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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海洲中医大的学生来说, 能够跟着周锦渊老师外出游历, 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首先, 能跟着明师抄方学习, 积累临床经验, 就十分可贵,其次,还会附赠一位药学院的老师,顺便帮你复习中药学知识。这是只有跟着周老师才有的待遇呢。
那位药学院的老师, 当然就是容细雪。对如今的学生来说,这两位老师不是当年轰动一时的师生恋, 只是学校内并不少见的双职工之一而已……
不同地方的人体质不同,不同地方的中医用药习惯的也不同,有些颇具地方特色, 尤其是民间草医。
周锦渊如今每年固定带学生出去走一圈, 既是带学生, 也是丰富自己的见闻。
他们此行一共八人,来到蓬洲一个偏远的山村,要进山采一种当地特有的草药。先搭乘飞机,又包车进山,最后因为山路陡峭,还骑了一段驴,这才抵达彭山村。
周锦渊早和这里的村支书联系过, 夜晚就由他安置, 大家分别睡在老乡家里。
到了地方时, 已经是傍晚了,村里难得有外人来,村支书热情接待,就在他家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土菜。
饭后周锦渊和村支书聊了聊,他打着手电筒,应几人所求,去找村内的老人聊聊天。
这里没有什么路灯,村支书那手电筒也不是特别亮了,学生们都把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开,周锦渊也和容细雪手牵手,走在坎坷的小路上。
路过一户人家时,学生们用手机一照,发现这宅子年代很久了,像是民初风格,门楣上还写着:耕读之家,有漂亮古朴的花纹。
大家都不禁驻足,周锦渊见状问道:“能进这家看看建筑吗?”
“这个不方便,这里面……”村支书语气中带着迟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显得有点诡异,正在这时,幽深的宅子里又传来细弱的哭声,叫人背后一寒。
“天啊,你,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一个女学生白着脸道,“我好像……”
大家狂搓鸡皮疙瘩,“好恐怖啊!”
“咳。”周锦渊咳嗽一声,学生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他问村支书,“这是怎么了?”
“唉,这家的老头儿病重,快咽气了。”村支书说道,“下午我才去看了,都已经开始煮倒头碗了。”
这是本地的习俗,病人要咽气了,后辈煮碗要生不熟的米饭供置脚边。
原本觉得可怕的人,表情都慢慢转为了悲伤、同情,原来那诡异的哭声是在哭长者。生死面前,人类的力量太渺小了。
“什么病,看过医生了吗?”周锦渊先是静默,然后追问了一句。
“没看,老头不肯看啊,你不知道,他是……”村支书卡了一下,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学生们都竖起耳朵,难道是什么绝症,为了省钱才不去看医生。
片刻,村支书才小声道,“他是冲犯了蛟精。”
周锦渊:“……”
众人:“……”
周锦渊问道:“您……相信是这样?”
“我其实也不信,老人都觉得是这样。”村支书立刻摆手道,“我们村外有口寒潭,旁边有铁柱,拖着铁链,据说是旧时有天师在这里锁了蛟精。但是过了这么久,镇符有些松动了,偶尔还能听到蛟精长吟的声音。
“老头儿就是去那边时冲到了,年纪大了受不得,回来后整个人都蔫了,也不肯看大夫,还说晚上做梦,梦到蛟精索命,眼看着就不行了啊。其他村本来还有个会收魂什么的神婆,本来要去找,上个月突然摔一跤死了,老头儿更说,这个是命。”
学生们一听,脸都皱了起来,这只是受惊病了而已吧,所谓蛟精的声音,应该只是地形特别,风吹过发出类似动物鸣叫声之类的自然原因。
可是那位迷信的老人,竟然就因为这种原因,身体一下垮了,意志太重要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要不行了,再加上惊吓,伤了脏腑,当然如此。现在貌似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恐怕回天乏术啊。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周锦渊问道。
“啊?”村支书懵了。
“现在人还没走,我想看看有没有救。”周锦渊正色道,“既然一息尚存,我不想视而不见。”
村支书其实和周锦渊不熟,他也是通过上级部门联系的,只知道他们是中医院的。
按理说,谁都不会想沾这种事,谁知道这些人这么好事。周锦渊这么一说,他心底也很不愿意答应,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但是周锦渊附耳来说了几句,村支书一听,就点头答应了,“那好。”
几个学生都有些惶恐,又夹着一些心潮澎湃的感觉,尤其是听到老师说只要一息尚存,就不会视而不见的时候,到底还是年轻人,后面这种感觉立刻压倒了前者,憋着一口气——万一能做些什么呢。
只是,也不知道周老师和村支书说了什么,让他答应了。
……
村支书敲门,不多时就有人来应门,一个哭得眼睛通红的汉子,他们用本地话说了几句,那人就打量他们几眼,恭敬地把人请了进去。
到了病人的房间,只见床头床尾各放着一盏老式烛台,点了蜡烛,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一旁是哭哭啼啼的一大家子晚辈。
“老师,那是什么?”有学生问周锦渊,指着那蜡烛。
“……看来情况很不好了。”周锦渊低声道,“那是头灯和脚灯,是为了给亡者照明道路,整夜不能灭。”
学生一抖。这样看来,病人家属觉得病人熬不过今夜,甚至熬不过一时三刻了。
“俞叔,这是谁啊?”一个中年女人擦擦眼泪问道。
村支书咳嗽一声,“这是,那个……什么……”
他有点记不住词儿,求助地看向周锦渊。
这种时候,当然是弟子代劳,报出名号,显得比较有气势。学生刚想说话,就被容细雪用力拽了一下。
只听周老师朗声道:“贫道姓周,在瀛洲鹿灵山修行雷法,这是我师弟与道童们。”
道童们:“……???”
周锦渊:“自宋以后,雷法大兴,斩蛟法事皆由雷部神将执行,我们观中也镇压过不少蛟精水怪。我采药炼丹,途经此地,听说这里镇压的蛟精松动,还惊了人,就前来探望。”
他说着,还把自己的道士证给拿出来了。
大家对视一眼,似乎是听村支书说过,会有什么什么人来采药……就是这些人?听他说的倒是像模像样,这人看着年轻,但大家对年纪倒不怀疑,老医少卜,卜者年富力强最好,而且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是不计年龄的,年少得到神灵启发的也多了去了,主要还是看气场和本事。
再加上周锦渊还有道士证,大家对他没留长发的疑问也就没几分了。
周锦渊的气场是不用提的,他上前摸了摸病人的手,都没人敢阻止。摸完脉后,周锦渊严肃地道:“倒是还有回旋之地,只是,屋内是否不止这一个中邪者?”
家属都满脸震惊,那老人更是挣扎着握周锦渊的手,眼神中迸发出光芒,想说些什么,可惜没力气。
“没事,我知道。”周锦渊安慰地拍了拍老人的手。
“有,有,是有啊!”之前给他们开门的汉子立刻道,“是我老婆,我家老头儿中邪后,她跑到潭边去骂了一下午,回来后,就不对劲了,每天晚上总觉得胸口被什么压着,也不能盖被子,放片纸她都觉得重!”
也是这样,让他们更加相信老人是中邪了。
连懵逼中的学生们也有点醉了,靠,这真真假假,要不是知道老师的事迹,他们都要信了……
“那就没错了,是你对不对?”周锦渊指着一个妇女。
家属都一脸敬畏地点头,那妇女更是哭道:“大师,那你快救救我公爹和我吧!”
“别哭,我们不正是为此而来。”周锦渊镇定地道,倒的确很有大师风范,“我会先开些草药给你们服用,然后做法加固镇压蛟精的阵法,病者自然就永无后患了。咳,道童们,你们去给病人把把脉。”
神婆们看事,也经常用到草药,医巫本就同源,又有周锦渊之前的表现,大家听到这个吩咐也不觉得如何。道士也要带学徒的嘛。
那些学生就挨个去给病人把脉。
只见床上这位病者,虽然气息奄奄,但胃气尚存,还有逆转余地,他们不禁振奋地各看一眼。但很快又想起来,他们随身携带了一些草药,但怕是不一定齐全吧?
“师弟,”周锦渊看着容细雪,“我要开给老人的一些药,手头没有,得你带人连夜采了。”
容细雪点头,点了两个学生的名字,他们来就是为了采药,所以早向村支书了解过这里的情况,当地有些什么草药。
这时村支书也立刻道:“我叫我儿子给你们带路,他以前跟我们村里的赤脚医生学过两年,认识草药。”
“好。”周锦渊又点其他学生的名,“张蕾,煎一剂血府逐瘀汤给那位大婶。”
他念出剂量,学生们奋笔疾书记下。
“刘俊,取针给病人针刺。”周锦渊又点名,药没煎好前,用针灸先行急救。
大家都热血澎湃,在山里急救,连药都要现采,还是第一次。
只剩下最后一个学生了,赵冰目光灼灼地看着周锦渊,准备领命。
家属们也都盯着这位法师,全家的希望就在他身上了……
周锦渊沉声道:“赵冰,你来在墙上画一道五雷符,镇住此宅后,我们再去镇蛟,免得病人再被骚扰。”
赵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
赵冰一时傻了,弱弱问道:“老、老师,五雷符怎么画来着……”
周锦渊怒道:“平时到底有没有听课,五雷符也不会了!你是猪脑袋嘛?”
赵冰:“…………”
周锦渊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赵冰差点以为他们课上真的教过画符:“孽徒啊,罢了,你来针灸,刘俊来画五雷符!”
只见刘俊立刻站直了应道:“是!”
然后就开始自信满满地把做药材的朱砂翻了出来,准备画符。
家属们纷纷交头接耳:看来也非绝对的明师出高徒,那个弟子就学艺不精,这个可能是师兄,看着好一点……
赵冰:“……………………”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做戏,崩溃地想,你妈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