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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会面（1）

　　阴间的人民都不喜欢狗，尤其是活着的、具有攻击型的、土肥圆的狗。大清就是典型的地狱不速之客之一。在钟壅抱着狗进入阴间时，带路的老鬼就曾刻意地暗示他们可以将狗留在阳间等候，但是当时梁晏正晕着，大家伙是热火朝天手忙脚乱地把他搬到骡子背上，钟壅则是一脸认真全神贯注地看着大家伙忙活，所以没将老头的话听进去。遂，大清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进入了阴间。别以为大清同志愿意跟着不靠谱的主人们四处转悠旅游，它还是比较怀念家中等候它回归的大花和金老爷子熬的骨头汤。这一路上，众鬼怪没有栖身上前靠近对鬼来说像是可卡因的钟壅，除却钟壅身边的人一个个身披浩然正气外，还有一个隐形原因便是钟壅怀中的大清，大清绝对是个忠实的伙伴，热诚的好同事，为了钟壅的安危，它一直就着不舒服的姿势被钟壅抱在怀中，后腿从钟壅的双臂间下垂，都快接近地面了。即便如此，大清都义无反顾地老实被钟壅抱着。哪曾想钟壅这个不争气的货在六道殿前就抱不动自己，将自己放在地上，平撑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宗旨，大清就地撒了泼尿。刚想抖一抖丁丁爽一爽时，钟壅就跟着张魁跑近了鬼群中，瞬间被鬼群淹没了行踪。大清这叫一个急，绕着鬼群就是一阵狂吠，最外围的鬼被吓得纷纷往队伍里面挤，就像是极夜中的企鹅群，外围的鬼不断向内换位，内圈的鬼被挤出，在向里挤。反反复复。

　　娃娃脸站在远处，被来回换位的鬼闹得心烦，指着大清吩咐阴差让它安静。几个阴差也不傻，谁都不想招惹发狂的狗，谁都没有证明说鬼不能患上狂犬病，最后推举出今年刚刚上任的阴差出任这么艰巨的任务——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老头今年刚死，生前父慈子孝一生平庸，晚年收留流浪动物，积了厚厚的一身功德。在判官殿等审判结果时，也没有其他新死鬼那种对人世的依恋，深得娃娃脸的看中，破格升为阴差，薪资福利一分不少，老头安安稳稳地做了地府的公职人员，什么时候想投胎做人，都是优先进入六道殿，选个好人家。老头姓邹名州。邹州被推到大清面前，大清好奇地围着他嗅着，邹州生前最喜欢动物，最多的时候，养过三十五只狗二十七只猫，养老金全都搭在狗狗猫猫的食物药物上，老邹毫无怨言，相反，看到过的开心的动物们，他会比它们更加开心。邹州俯下身子抬手摸了摸大清的背毛，温暖的触感掀开了邹州的回忆。邹州温柔地问大清是否要去找主人，大清也不知是否听懂，咧嘴，嘴角上扬地冲着邹州叫了两声。邹州与娃娃脸申请后，带着大清走进了鬼群中，去找钟壅。众鬼即便发生暴乱，可是单独面对阴差仍然畏惧，纷纷让开了一条路给邹州。

　　由于鬼魂数量太多，邹州很难判断出钟壅具体身在何处，只能带着大清两眼一抹黑地瞎找。专心寻找时，突然看到了六道殿殿顶射出的警告性红线，邹州心中一怵，想是马脸转轮王回来了。这人虽然看似不喜欢干实事，但是一旦做，就一定要惊天动地的。六道殿掌管着阴间所有鬼魂的投胎事宜，所以有较强的防御，若是转轮王真的发火要大杀四方，这些鬼、包括身在鬼群中的自己都会有危险。邹州不愿多想，拉着大清加快了寻找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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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冲内心着急，连带着身体发热，将袖子撸上了胳膊肘。暴露在外的小臂上已经被身边的鬼魂抓出了数道血痕。方冲平时是懒得动脑，但不见得他不会去想去研究，许是这些鬼为乐躲避那束红光的威胁，而想到遮挡物，方冲如是想。还未等他多想，他听到了最亲切的三声狗叫声。下一瞬间，一头毛烘烘的动物从灰黑色的迷雾中冲出来，一头撞进了他的怀中。方冲惊喜，摸着大清的狗头，大叫很好，并让大清带着他一起去找钟壅。刚站起身，才发现大清后面还跟着一只鬼，只是这鬼与身边这群看不清的鬼魂不同，他的衣服质量上等，是优质的寿衣材质，衣服左肩上用白线绣了一个秀气的‘差’字。是阴差！方冲连忙上前拉着阴差的胳膊寻求帮助，在他看来，阴间官方人员对他们并没有恶意，阴差也是公务员，就像在人间有事找警察是一个道理。邹州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胳膊被个孙子年龄大小的小伙抓住，对方还不断地央求自己去帮忙找人，邹州抬头看了看远处放射速度越来越快的红线，冲方冲点点头，答允道：“好，你照顾好这个人，我去找。你要找的是谁？”

　　轮到方冲呆愣，问：“你让我照顾谁？”照顾大清吗？可是还需要依靠大清去找钟壅啊。

　　邹州指了指自己的背部，说：“照顾他。”

　　方冲眯起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邹州背上有谁在，只不过邹州的姿势确实像是背着一个人的样子。想到他和钟壅第一次冲进鬼群也看不到对方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时，方冲似乎有了了解，他抬手向老头背上摸去，就在手距离邹州右肩膀上二十厘米的地方，他摸到了软软的头发，果然有人！再往下摸，衣服触感甚是熟悉，不是张魁和洛晃的休闲西装，不是梁晏滑溜溜的外套，张义濂应该被张大脚拉着，站在外面，那么就只剩下钟壅了。方冲兴奋地拍着钟壅的后背，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可是对方就是没有给出回应。邹州扭头，问背上的年轻人是否就是他要找的人。方冲说是，只是不明白为何他看不到对方，对方怎么会晕厥。

　　邹州想了想，决定带他们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边走边否定方冲的猜想：“鬼会找上你也是迫不得已，那束光线只能杀死鬼，对活人没有用。”顿了顿，补充道，“应该没有用，没听说过活人光明正大地闯进六道殿的。假设说不管用，他们想附身在你们身上，避难。”

　　方冲怜悯之情瞬间燃起，有一种打算能救一个算一个的慈悲之心。邹州打消他的想法：“即便你将他们从六道殿殿门救出来，判官也不会轻饶了他们。除非有个中缘由。不过几百只鬼，对阴间的损失不算很大。杀鸡禁猴吧。”随后邹州又与他解释了鬼迷眼，方冲看不清钟壅的原因。人都是考眼睛来视物，所以其他五官的作用会渐渐减退，眼睛受到迷惑时，就会忽略身边所有的事物。反倒像是大清主要倚靠嗅觉的动物，不易受到影响。

　　鬼群外，张义濂正焦急地等待着。大清首当其冲地从鬼群中冲出来，转身对鬼群狂吠，接着，方冲也从鬼群中跑出来，然后是邹州。此时发生了变故，就在邹州从鬼群中踏出一步时，红线闪过了鬼群的边缘，邹州身体被红光包裹，他抬头眼含震惊和感激地看向了娃娃脸判官，随后消失在了红光中。钟壅身下的邹州消失后，他从半空中落到地上。方冲心中悲伤，没想到前一秒还与他们聊天安慰他们的邹州下一秒就被误杀。

　　比他更愤恨的是娃娃脸判官，他没想过地府的预防措施竟然牵连到自己的得力手下，仰面朝天地怒吼了一声。这一声吼震动着地面，挑畔着活人的心脏承受能力。六道殿殿顶的红光停止，殿大门缓缓打开，马脸转轮王黑着脸，站在门口与娃娃脸对峙。

　　张魁等人躲在六道殿内，等待着两大官僚间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