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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涯跟着温书华，还有几名捕役一起到了义庄。虽然太阳刚过中天，阳光依旧刺眼。刚进停尸房，阴暗的室内让人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冷冷的风吹过，不由脊背一阵寒栗。
乐涯微闭下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缓缓睁开。尸体就放在一个木头桌子上，因为死亡时间还不算长，室内温度又比较低，保存还很完整。
乐涯随手点燃火折，把室内的蜡烛一根根点亮。看到屋内光亮达到她勉强可以接受的程度，乐涯才扭头对温书华说道：“我检验，大人记录，可以吧？”
温书华想想同意了----毕竟她并不是拿他银子干活的，尸检已是义举。
乐涯扫了眼尸身，又俯身轻轻凑近闻闻说道：“死者死前曾经有过呕吐，指甲发灰，初步猜测是中毒而亡。”
说罢，又用随身匕首拨开死者衣服，用布迅速缠了手指，把尸体翻身，看了死者后背、臀部形成的尸斑，继续说道：“尸斑呈紫红色，表皮有出血点，生前已出现溶血表现。”
“容血？那是什么东西？”温书华有些疑惑，难道今日见了两个女嫌犯，脑子也变蠢了？为何他一直跟不上这年轻仵作的节奏，每个字都懂，组个词就不明白了？
乐涯也不回头，又把尸体翻正，举举手中的匕首说道：“别急，我会找到你明白的方式来给你解释的。”说完，不等温书华反应，她已一刀准确划开尸体的腹部。
乐涯的背部挡住了温书华投来的好奇视线，他自言自语：“尸臭怎么变的浓郁起来？还夹杂血腥味儿？”
“还有饭馊味儿呢！”乐涯猛撤离身体，把剖开的胃部指给温书华。
温书华愣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自己看到的血淋淋的一道，还有暴露出的那个袋子般的东西是什么，他踉跄着奔到外边，一阵疯狂的呕吐。
好不容易缓了缓气，温书华还在犹豫自己脆弱的小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住，就听到一声似来自地狱的声音：“大人？”
温书华一屁股坐在自己刚刚呕出的一堆秽物上，他惊恐看着乐涯手拿着匕首，上边还滴着红的黄的液体。
“你----你----你自己验尸吧，回来把尸格填了，本----本官必重重有赏！”说完这句温书华落慌而逃，哪里还计较什么官威、形象？他终于明白----听尤赛蝶质问，那也是种享受。
乐涯笑眯眯地看他离开，这才把匕首冲洗干净，收拾了东西，随之离开。还验什么呢，她不验完尸怎么会管温书华的死活？
快走出义庄了，乐涯又回望一眼停尸房。死者胃里残留的蘑菇残渣，还有肝部出现的肿大，都证明他是死于鹿花蕈中毒。只是他现在躺在这里，无论当时吃鹿花蕈是自愿还是被迫，把命丢了估计都不是他本心追求。她有些惋惜，如果她早几天到聚四海，或许这个人还救得回来。
“鹿花蕈中毒？”温书华疑惑地看着乐涯，“这和你说的溶血有什么关系？我们泾洲一年四季干燥通风，哪里能长地出蘑菇？”
“大人是不是先去两个酒楼搜查，寻找罪证同时，再由草民给你解释溶血一事？”
经过乐涯提醒，温书华有些尴尬，但还是乖乖照乐涯建议安排捕快、衙役去两家酒楼搜查。
“乐大夫，请继续你的解释！”温书华一副好学模样。
乐涯看他一脸呆滞模样，哪里会想给他讲解那些个现代人都不常知的知识，更何况一个生词的解释会动用更多生词，如此往复，不知何时是个头。她早就想通此节，故意说道：“大人稍等，待我回去取了义庄死尸的内脏，一一指给你看。”
“不必、不必！”温书华坐立不安，慌忙阻止，“想那些知识亦是和本案无多大关系，乐大夫自己清楚就好。”
两人正你来我往进行交流试探，派出去的捕役已经匆忙赶回，神色慌张大叫不好啦。
乐涯一步迈出庭院，就看到随后回来的捕快用担架架着一人进来，那人眼睛翻白，手脚抽搐，胸前吐了一大片，看着马上就不行了。
“大人，又一个！”
“这次是在悦来居发现的！厨房里还发现了您说的蘑菇干。”
温书华哪里顾得上听他们汇报，一把拨开他们，连连顿足：“还不快找大夫！”
乐涯看那人已危在旦夕，随手拿出匕首，扫眼博古架上的一坛酒，拔了酒封就把匕首投进去，末了还用酒净了手，这才割破抽搐者的手腕。
血刹时喷溅出来，斑斑血点如梅花般溅在乐涯和温书华身上。温书华前一秒还在惋惜自己珍藏多年的桃花酿，后一秒就被乐涯的举动吓呆了：“你在干什么！他虽中毒，但还没死！你这是在杀人！西疆大营的大夫就可以草菅人命吗？我----我定要----”
“温大人定要怎么着？”一声清朗声音传来，温书华和乐涯齐寻声而看，只见莫疏桐一身战甲，几步走到他们跟前。
乐涯见是莫疏桐来，心下大定，只低头专心看着那中毒男子。
“莫小将军？”温书华迟疑问道。他看来人年纪轻轻，目光如电，举手投足都带着杀伐之气，最最难得的是羞煞神仙的俊朗容貌，马上联想到泾洲城盛传的莫小将军。
莫疏桐也不答话，只咄咄逼人问道：“方才大人说什么？我西疆大夫草菅人命？你要怎么着？”
莫疏桐一问往前进一步，只逼得温书华连连后退。温书华虽羞惭自己的话被西疆将军听到，但一想到自己乃泾洲太守，素来秉公执法，咽口吐沫，挺直腰身，看了眼莫疏桐的肩膀处答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西疆大夫如何能够例外？！”
匆匆赶来的康师爷拼命朝温书华挤眼睛，就听到他这么一句，不由掩面顿足----完喽！这下可得罪了这座瘟神！
“温大人怎么就知道我西疆的大夫是在杀人，而不是救人？！”莫疏桐负手而立，通身气派把温书华秒成渣。
“这----着还用证明不成？”温书华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但还是忍不住低头看眼中毒的男子。地下一片血迹，看着触目惊心，男子脸色如纸般苍白，但终于停止了抽搐。
“给我寻找几根麦管，备好灵芝煎汤。”乐涯抬头对莫疏桐说道。
不待莫疏桐反应，康师爷忙不迭答应：“有，有，这就去取！”
康师爷匆匆来了又回，那出几根麦管。乐涯再次把麦管浸入桃花酿，温书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一阵心疼。
莫疏桐皱眉看着乐涯，不知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不管那个中毒男子能不能救活，只怕乐涯有什么损伤。
手起刀落，乐涯手腕上已出现一个切口，鲜红的血液汩汩而出，看的围观之人一阵疼痛，温书华终于回过味儿来----难道她真的在救人？
乐涯纤细的手指轻轻捏着麦管一端插入自己创口，又把另一端插到中毒男子的手腕处，牙白的麦管不时有鲜血溢出。
两柱香功夫，莫疏桐终于忍耐不住，上前就要拔掉麦管，给她包扎伤口，“这血液怎么能混输？你若需要，用我的不行吗？赶紧停下来啦！”
“不过才百十毫升，哪里会要人性命？你可别拔，害我前功尽弃了。再等等，至少输个三四百cc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乐涯拔掉麦管时打了个冷战，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失血过多。刀口包扎完毕，灵芝汤被康师爷一勺勺小心喂给中毒的男子。
乐涯披着莫疏桐给她添的披风，看他依旧一副生气她作贱自己身体的模样，才解释道：“我的血可是熊猫血，谁的身体都能用，若是用你的，说不定刚扎上，他就一命呜呼了。”
康师爷狗腿地亲自端了鱼头豆腐汤来，“乐大夫趁热喝！补补身子！”
乐涯也不客气，正要端碗，却被莫疏桐一把夺了，把她揽到自己腿上，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半拥住她。
乐涯一阵尴尬，扭动着身体正想训斥他，一勺滚白的鱼汤已递至嘴边，“你不方便----再动可就撒了！”
乐涯乖乖张嘴，一勺汤接着一勺送进她嘴里。乐涯的脸滚烫，自以为是汤烫的。她自小只交一个男朋友，而且还只限于拉拉小手，虽然后边跟着帮内弟兄恶补了许多限制级的内容，但男-女之间最暧昧、唯美的阶段，对她而言还是一片盲区。
康师爷一见莫疏桐把乐涯拉进怀里，马上乖觉离开，临走还带上了门。
莫疏桐看着乐涯薄薄的嘴唇微张又合拢，鼻端都是她身上的皂夹清香，一阵恍惚。直到勺子碰到碗底，他才恍然后悔----喂得太快了些！
乐涯马上起身，鼻尖一片晶亮，她看着莫疏桐，眼神依旧直接犀利：“对了，好好的，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不放心你不行吗？”莫疏桐随口说着，表情却极认真。早餐后他克制着看了刁慕斌带领西疆军的校场演习，对表现突出的白五辛等人进行了提拔和嘉奖。事毕，马上又把摊子丢给刁慕斌，自己则一刻不停，纵马疾驰来到泾洲城内最繁华所在，来看乐涯这半日功夫都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