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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琬虽说取消了昨晚画画的工作，但钻进被子里后并没有马上睡着。

　　因为他一闭眼就满脑子的左天枭。

　　高中时期的左天枭。

　　去夏令营前那晚搂着他睡觉的左天枭。

　　在第二天下午伴着花香送他回家的左天枭……

　　穿着西装站得笔直的左天枭。

　　坐在他床上的左天枭。

　　嘱咐他休息好的左天枭……

　　所以，最后他还是睡到了近中午，而是还是因为有人打他电话他忘记调静音所以被吵醒的。

　　叶琬眯着眼四处摸了摸，在枕头底下摸到了震动着的手机。

　　他坐起来，“喂……”

　　那边先是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了左天枭的声音：“刚醒？”

　　叶琬听到后立马一个精灵，把手机拿远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左天枭！

　　操！

　　“干……干嘛？”

　　“收拾一下下楼，接你去吃中饭。”

　　什么鬼？

　　所以……昨晚的“明天见”是这个意思？？

　　“不去，我还没起。”

　　“没事，我还没到，你现在起，我在楼下等会儿。”左天枭的声音听起来丝毫不慌。

　　“……”叶琬顶着一头乱发表示很不爽。

　　凭什么要他现在起啊？

　　他就想在床上玩手机躺到彻底清醒然后起来吃包泡面开始画画，无聊了就看会儿电影，下午了就一边直播一边看着天慢慢黑去，最后再去楼下买点吃的当夜宵，在凌晨刷着手机睡去。

　　“我不饿。”叶琬尽量用一种冷漠的声音去说。

　　“那就陪我去吃，我刚才陪着一堆外国人站了半天，累死了。”

　　“……”这是怎么的呢？想让他心疼吗？

　　“那你去疗养院做个推拿。”

　　“……”左天枭估计是不想跟他软着来了，顿了会儿后直接说：“给你半小时，时间到了还没下来，我就直接上去。”

　　“我！……操？”

　　然而叶琬骂完的时候，通话就已经结束了。

　　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在心里骂了左天枭三百回合之后，叶琬一把把它扔在床上奔向了厕所。

　　然而在看到镜子里那个一头乱发的自己后，他的吼叫又一次从厕所里传了出来：“他妈的半小时不够啊——左天枭你个吃错药的神经病！！”

　　*

　　说是说半小时，但因为上海的交通状况，左天枭到叶琬家楼下的时候已经距他打电话把叶琬叫醒过去了四十多分钟了。

　　左天枭还没开进小区大门，就在大门口旁边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长款的浅蓝色牛仔裤，球鞋，短T，白且小的脸庞，轻飘飘的黑色短发。

　　左天枭在路边停下，按下驾驶座的窗户，把胳膊搭在窗户玻璃上，脑袋冲外道：“等多久了？”

　　叶琬白了他一眼，放下了因为不耐烦而环抱起来的双手，“你他妈有没有时间观念？这是半小时吗?都过去四十五分钟了。”

　　“不好意思，有点堵。而且……我以为你不愿意，所以就把时间说得少了点。”

　　“……”这话的意思倒是因为他太迫不及待喽？

　　“我只是拥有大多数人没有但其实所有人都应该有的准时观念而已。”

　　左天枭被明着讽刺了一番也不生气，笑着道了歉，然后让叶琬上车。

　　叶琬思索了一下，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左天枭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而没等他做出什么应对措施，叶琬已经坐好并关上车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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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天枭转过头，看到叶琬正一脸悠闲地靠在后面舒服的座位上，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他本来还想来一句“你这样我们没法交流”的，但他怕叶琬回他一句“那就不要交流了”，于是决定作罢。

　　这个地方不能停太久，左天枭在叶琬关上门后没多久就开走了。

　　他按下转向灯，问道：“想吃什么？”

　　“呃……随便吧。”说实话，虽然叶琬成年后在上海呆的时间可能比左天枭都要久，但去过的地方绝对没有他的多。

　　毕竟平时除了窝在家里，就是下楼去便利店或者拿外卖，出门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要是实在憋得慌，他也就是出门在周边随便逛逛就回来了。

　　左天枭听到后打了个方向，开口：“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日料做得还不错，然后有一家做私房菜的味道也很好，你想去哪个？”

　　这人就不知道稍微平民化一点的饭店吗？！

　　叶琬剜了他一眼。

　　“……私房菜的吧。”日料的东西一大半都是生的，他怕还没吃完就一命呜呼了。

　　“行。”

　　*

　　这顿中饭让叶琬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服务员将菜单递到左天枭手里后，他也是在叶琬的谦让下率先点了一大堆的……荤菜。

　　虽说不和高中时那么夸张，上来就是红烧肉、辣子鸡、水煮肉片什么的，但还是在含蓄的同时很好展现了“全荤宴”三个字。

　　于是叶琬在接过菜单后，颤颤巍巍地报了几个清爽的素菜。

　　由此可见，这两个人的饮食习惯和高中时的比起来应该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俩坐的位置靠窗，窗边的挡光窗户全都拉开了，暮春和煦且带着暖意的日光大大方方地洒在两个人的身上，把他们两个都照得暖洋洋的。

　　等菜的时间里，左天枭就靠坐在沙发里看着叶琬。

　　叶琬和以前比起来根本没怎么变，高二时什么样现在几乎就是什么样的，这让左天枭产生了一种这些年两人的分离不过是一场梦的错觉。

　　叶琬和他一起毕业了，上了同一所大学，现在生活在一起。他在公司工作，叶琬在家里画画。而在这个他工作闲暇的中午，他回到家接了叶琬，两人一起在充满暖阳的私房菜馆里悠闲地吃着一顿午餐……

　　当然，他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己的想象。

　　因为，如果这是真的，叶琬不会在他深情望着他的时候，头也不抬一下，一直在……摆弄他的手机。

　　“咳——”

　　“嗯？”叶琬被他的一声咳嗽惊醒，茫然地抬头望向他，“怎么了？”

　　“……没，很忙吗？”

　　“呃……”叶琬看了一下手机。

　　“轻阳绘本”的编辑刚才又来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他们绘本正在举办的活动了，据说是一个好几个有些知名的画家画手分别把得意画作放在上面进行比赛的活动，赢了的那个可以单独出一本绘本？

　　“工作上的事。”叶琬把手机按黑放在了一边，以为是左天枭对他在吃饭时却专于其他事情的行为感到不满，不免觉得有些心虚。

　　但左天枭哪里是生气了，他根本就是好奇啊！他对叶琬现在生活的一切都好奇好吗？！

　　只见他笑着从沙发上直起身子，然后两只手握住，手肘抵在桌面上，笑眼看着叶琬，问道：“可以跟我说说吗？”

　　“啊？就没什么事啊，有人找我参加个比赛而已。”

　　“可我想知道具体的细节。”

　　“……”

　　面对左天枭的恳求，叶琬……没坚持一会儿就答应了。

　　首先当然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立场不怎么坚定耳根子特别软的人。

　　但是最重要的是——左天枭今天打扮得实在是太帅了！

　　他没有和昨天一样穿一板一眼的西装——当然他穿西装也是极好看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开车时戴在眼睛上的墨镜这会儿放在手边，头发更是能看出来特意抓过，十分规矩地被摆出一个帅气的形状，衬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帅气。

　　以前左天枭从来没穿过夹克，这种感觉还是叶琬生平第一次感受到。

　　所以……原谅他把这件事事无巨细地全盘托出了。

　　知道事情始末的左天枭点点头，重新靠了回去，摆出一个随意却依旧帅气的姿势后说道：“那你为什么拒绝人家？我记得‘轻阳’做得挺大的吧，受众挺广，至少我都听说过。”

　　他想的是，如果叶琬参加了这个比赛，即使不拿第一知名度也肯定会上一层楼，这样不管他是在网上接活还是直播画画赚钱都会比以前轻松不少。当然，他觉得叶琬要是参加了，肯定是大概率会赢的，这样他就可以出一本独家绘本，到时候的名气更是没得说，生活压力肯定减少不止一点点，那么叶琬就有更多时间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学自己想学的东西，甚至……还可以办画展！

　　“懒得去，好麻烦。”

　　叶琬撇撇嘴，随意地说道。

　　左天枭：“……”

　　这样的话可以说是十分不求上进了。

　　左天枭觉得此刻仿佛回到了高二那时自己想着法儿让叶琬认真听课的时候了。

　　“你再……”

　　左天枭本想再劝劝，却未曾想服务员在这时开始上菜了。他的话被打断，于是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吃东西。

　　*

　　叶琬吃饭的时候话本来就不多，以前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左天枭开始说话然后叶琬才会接话，但这会儿左天枭也不知道聊什么，于是菜一道道地上着，他俩一点点地解决着，除了偶尔餐具相互碰到的声音外就没有别的了。

　　从外人看来，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而他们安静吃饭时候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像极了一幅画。

　　但其实叶琬心里想的是：天呐，这也太好吃了，肯定很贵吧？待会儿看看要A多少钱。

　　而左天枭想的则是快点吃完然后问刚才没问完的那个问题。

　　于是，本来应该吃很久的一顿饭被他俩半个小时彻底解决了。

　　左天枭看了眼正在擦嘴的叶琬，正欲开口，却被叶琬抢了先：“一共多少钱啊？”

　　“……啊？”

　　“我说，多少钱？”叶琬看向他，然后拿起手机，“我微信转你。”

　　“……不用，没多少，我请你吃就好啦。”左天枭被他这么一搞，瞬间思路就断了。

　　叶琬皱起眉：“对你来说可能没多少，但对我来说却是不小的数目，我不可能接受一个老同学请我吃一顿这么贵的中饭。”

　　“……”说实话，叶琬的“老同学”三个字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左天枭就被伤到了。

　　他盯着叶琬看着，叶琬倒也不怵，也这么盯着他。左天枭无法，只好退步，淡淡说了句：“给我三百差不多了。”

　　“行。”估计也是觉得分太细不好，叶琬没有继续追问零头，干脆地把钱转了过去。

　　被微信转账了三百的左天枭表示心情有些忧郁，直到出了门上了车才将将缓过来。

　　他看了眼依旧坐在后座的叶琬，思忖了一下说法，开口道：“你现在……过得还行？”

　　估计是中饭太好吃了，就算是荤菜也都做得不油，所以叶琬此时心情很好，在左天枭出声后，他就挪到了后座中间的位置并且身体微微前倾，答道：“还过得去吧，怎么了？”

　　“没……”左天枭微微侧头看了眼离自己有些近的叶琬的脸，重新看向前方的路，“就是希望你能积极一点，不要满足于现在所得到的。”

　　“跟高二时那样？”叶琬很快接了话。

　　左天枭听出他话中对自己多管闲事的不满的情绪了，但还是答了声“嗯”。

　　叶琬靠回了后座，“我现在过得挺舒服的啊，每天都能睡到中午，每个月吃穿用扣掉还能给我爸妈一些钱，情况好的话还能每个月存些钱。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是我喜欢的我选择的生活方式，你不喜欢？”

　　左天枭沉着脸没出声，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叶琬不要接着说了。

　　但是叶琬顿了下还是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但我觉得，这与你无关吧。”

　　“……”

　　这人就非得浑身刺地把他推得老远吗？

　　左天枭紧紧握着方向盘没有出声。

　　*

　　车子很快开回了叶琬家楼下。

　　叶琬看着一路都没有出声的左天枭，轻轻勾起了嘴角。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往单元楼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叶琬觉得这大概是他和左天枭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左天枭的声音。

　　“我尊重你选择的生活，方才也不过是提个建议而已，你不接受我也不会怎么样。而我昨天说的话依旧有效，你还是继续考虑吧。”

　　叶琬瞪着眼转了回去，正好撞上了左天枭看着他的目光。

　　这人……他都这么说了为什么还不走？！

　　*

　　那时候的叶琬开始学习是为了追上左天枭的脚步，为了至少能跟上他不被他落下；离开左天枭的叶琬没有想要追赶的人了，所以安于现状。

　　然而现在，重遇左天枭的叶琬……对于自己要不要往上走、往前跑，开始感到纠结了。

　　叶琬皱着眉看着正盯着自己，全身镀着光的左天枭，不禁在心里喊道：这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能让他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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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动摇不表示他转变态度了：“那我的态度还是和昨天一样，我们现在只是普通老同学的关系。”

　　叶琬撑着说出这句话后，加了句“再见”便转身上楼了。

　　转了个弯儿等电梯的叶琬在心里默默夸赞自己：叶琬你真牛逼……

　　*

　　左天枭在原地心情复杂地看着叶琬进了楼，待他整个身体消失不见后才发动车子离开。

　　呵！脾气还挺倔！

　　他看着前方的路，咬了咬后槽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