌疑人,羊穆(怀疑动机为奖学金)。
莫徐当日的行踪:8点前离开了宿舍,9点出席开幕式,10点开始比赛,11点在第一个签到点签到(存疑)
死因:溺水
作案手法:?
综上:莫徐死于11点到12点(存疑),嫌疑人有两人。
但真的有人会为了奖学金杀人吗?冯莘找魏章要了羊穆的qq,看了看羊穆的空间,羊穆似乎很少发说说,冯莘看了一下羊穆的说说,羊穆的说说并不多,但却都有一个共通点。
冯莘在每条说说中都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从头到尾,在11点见过莫徐的人,是羊穆,羊穆会不会在签到表上做了什么手脚呢?
冯莘收起手机,拿起外套便去找魏章去了。
***
魏章正坐在办公室里玩着手机,很是悠闲。
“魏章……”
“你来得真快,我正在看奖学金名单呢,这次我们部门的章婷得了他们学院的国奖呢。”
冯莘淡淡地应了一声,瞥了一眼魏章的桌面。
那上面放着一堆工作证,而放在最上面的恰好是章婷的工作证。
冯莘看着工作证上那张属于章婷的笑脸,忽然愣了一下。
“怎么了?”
“羊穆没有得国奖吗?”
“你说羊穆啊,他好像申请了,后来又放弃了。说起来,羊穆和章婷还都是水电学院的呢。”
魏章说着递给了冯莘一沓纸,冯莘在其中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了带着莫徐的签名的那一张签到表,签到表上只有莫徐一个人的名字。
冯莘对比了一下这张签到表和其他签到表,带着莫徐名字的签到表的纸张颜色似乎更泛黄一些。
许是他多虑了。
冯莘看了看签到表上备注的时间,11点。
正如章婷所言,莫徐的字很漂亮。
冯莘立刻把这签名拍照发给了柳然,柳然很快就回复了他。
柳然说,他很确定,那就是莫徐的笔迹。
***
羊穆这头陷入僵局的时候,平生一顾那头儿却忽然有了消息,平生一顾不止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还给了他手机号码。
冯莘按着平生一顾给的号码打了电话过去,电话很快就被接了。
那头儿响起一个粗狂的男声,冯莘想,人如其声,或许,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你想问莫徐的事?”
“对,你好,我是冯莘……”
冯莘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男生粗暴地打断了他,道:“你有话快说,没话,我还要去打游戏呢。”
冯莘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粗犷的人,他倒是第一次碰见。
“我想问一下,你和莫徐的矛盾。”
男生不耐烦地道:“我和他的矛盾已经解决了,还有别的事儿吗?”
“方便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吗?”
“自然是用爷们的方式解决的,他出事儿那天本来还说好要和我一起刷副本呢。还有事儿吗?队友催着我上线呢。”
“出事儿那天?那莫徐出事的那天,你在龙舟赛现场吗?”
“那天我忙着在宿舍和队友打游戏呢,不过,他出事儿那天,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什么时候打的?能说说你们说话的内容吗?”
“8点25的时候,我打过去没说几句,他就挂了。至于内容,就是游戏的事儿。”
“那你觉得莫徐那天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男生沉默了许久,道:“他似乎要见什么人,我和他正说着游戏的事儿呢,他就急匆匆地挂了电话,而且,我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响,就水管发出的那种声响。”
“还有别的吗?”
“没了。”
冯莘正要挂电话的时候,男生却忽然叫住了他,道:“你问莫徐的事儿,他……”
男生沉默了许久,又有几分忸怩地道:“莫徐是个好人,如果他真的是让人给害死的,有什么忙我帮得上的,尽管开口。”
冯莘心情复杂地道了谢,随即挂了电话。
冯莘独自去了j河的厕所,也就是羊穆去的那一个厕所,厕所离j河很近,四周也十分偏僻,冯莘想,按着平生一顾的话,他在8点25时给莫徐打的电话,那个时候,莫徐或许就在这厕所里。
厕所里弥漫着一股臭味,冯莘在里面呆了许久,终于在和洗手台相对的一面墙的墙角,发现了一些剥落的墙灰,而且,看样子,这些墙灰都是最近才掉落的。墙灰并不容易被发现,这或许也是它们从清洁人员手下逃生的原因。
冯莘靠着墙,剥落的墙灰的位置恰好和他的身高吻合,而羊穆和他差不多高。
什么时候墙灰会掉下来呢?在一个人重重地靠着墙的时候。
那么,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会重重地靠着墙呢?
当一个人被猛地推向墙,或者,绝望之时,靠着墙的时候。
冯莘出了厕所,缓步走向河边,脚踝忽然传来一阵痛感,他低头一看,是一株刺。
河面吹来腥湿的风,冯莘闭上眼。
这所有的疑问,都该有一个解释,但解释是什么?冯莘不知道。
莫徐那双锐利的眼又浮在眼前,冯莘猛地睁开眼,他总算明白了那两张照片的奇怪之处。
为什么在比赛的时候,莫徐还戴着墨镜呢?因为,那个人根本不是莫徐,所以,冯莘在另一张照片上,没有看到属于真正的莫徐的锐利,反而发觉了几分书卷气。
冯莘看着那个坏掉了的监控,眼中蓦地燃起一簇火。
一切都忽然明了起来。
冯莘约了羊穆在图书馆外面见面,他听魏章说过,羊穆很喜欢泡图书馆,也很爱护图书馆的书。
冯莘看着这座静静立在湖边的图书馆,万般滋味浮上心头。
谁能想到,这座图书馆其实已经经历过两次火灾了。
这个世上,一切都可以被修补,那么,人心呢?
“冯莘。”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冯莘徐徐地转过头去。
“关于莫徐的事,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吗?”
冯莘笑了笑,道:“莫徐他这个暑假本来要去支教的。”
羊穆面上浮出几分疑惑,似感慨地道:“那真是可惜。”
冯莘接着道:“你知道莫徐是怎样的人吗?”
羊穆摇了摇头,反问道:“我和他毫无交集,怎么可能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呢?”
毫无交集么?冯莘讽刺一笑。
“章婷得了国奖,你一定很为她高兴吧?”
羊穆脸色一变,不解地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和章婷是朋友,她得了国奖,我自然很高兴。”
“你杀了莫徐。”
羊穆红着脖子,道:“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我们俩之间的确有人疯了,但却不是我,而是你。”
“莫徐在8点多的时候,就被你杀死了,然后你删掉了他的通话记录,对吧?”
“你胡说什么?”
“开幕式上的莫徐,是你,而签到的人……”
羊穆忽然镇定了下来,胸有成竹地反问道:“那你怎么解释签到表上的莫徐的名字?”
冯莘看了一眼羊穆,道:“对你来说,用龙舟赛工作人员的名义找莫徐要一个亲笔签名,应该不是太难的事吧,只要要到了签名,你再用这张带着签名的纸,打印签到表,未尝不可。我已经问过了复印店的工作人员了,带着莫徐签名的那一张纸,和其他签到表的纸,不是同一种纸。”
“你说我在8点多的时候杀了莫徐,那么,莫徐是怎么做到在9点的时候参加开幕式,又在10点的时候,开始比赛的呢?”
“因为,后来出现的莫徐是你假扮的,他们告诉我,有人在10点多的时候,在第一个签到点和第二个签到点之间,看到了你,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后来才明白,其实那个时候,你没有去签到点,而直接把船划过了第一个签到点,就是想制造莫徐在第一个签到点签过到的假象。”
“至于为什么在11点的时候才签到呢?因为章婷一直没有离开。”
“请问,我是怎么做到让莫徐溺死的呢?”
“厕所的洗手台。”
冯莘深吸了一口气,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羊穆。”
羊穆忽然笑出了声,用力地拍了拍手,道:“真是精彩,可惜,从头到尾,都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莫徐。”
冯莘笑了笑,幽幽地道:“你知道吗?其实你去的那个厕所附近的监控并没有坏。他对你毫无防备,你却暗藏杀机,羊穆,你果真没有后悔过吗?”
羊穆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了几分破裂,他看向冯莘,又恢复了镇定,笃定地道:“你在骗我。”
“这件事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当然,你可以杀了我,但你愿意在这里杀了我吗?在你奉为珍宝的书面前。”
羊穆面色阴沉,看着冯莘没说话,但手早已握成了拳。
“我在想,有哪一本书,是教过你杀人的?”
冯莘和周致目送着警车载着羊穆远去。
“所以羊穆才是凶手?”周致问道。
冯莘没说话,这便算是默认了。
“那他的动机呢?他们不是根本不认识吗?”
“奖学金。”
但冯莘知道,羊穆的动机不止奖学金这么简单,他叹了一口气,心中似有千钧之石。
“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
他知道这一句话,却是又一次,这么确切地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周致在心里叹了一声,他也未曾想到,羊穆居然会是凶手,而且,还计划得如此缜密,但,无论怎样,他们作为活着的人,总是要接着活下去的。
周致叹道:“冯莘,你要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你无能为力的事情。”
冯莘默然不语,这世上的确有许多无能为力的事情,太阳今日落下,明日仍会重来,这是无能为力的事,但这样无能为力的事情,与其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却是不一样的。
自然的力量难以改变,人心的善恶,亦然。
羊穆虽然认了罪,但冯莘知晓,羊穆并无悔改之心,他只是权衡之下,做了一个最有利的选择而已。
或许,这是让人欣喜的事,也是让人难过的事。
冯莘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清风扑在脸上,恍惚间何意的脸又如画卷般在眼前徐徐展开,在清风与明月之间,冯莘又听见了自己的心开花的声音。
“何意……好久不见你……”
“冯莘,你说什么?”
“没什么,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冯莘愣了很久,又抬眼看着周致说道。
周致笑了笑,两人便勾着肩并步往宿舍走。
路灯投射下昏黄的灯光,晚风将两人的背影吹得摇摇晃晃。
“对了,冯莘,你是怎么说服羊穆自首的啊?”
“环形大道的监控。”
“但环形大道的监控那几天……不是刚好坏了吗?”
“对,我骗了他。”
周致沉默了一会儿,又惦记着宿舍的那几个还没有动过的粽子,道:“冯莘,你想吃粽子吗?我刚好买了几个粽子,我姐说,心情不好就吃个甜粽子,嘴里甜,心里也跟着甜了。”
“好。”
“何意,你说这杀人之后,究竟会有什么?”
冯莘翻着手中的那一本《菲尔博士率众前来》,看着身旁的何意,她就像一朵花,开在他的手上。
掌上生花,心有感焉。
何意合上手中的《三口棺材》,转过头,用落满星辰的眼看着他,徐徐道:
“杀人之后,会有正义。”
“既有正义,为何却在杀人之后?”
“杀人之前,杀人者心中的正义无法阻挡他杀人的欲念,旁人的正义难以阻止所有的恶念,因而有杀人之事,而杀人之后,杀人事实已成,生者与死者的救赎则在真相,真相即是正义,至少于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