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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内部矛盾（7）
柒婶两鬓霜白，脸上皱纹密布，原本松狮充满慈爱的眼神此时也是去了神韵，变得黯淡无光。身上穿着的那件棉袄张魁有印象，是柒哥在Ｓ市陪他们时，出门给母亲买的居家服。此时，袄子上一片片油腻的油渍，袄子外面套了件围裙，围裙再大，也遮挡不了柒婶衣裤的脏乱。逝去了儿子的柒婶完全没了往日爱美的习惯，经常烫染的头发也乱糟糟如鸡窝。柒婶走到张魁面前，抬手想摸摸张魁的脸，看到手上残留的洗洁精泡沫，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张魁收起了震惊，主动牵起柒婶的手，放到脸颊两边，脸贴上她的双手，问：“柒婶，你这么在这里？你不是在老家吗？”思及死去的柒哥，张魁眼底闪过一丝内疚，沉声地说，“柒哥的事，对不起。您自己一定要注意身体。”
柒婶一听到张魁低唤了声“柒哥”，也忘记了回答自己是为什么要跟着本家他们来到大西北这个地方。她眼圈瞬间红了，喉咙苦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动了半晌的嘴巴，才能稍稍平静地对张魁说道：“我知道，你也尽力了，柒婶不怨你。这些天我也想通了，这人啊，各有各的命，必须要各安天命。小柒他命薄，早逝，婶子不怨你也不能怨你。”她吸了吸鼻子，用围裙擦拭眼睛，问他们，“不说了，你们饿不饿？想吃啥？我给你们做，很快的。”
“柒婶，你这身衣服…会不会太薄了？这里不比北方屋里暖和，屋子里没有暖气没有空调，只靠烧炉子提升室温，也实在是太冷了……”张魁原想问柒婶多久没有换过衣服了，又觉得这样问得鲁莽，会让柒婶产生自己是嫌弃她脏的误会，才改口问冷暖。
柒婶低头看了看满是油渍的袄子和裤子，红着脸收回摸着张魁脸蛋的手，又在袄子上蹭了蹭，抹平卷起的衣角，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没事儿，没事儿。你不知道，这衣服是我儿子最后给我买的东西，上面还留有他为我披上是留下的味道。我，我舍不得脱舍不得洗。我怕洗去了味道，他就真正地远离我而去了。”
在S市时，他们的生活起居吃穿用度都由柒婶负责。人很容易对喂做保姆工作的人产生小鸡对母鸡似的依赖感，尽管当时他们仍对柒哥有所防范，但是对待柒婶却是好感有佳。对于柒哥的死，他们难过，因为失去了一个同伴。可是看到柒婶难过，梁晏心中则是另一番心痛，心疼柒婶此时失去儿子的悲伤、失落和绝望。柒婶说话时落寞的表情惹得梁晏也是心中难受跟着吸鼻子，抽泣声与肚子饿发出的咕噜声交相辉映。
听到他肚子叫，柒婶破涕为笑，转身进了厨房。
洛晃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此行的目的不容他们过于感性，走到张魁身边，唤回他的理性，问道：“柒婶在这里，是不是以为这你外公也有可能在？”结合刘夏最后给梁晏发出的短信中提到张家阻挠，张岱在此处的可能性很大。但至于他到底阻挠了什么，怎么做的，再问刘夏，对方便毫无回应。他们也无从得知。
张魁冷笑，抖着嘴唇道：“他不是我外公，是张岱。他在最好，我有很多帐要跟他们算。” 柒哥的死，F市的被陷害，多数同僚的意外身亡，孙璞的死虽然属于自找的，但也有张岱在其中拖波助澜，这一系列的死亡事件，他要一件件一条条地跟张岱算清楚。
梁晏火上浇油，气愤道：“确实不能再叫外公了！哪有外公故意牺牲自己外孙的？！”
“你上次摆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是因为我大了你母亲。”张岱悠悠然地走进了客厅，“那之后，你们两个就离家出走了。那时你的倔强还真是遗传，遗传你母亲的死硬脾气。她当时也是不顾我的反对，嫁给了你父亲，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个短命鬼。”
“废话，不走难道要留下来等着被你打死？”张魁冷哼气道，“那可是我妈！你难道想让我眼睁睁地看他被你打？还有我父亲的死，你难不成觉得自己多么的无辜？”
张岱赞同地点头，说：“我知道她是你母亲，但她也是我女儿。父亲打孩子，天经地义，那是为了不教他们学坏走上歧路。你要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可以比桑眼睛，眼不见为净，不懂么？你倒好，就因为我打了她，你竟然唆使你母亲，让你母亲带着你，背着我，偷偷离开了张家。离家出走不觉得太过丢脸了么？就跟她当时偷跑出去结婚一样的丢脸。”
“你放…”屁字还没吼出来，张魁就被洛晃制止住，后者小声提醒他从血缘上来说两人毕竟是血亲，且张岱高出张魁两辈，不能做出大逆不道的行为，即便现在报应不伤身，死后到了下面，这个罪名也不轻。张魁闭上眼，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呼出口浊气道：“你来做什么？还带着柒婶。你都害死她的儿子了，怎么，这回还想害她，彻底绝根？你当我是吃素的？”
配合着张魁的话，厨房锅碗瓢盆碟筷碰撞声越来越像越来越大。
张岱毫不在意柒婶的反应，挑了张上位坐下，皱眉不满地反驳道：“我跟你先说清楚，这次可是柒婶自己主动请缨跟我来的，我只是无意间提到说本次西北之行或许能够遇见你，奇森就毫无反顾地过来了。还有，小柒的死跟我无关哦，他更不可能是我害死的。我承认，我对头石镇的地理位置很感兴趣，只是若想解决它的问题，必须要多数内行人一起帮忙，帮忙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既然有你们这些先遣部队，我为什么要拼掉自己的性命？小柒，是个得力干将，若不是他一直反对我对待你们的态度，当时我也会带着他一起走的。”
梁晏震惊地看着第一次见面还很和蔼可亲的老人，不自觉地说道：“你太不要脸了…”
张岱没有生气，反倒笑笑，“多谢夸奖。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何止是不要脸，简直就是彻底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