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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潘多拉(1)
“郎子俊!丫有种走了就别回来!”视线中的中年男子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挥着鸡毛掸子从自己的方向怒吼。
“从今天起我叫郎子,不叫郎子俊!我还会回来的!”爽朗的声音从身体中传出。
“你滚!”中年男子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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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啦?”另一位大叔神色怫然地看向这边,眉眼中颇与第一位中年男子相似。
“恩,我带儿子过来看看爹。”从身体中传出郎子的声音,只是带着些苍老。
视线模糊,兜兜绕绕进了里屋,郎子的爹瘫在床上,呼吸微弱。郎子覆手在父亲头上,呢喃着思念之情。老人费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瘦骨嶙峋的手颤颤巍巍地抓向郎子的脖子,眼看着指节分明的五指就要戳进眼睛,钟壅紧紧地闭上双眼,一片漆黑。握住了郎子颈上的饰物,他爹从嗓子挤出了半句话后,气绝。
办理后事的过程中,郎子不断重复着老头的遗言,“这是个宝贝……也是各祸害……扔不得,损不得,留不得,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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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诶,钟儿来找你玩了,记得好好相处,别打架啊。”熟悉的声音温柔的话语,钟壅记起来了,这是郎君爷爷每每在家门口送郎君出来玩时都要嘱咐的话。
眼前闪过郎君幼小的身影,稚嫩的声音,“知道了。”再远处,抱着个破皮足球等着他的,是……自己?!
若不是小时候也经历过青春期,那个阶段由于对自己的爱恋经常照镜子,还真认不出来这么**粉嫩的自己。别说,还真就比郎君耐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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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如走马灯似的一一掠过,图像快速闪过不及细看,对话声音模糊不及细听。钟壅头晕,闭上眼睛,忽略耳旁响起的各种嘈杂声音,静下心来,突然想到,难道这就是被人津津乐道的死前会出现的想象?回味自己一生的轨迹,统称,人生剧场?不过自己的人生剧场为何是从别人的角度来看的?不过自己出镜频率少得可怜,一般都是郎君的附带物,而且好多情景一看就知道是在自己连颗受*精*卵都没成型时发生的事。
冷,冰冷冷,从脚尖、指尖起始,慢慢地,以能够感知的速度向身体其他部分蔓延。无暇理会这是谁的剧场,但这种像死去般的痛苦实实在在地预示着自己离死已是不远。冷意爬过的皮肤麻木、失去知觉,正被冰冷攀上的皮肤则像再被人生生扯下的痛。火辣辣的外痛伴着冰冷冷的内痛,真真是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折磨。
胸口处开始抽痛,钟壅等待着心脏的麻痹,等来的不是冰冷而是炙热,比冷更让人无法忍受的热烤炙胸口,他甚至能够闻到烧焦的肉味。
“成功了?这么容易?”洛晃诧异地看着棺内的变化,问道。
“换了你躺在里面,这会儿工夫估计能被肯出骨头了。不过真挺快。”结果是意料之中,速度却是意料之外,张魁道:“所以我说没事啊。”
在他们远离棺材后,短短十几分钟内,鬼婴从另三副棺材爬出,全部陆续地爬进了钟壅卧于其中的棺材内。见他们都入了棺,两人快步上前查看。只见这些鬼婴没有上嘴啃咬钟壅,而是在钟壅身旁盘绕蠕动,犹豫不决。
洛晃破天荒地觉得此情此景甚是可笑,“他们这是在考虑从哪里下口?”
张魁竟也抱有相同想法,“应该是,跟我之前见过的情况差不多。与其说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开咬,不如认为他们在考虑要不要咬。”说话间,鬼婴的行为印证了他的话,不在用嘴巡视钟壅裸露的皮肉,而是一个个爬进被放置在他耳侧的淋血砂锅。
“之前见过的情况?你见到什么了?”洛晃一边紧张地盯着锅口一边问。张魁不会冷血到拿钟壅做诱饵,事出必有因,定是之前发生过某件事让张魁相信钟壅的体质与众不同。
“说来话长,在你们从尸堆大堂离开后……”
“啊啊啊,热,烫死我了!”钟壅闭着眼睛大叫着坐起,双手胡乱地抓着自己前胸的衣服,大口喘着粗气,打断了张魁计划的长篇大论。
洛晃扶住他的肩膀,轻唤道:“钟儿、钟儿?清醒清醒。”
混沌中听到洛晃的声音,钟壅皱着眉头睁了眼,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一眼便发现自己端端正正地坐在棺材中。浑身汗毛竖起,手脚并用慌忙从里面翻身落在地上,咚的一声,屁股与地面激烈地接触,“嘶……”钟壅侧身,一手揉着胸口一手揉着尾骨,姿势令人浮想联翩。
“怎么样?”洛晃弯腰,圈住他左手将人扶起来,钟壅左手搭在他肩膀,露出胸口,洛晃见他胸口处的衣服都已微焦破烂,又想起他先前捂着这里喊烫,便扒开他的衬衫。挂在皮绳下的白卵石悠然荡出,钟壅胸口一片手掌大小的焦红
“嘶,轻点。我没事……发生什么了?我怎么在棺材里?”钟壅回视棺内发现,刚刚自己的身下赫然躺着数具白骨!
“具体情况问他”洛晃让他问张魁,又指着他的烫伤问:“倒是你的伤要紧么?怎么会烫伤的?把你放进去的时候没看到有伤啊。”
“我是被你们放进去的?!”钟壅不解地问。洛晃失言,只得一味地指着张魁让他问,钟壅叹口气,寻摸着等事情过去了再问,便道:“皮肉伤,没事的。”
“你过去休息休息,一会我们还要爬出去。”洛晃将他扔给李启,返身见张魁已抱着砂锅下了石台,问他:“要怎么处理?”
“拿回去,能超度的超度,顽固不灵的直接灭了。这种东西留不得。”张魁道。
“留不得……留不得……”钟壅咀嚼着这三个字,很是熟悉,半晌才想起是在昏迷时的梦中——当时还以为是弥留之际的人生回顾,郎君的太爷爷,郎子爷爷的父亲临终前念叨的话中便有这三个字。
出去的路没了险阻,如果不考虑杜准要背着神志不清的大叔爬树,需要时不时地停下来休息,可以说是一路顺畅。待他们爬出顶端洞口时,日头已偏西。动口不远处的槐树下,左老头一行人坐的坐,卧的卧,听见动静,都警觉地起身看向他们。十来个大男人胡子拉碴、满脸的灰渣,比较得到欣慰,大家都很狼狈。
起火堆,匆匆忙忙吃了些热食,恢复了体力,张魁将鬼婴之事说与大家听。
左子崇听后道:“此事能够解决甚好,也算圆了亡灵的愿,同时也能得到线索,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摸出真相,据我猜测,这个宋宅应该便是宋坤鹏的老宅院。我刚才在附近走了走,此处离封墓村不远。往山腰方向下行一里路便能看见村子,往相反方向再多走个半里路能隐约望见另一个村子,看村子规模和布局,应该是边村没错。头前儿听人说封墓村是无人村我还不信,偏要进来找人,结果损失这么多伙计。人老了,大意了。”老头叹气,后悔。
叶子在一旁轻声安慰。
“老头,你没有做错,犯不着上火。既然是赵四爷给的地址,准确性是很高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自己过来确认还是人之常情。换了谁都会这么做。要说罪魁,你就归咎与那宋宅主人诡异的兴趣爱好以及在别人墓中养鬼婴的人,比方说,他!”张魁说着便拎着大叔的衣领,将他抛在众人围成的圈中,火光伴着夕阳,映衬在大叔那张呆滞的脸上。张魁不敬老,伸脚压在大叔命根处,道:“老头,别装了,再怎么装我们也不会在审完你之前带你回去的。”
大叔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瘫痪。张魁加重脚上的力度,看的周围几人纷纷扭头。左子崇也是不赞成严刑逼供,皱着眉头想要阻止,就发现大叔的嘴角已不易被人察觉的幅度抽动。左子崇抬手用万年无烟的烟杆敲退张魁的腿,心平气和地劝道:“阁下怎么称呼?我见你与宋宅渊源颇深,不如跟我们讲讲。我们来一不为收债,二不为寻仇,只是为了很多年前发生过的一件事讨个实情和说法。”
大叔无动于衷。
“不瞒你说,我父亲年轻时与宋家公子宋坤鹏交好,那时仗着年纪轻也做了些糊涂事。这次我们来就是想查明当年的一件惨剧,只有查明真相才能知道如何弥补这个错误。容我直言,我们行内,都相信万事皆有报应,若是宋家也在这错事中参了一脚,你也不希望待报应来了再想对策吧?”
大叔睁开眼瞟向他,收起了痴呆相,半天,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这么配合倒是左子崇没有想到的,便道:“当年在青楼地下室中到底发生的活取人胎到底是真是假?都有谁参与?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那些胎儿最终是被怎样处理了?前阵子发生在老楼的命案是不是当时参与的人所为?消灭女鬼的也是他们?我父亲和宋坤鹏参与了多少?还有,这封墓村地下看年代应该不是宋坤鹏到了这里后建造的,那墓主人是谁?为何接连着宋宅?墓中的鬼婴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多少,请告知多少。”吐出一连串的问题,左子崇深呼吸,平复着内心的激动。这些都是他需要知道,亟待解决的问题。
其他人被镇住,想不到老头年纪一把大,肺活量却大得惊人,这一大段话很少间断。
大叔也是微愣,等慢慢消化完他的问题后,冷冷地巡视众人,实现最终停在张魁脸上,道:“你们关系很好?”
张魁想了一会才明白他问的是自己和左子崇的关系,而这种关键时刻不适合闹内讧让外人看了笑话,便道:“忘年之交。”左子崇听后,右眼皮狂跳,默认。
大叔冷笑一声:“好,我就挑我知道的说。不过,你们要知道,潘多拉魔盒打开后的后果。能笑到最后的,一定不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