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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铃已经有几分钟了，一向准时的老齐却迟迟没有出现，于是班里本就没怎么降下来的说话声越发地肆无忌惮震耳欲聋了。

　　嘈杂的声音通过耳机的缝隙钻进了叶琬的耳朵里，将他刚酝酿出的一扣点儿睡意瞬间打散。

　　他的脑袋无奈地从胳膊弯里探出来，小幅度地转了转，继而又跌回胳膊上。

　　吃早饭的就算了，上课时间确实有点早；交头接耳的也不说了，毕竟今天星期一，周末的事情相互之间分享交流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后排这两个，你们直接传起篮球是不是太嚣张了点？这一声声的，生怕楼下办公室听不到怎么的？

　　他冷冷看着教室里的惨状，开始想象一会儿这些个人被打爆头的场景……

　　*

　　“孙杰！袁项！你们两个他妈的干嘛呢？啊！我搁楼梯口就听到球声了！说了教学楼不能打球，不能打球！说几次了都他妈给我当耳旁风！待会儿下课抱着篮球来我办公室！”

　　老齐中气十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门口炸响，吓得所有人瞬间懵逼，赶紧一个个目视前方笔直笔直地坐好。效率简直不要太高。

　　“哦……”被点名的两个人应了声萎靡地坐回位置上，怀里依旧抱着一颗篮球，憋屈地低着头。估计是在抓紧时间享受和它的最后一节课的时光。

　　*

　　终于来了……

　　叶琬把左耳掉落的耳机塞好，右胳膊一抬，重新把视线遮上了，所以自然是没看到跟在老齐身后进来的某人。

　　耳机里放的是催眠用的音乐——至少歌单的文案是这么写的。至于有没有用，他无从考证。因为老齐洪亮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地从耳机里渗进来，导致叶琬都不能完全听清音乐声，更多的反而是他的介绍。

　　新同学……上海转来的……自我介绍……

　　什么玩意儿？

　　不过叶琬也没兴趣听清他在讲什么就是了。他摸出手机把音量调响，一直到脑子都跟着震动了才算是彻底隔绝了老齐的声音。叶琬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再酝酿一波睡意。

　　但是，还没等他调整好呼吸，他的后背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甩了一下。

　　操！

　　叶琬把耳机拽下来，皱着眉向后转去。

　　*

　　左天枭刚才不尴不尬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后终于被安排坐下。是最后一排，他很喜欢。

　　结果他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人一桌的宽敞，就看到坐在他前面的那个人转了过来。

　　那人修长的眉毛微皱着，一头短直发有几撮揪在一起，瓜子儿脸上有几道压痕，长得白白净净的，五官清淡得像一幅单色水墨画，身上还穿着件跟他肤色差不多的短袖白T。

　　哟，长得不错！

　　这是左天枭的第一反应。

　　“嗯？”他歪歪头，不知道他前桌突然转过来是要干什么。

　　他的嘴角带着笑。

　　他妈妈说了，在新学校要和同学搞好关系，不要起什么冲突。

　　只见他前桌盯了他几秒后，伸过来一只手，捏住甩在自己背上的左天枭的书包带子扔回他桌子上。

　　然后，趴了回去。

　　哦，原来是甩到人家了啊，哈哈哈，不好意思。

　　左天枭盯着他前桌的背看了会儿，觉得他前桌脾气好像不太好。

　　没关系，我脾气还行。

　　他心想。

　　*

　　这个班主任教的语文，讲课的音调十分平静，和他骂人时的抑扬顿挫形成鲜明对比。没过一会儿，左天枭直挺的背就弯了下去。

　　无聊。

　　他低头扫了眼课本，终于把它合上推到了桌角。然后他右手撑着脑袋，左手随便拿起一支笔就开始转。

　　细长的笔在他四个指缝间来回转着圈儿，几乎没有停顿。

　　不要误会，左天枭是个实打实的右撇子。但他这个人吧，热衷于开发自己的左手。

　　想当年，他在戳破了一次牙龈后掌握了左手刷牙，在浪费了两个星期的红烧肉后学会了左手拿筷子，在转坏了十几支笔的笔水后学会了左手转笔……

　　这时，老齐讲到了本节课的重点，用指节在黑板上重重敲了两下，声音终于升了几个KEY。

　　左天枭被这两声直击人心的敲击声吓得全身一抖，手里飞舞的笔就这样……

　　飞了出去……

　　在他前桌背上砸了一下后掉落在地上，传来不重不轻的响声。

　　那个蒙头睡觉的男生在下一秒直起了身。

　　操！

　　左天枭觉得这个脾气不好的前桌肯定是要给自己脸色看了！

　　他赶紧冲他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俯身把地上的笔捡起来。

　　不过在他直起身子之后，他看到前面那人只是换了个姿势重新趴好了。心里有些意外，毕竟他已经做好被骂一顿的准备了。

　　但是看到原本靠着自己桌子的椅背这会儿与自己的桌子分开了差不多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后，他又忍不住失笑。

　　……德行！

　　*

　　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后，左天枭也不转笔了，毕竟再砸到人家也不好。

　　无聊间，他换了只手撑脑袋，眼神在教室里溜了一圈，观察分析了一下这个班的情况。

　　整个班上的人基本上不是仰着脑袋认真听讲就是低着头拼命记笔记，看来这个T高60％的重点率不是开玩笑随便吹出来的。只不过后面这一两排的这几个人……看小说的低着头，聊天的压着嗓子挤眉弄眼，玩手机的死盯着屏幕。

　　哦，还有一个睡觉的。

　　所谓的主动放弃或被放弃的一群人。

　　和他原来的学校情况差不多，就是搞小动作的人胆子比他以前学校的小点。他们之前那个学校管得比较松，玩手机什么的都直接放在桌上玩，老师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教学氛围也更活跃一点。

　　不过听说T高采用高压管理政策，手机不让带，家长一星期最多来看一次，出去刷身份证，每晚三四波袭击查寝、午睡还得在教室……也难怪看小说的那位仁兄低一次头要先看窗外三四眼做铺垫。

　　*

　　下课铃声总算响了，左天枭暂停了他的观察，准备起身活动一下，四处走走熟悉熟悉，结果就见老齐直愣愣地朝他走来，于是不得不乖乖坐好等着接见他。

　　老齐走到他桌前微勾着背，一开口的称呼就听得左天枭心里颤了三颤。

　　“天枭，坐最后一排能看得清吗？如果看不清或者觉得吵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换到前面去。”

　　老齐的脸上挂着一个相当灿烂的微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慈祥的老头。但是左天枭只想说：呵呵呵，别笑了，脸上油都挤出来了……

　　“这位置挺好的，不用换。”左天枭嘴角随意勾了一下便放了下来。

　　“嗯嗯……”被迫结束关心后，老齐暂时找不到别的事交代，但是好像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于是继续站在他位子旁边。

　　天哪，您赶紧走吧！上课前不是还约见了那两个打篮球的同学吗？别让人家在办公室等太久啊！

　　左天枭觉得自己得找个借口好让老齐安心离开，还没找着，就见老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便在他前桌背上拍了下。

　　左天枭见状，瞳孔差点放大。

　　因为在他心里，他前桌早被列入了“没事别去招惹”那一栏。

　　……操！

　　他忍不住暗骂。

　　正在左天枭担心他前桌会不会暴走的时候，他前桌却缓缓直起身子，把耳机拿下来，平静地看向老齐，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我靠！刚刚就碰了一下你背，还不是用手，你就那表情！老师叫你，你咋突然这么乖？！

　　左天枭忍不住腹诽道。

　　“叶琬，天枭今天刚转来，以后跟你们几个是同寝室的，你俩又是前后桌，他有什么不习惯的你多照顾一下他，知道吗？”

　　他前桌，哦不，叶琬点了点头。

　　见状，老齐心满意足地笑开了，给叶琬留下一句“别老玩手机”后便离开了教室。走之前还不忘给左天枭一个慈祥的微笑，吓得他又是一阵哆嗦。

　　不过，左天枭这才意识到自己前……不，叶琬是个脾气不好但是忍耐力超群的人，换句话说，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所以接着他便觉得叶琬答应老齐也就是随口那么一应，并不会做出什么实际举动。

　　管他呢，还非得他带不成？

　　不过啊……他这名字怎么跟女孩儿似的？叶琬……

　　左天枭有些玩味地看向叶琬，他的头依旧侧着，嘴角有些下垂，看来心情不是很美丽。

　　这时，一个女生出现在叶琬同桌旁边，然后有些大力地拽了一下坐着的那个女生。

　　左天枭这才注意到同样坐在自己前边的叶琬的同桌。上课时一直规规矩矩地坐着的女生，穿着件淡黄色的T恤，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系着短短的马尾，发色枯黄，脸色和发色同款，一看就营养不良。

　　被拽了一下后，“小黄”身体僵了僵，然后后膝慢慢顶开椅子站了起来。

　　在她跟着那个化着妆的女生走了几步后，叶琬突然站了起来。

　　凳脚在瓷砖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椅背猛地敲在左天枭桌子上发出“哐”的一声。

　　“啧！”

　　左天枭往后挪了下桌子，挑挑眉，看着叶琬接下来的动作。

　　两个女生听到身后的动静后都停下了脚步，前边几个爱管闲事的人也转过脑袋看着这边，眼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叶琬站起来后，左天枭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高得多。他本来以为叶琬也就一米七出头，却没想到远远不止。

　　他看着眼前那道瘦长的身影，觉得这高度都快赶上自己了。

　　只见他越过“小黄”，在另一个女生前面站住。松松垮垮的站姿，还是比那个女生高大半个头。

　　“叶琬……”

　　“拿来。”他伸出一只手。

　　话一出，左天枭惊觉叶琬的声音和他冷淡的性格相差甚远。

　　他的音色不亮，但却很干净。注意听的话，还会发现他字与字之间断得不是很清楚，每个字都有点黏糊糊地连在一起。

　　听起来，有点糯糯的。

　　“什……什么？”女生有点惊慌地退了半步。

　　“你让她转交的东西。”这个“她”自然是指他身后的“小黄”同学。

　　“……啊，好。”女生反应了一下后把兜里的小礼物拿出来递给他。

　　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礼品盒，上面扎着一个大大的金色蝴蝶结。

　　叶琬接过后便塞进口袋里。

　　这时几个看热闹的男生笑着喊道：“飞姐，人家主动要礼物了哟，开不开心？！”

　　被叫做飞姐的女生脸一红，横了那几个男生一眼，然后害羞地坐回自己位置。

　　那样子，和她刚才拽“小黄”时判若两人。

　　一直沉默着的“小黄”对叶琬说了声谢谢后坐了回来。

　　叶琬则从左天枭后边绕了一圈坐了回来。路过时，衣角轻轻擦过左天枭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