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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空，白壁，木色的器具摆设，最终衬托着的，是桌案上的紫砂酒具。

　　宫宁一身朝服，明明不是什么美男子的形象，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却显出了几分莫名符合“气质”二字的感觉。

　　宫子铭稍微看了一眼，不觉挑眉，第一个念头是，现在才发现前身的这个皇帝身边，长得好的人是真的聚集了一堆。

　　这就是所谓的好看的人，交际圈里的也都是长得好的？

　　第二个念头则是，紫砂这东西就听说是用来喝茶的，你用来喝酒，就显得你的品味不行。

　　别说什么人家爱好之类的，宫子铭表示他不听。

　　那种感觉大概就是……终于可以找到在某个方面，抨击一下宫宁这个看起来冷淡而且总是站在高处的成熟大人的感觉。

　　简单说起来就是个小孩子心理。

　　“等了一盅酒的时间了。”宫宁倒是颇为平静，今日看起来全然没有之前每次看到宫子铭时候的气愤模样。

　　夹起架在沸水中的酒瓶，宫宁顺手倒上一杯摆在了旁边，“腊月天寒，刚从外面回来，刚好可以来一杯。”

　　“……”

　　宫子铭原本挂着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仍旧保持着勾唇笑着的模样，听着从宫宁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句，越是到了后面，越是控制不住的微微扬眉以表达自己对于以上言论的疑惑。

　　“酒还要煮过？”走路时候的步伐略有几分摇晃，宫子铭不过几步的距离并没有走出分毫的稳重，却显得有几分轻佻。

　　“红枣，青梅干，和一些桂花。”

　　宫宁今日是真的反常，宫子铭觉得自己只要是眼睛没有瞎都能够看得出来。形容一下就是从前的宫宁大约是不论从什么角度都看宫子铭不顺眼，现在却突然改观——用一种算是比较客气的，可以算的上是对待客人的态度？

　　明显的态度改变让宫子铭渐渐耐下性子，准备听听对方准备说出点什么话来。在宫宁手边的位子坐下，杯中酒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捏着杯子的边沿，宫子铭动了动手指，让手中酒杯小幅度的晃了晃，升腾而起的热气在空气里凝结成白色烟雾，“酒呢？什么酒？”

　　宫宁又替自己倒满了一杯，前后的动作全都是自己动手，宫子铭眼见着他手中的酒瓶空了，自己又续上一份，“屠苏。”

　　“……？”原本以为能听到些自己从来没有见识过的酒名的宫子铭一愣，就没有想到过会从对方口中说出这么一个接地气的酒名。

　　而且……

　　他记得那玩意是一种药材泡的酒吧？所以，这是摄政王年纪不大就要开始保养身体了吗？

　　忍不住奇怪的悄悄多看了宫宁一眼，宫子铭端起自己面前的这杯小小的尝了一口，随即嫌弃的变了表情。

　　温酒这种东西，宫子铭还是大概了解的。他从前对于各种偏门的知识都不多不少的稍微接触过一些，只是他只是用装逼的方式了解，而不是用自己尝的方式了解的。

　　结果现在尝了一口……

　　他就在想，摄政王是不是在玩他。

　　一口喝下去，那种诡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还带有种奇怪的层次感一层层递近着轰炸味蕾，羞辱宫子铭对于味道的忍耐力。

　　“这东西？”——是毒药吧?

　　宫子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一口酒咽下去的，而且因为加温之后，就算是咽了下去，已经喝过的味道也没有半分消散，反而疯狂的扩展，刺激他的所有感官。

　　心里再次冒出摄政王是不是在玩自己的念头，宫子铭忍不住皱着眉头死死盯着面前的摄政王，看着他又一脸正常的喝下一杯酒。

　　【难道是我的问题？】

　　这个怀疑迎着宫宁的满脸平静冒了出来，又在之后被宫子铭用力按了下去——这种味道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的好吧！

　　“不喜欢？”宫子铭说出了前半段又咽下去后半段的话被宫宁听见，他抬眼看过来，神色淡淡，“确实，有些奇怪的口味。”宫宁放下酒杯，视线落在再次满上的杯子里，有一粒桂花浮在水面，他后半句说出口时，近乎呓语，“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喝习惯的……”

　　嫌弃的推了推酒杯，宫子铭悄悄地抹了抹嘴，对于宫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落下。现在这个情节发展他算是看懂了。

　　宫宁明显有什么过去，也许是跟上一代人有关，也也许是和别的什么存在有关。但是他现在一点都不准备在这件事情上面浪费时间。

　　他还记得宫宁这一次来是什么事情，“皇叔别让朕继续在这里陪你品酒了，朕估计喝不习惯你的爱好。”半握成拳贴在嘴边的手挪开，宫子铭转而敲了敲桌面，琢磨着事情应该如何起个头，然后加快进程争取早点结束。

　　毕竟他一点都不想工作，也不想在工作上花费太多时间。

　　能够一句话说好的情况，绝对不应该多说几句。

　　“这次皇叔来，想必朕之前说的事情有着落了吧？”谈公事这种操作，总归是要有一个人先行提起来的。

　　宫宁进入状态得到是很快，顺手放下空酒杯，就开口道：“内阁的几位都在里间等你。”

　　“就让他们干等着，皇叔自己在这里喝酒？”

　　“对于西台州的事情，具体安排已经想向下通知给内阁的各位，按照原话，是让老夫已经将相关负责的人员找来了。”

　　宫宁的话说的颇为理所当然，有理有据，前后逻辑毫无问题，听得宫子铭抖觉得：嗯，没错是这么回事。

　　所以他跟着点头，顺便顺着宫宁说话的节奏敲了敲桌面，之后才睁开眼看着宫宁问道：“那么，方案呢，皇叔？”

　　宫子铭完全以一种上司逮到下面员工的态度在要方案，不得不说他此时的态度有那么几分略显傲慢。

　　放在以前，宫宁估计早就怼他了。

　　然而，就像是之前说的，今天的宫宁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和宫子铭针锋相对一句，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这个时候真的有了那么几分莫名的苍老感觉，“这件事情老夫全权安排给了内阁的众位，皇上可以去听听他们的意见。”

　　“……”

　　虽然还没有个心情不好的一两天呢？

　　宫子铭没有多跟宫宁较劲，今天摄政王的异常他是看的最清楚的那个——几乎是在一照面之后就看出来了。

　　虽说不擅长从眼睛里看出对方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在情绪上的变化，和态度上的软化，宫子铭总是最能够轻易发现这一点的。

　　而且宫宁所说的话并没有错，认真算起来，如果宫子铭是这个名为国家的公司最高决策人，那么作为二把手的宫宁明显也可以把事情分发下去。

　　——也许现在的情况是感情线分支和剧情主线同时出现了。

　　选择主线的宫子铭整了整情绪，带着以往面见大臣时候的表情走入宫宁所说的内间。

　　随着身边太监的唱词，宫子铭在屋内的雕栏月亮门前停住步伐，眼见着原本在屋内讨论着什么的一众老头子们全数将目光转过来落在宫子铭身上。

　　有种被针对的错觉。

　　没有特别的表现，只是继续笑着，宫子铭转头从左到右的看了一遍整个内间的布置，之后才好整以暇的正好对上了那边的一众大臣们整理的各自的仪态与站姿，动作一致的行礼，：“参见陛下。”

　　“嗯，起来。”并不是每一次都表现出一副好皇帝的模样，这一次宫子铭回应叩见的态度傲慢而有几分漫不经心，他并没有多看面前的这群人，一路走向了其中的正位，“具体的事情朕已经从摄政王那里听到了。”

　　“……”

　　其下首的大臣们都略有几分屏气凝神的看着站在上首的皇帝，沉默着等待之后的言论。

　　“那么，现在结果如何？”

　　“回陛下——”

　　事情似乎就像是提前有所排演过的，宫子铭才说出话之后，就有其中一个大臣出列，准备空口白牙的作出回答，只是话说一半，就被宫子铭一个抬手全数挡了回去，“先等一下，朕记得让摄政王同你们说过，朕要的方案不是嘴上说说的，还有像样的纸页文案作为说明吧？”

　　“……”手中还捧着笏板的大臣一愣，下意识转开视线落在了站在众人最前方位置的王维之身上。明显这么不按照往常套路的情况，让这些人有点无法适应。

　　不过即使如此，在做的几位大臣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异样。

　　毕竟就这么几天里皇帝的表现来看，今天这样都还算是能够接受的情况了。

　　王维之明显就比后者显得更加冷静一些，“陛下，李大人原本即将所说的，就是臣等商量之后得出的结果，而且——”

　　丞相王维之话里有话的态度宫子铭并不奇怪，他很是清楚这件事情应当是宫宁阴奉阳违的甩给他的皮球，却并不在乎。

　　毕竟就互相胡搅蛮缠的这一点而言，宫子铭抱有的态度是：老子最大，我还胡搅蛮缠不过你们？

　　“嗯，相对的方案讲解是必须的。”宫子铭并不怎么厌烦讲解的步骤，毕竟这些事情没有第一次就想要得到预期之中的效果基本都是不太可能的。“不论如何，口述的讲解上面总是会有漏洞的，配合的文字说明会比较直观一些。”

　　听到这一点，刚刚被称之为李大人的那位臣公上前了一步，接口回答道：“陛下，臣有信心能够将没一点都毫无遗漏的复述出来进行讲解。”

　　对方颇为自信的态度让宫子铭觉得，“哦，但是朕没有这个自信不走神。”

　　“……”

　　皇帝的不要脸在几位内阁大臣心中再上一个等级。

　　“臣知道了。”似乎有一种最终还是拗不过宫子铭的败北感觉，老丞相王维之摸索出携带在身上的一份以防万一而准备的奏章，“这是陛下所指定需要的方案报告，请陛下过目。”

　　宫子铭坐在首位上并指撑着额角，向着下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徐德胜便上前了一步接过下面送过来的奏章，顺便望向了宫子铭一眼，只得到轻飘飘飘过来的一眼，就明白这次不需要自己当读书人的徐德胜将这本奏章双手奉上，送到宫子铭面前。

　　“老臣之前听得摄政王向我等讲解过陛下之前提出的建议。”

　　交上了文本的方案报告，王维之看起来病没有准备退下的意思，而且接手了之后的解说工作。

　　宫子铭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只是翻开手里的东西看了起来——他原本是抱着随时将这本报告打回去的心态的，他可是还记得宫宁第一次拿给他的那一本东西里面是用了怎么样的文言文些了一堆他根本看不懂的开篇内容。

　　“嗯，那么大致意思你们应该很清楚了，继续方案和实施起来的细节，各方面的安排呢，列出来了么？”

　　出乎意料的简单，宫子铭大概看了一下前面部分的文字，心说这一份报告应该是被摄政王宫宁提前指点过写法了。

　　又或者是他在背后说了类似于：“这个东西是写给不学无术的皇帝看的，你们最好写的简单点”之类的话。

　　不过没差了，比起这些古代人，自己文学上的造诣完全就是个文盲，这是无法否认的。

　　“回陛下，这份文书里面，有按照陛下所要求的做出了每一步的细化安排。”王维之从头到尾都表现出了一副不急不缓地大佬风范，让宫子铭看在眼里，就觉得真不愧是当丞相的人，完全是那种俗话说得好：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具体表现。

　　对于王维之这一点的自夸，宫子铭阅读过一部分的文字之后表示赞同，“嗯，单目前为止朕觉得这份计划书拟的还不错。”

　　一点都不想要听宫子铭夸奖的王维之原本顺畅的言语这一下似乎顿了顿，略停了几秒没有回答，让宫子铭不觉从手中的企划书里抬头，“怎么？”

　　“陛下。”

　　有句话说的是，姜还是老的辣。

　　王维之之前的停顿和现在的正冠行礼的动作相对应，他带着一脸的严肃和认真，直直的盯着宫子铭道：“虽然这一份报告做出来，但是臣以为，此事不妥。”

　　早就预料到这一点的宫子铭将手中奏章翻了一页，原本是折扇式的文本，此时被他当作书一样的翻看，“因为这么做有损皇家威严？”

　　“是的陛下。”

　　这一句回答不是出自王维之之口。

　　“嗯——”深呼吸之后缓缓吐出，宫子铭看着手里的企划案，而后合在手中，向着下面的人问道：“那么这份儿计划书是谁拟的呢？”

　　“是老臣。”

　　这一次认下来的又是王维之了。

　　悄悄了舔下嘴唇，宫子铭略微勾了勾手，那边徐德胜恰好奉上一杯茶来，宫子铭顺手接过来，再看了一眼下面的众人，倒是表现的随和，“你们先坐，都先坐下来。这件事情朕觉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低下的大臣们互相对视一眼，都入言转身入了座，而后他们身边一次有宫人上前奉茶。

　　“朕在这里非常简单的陈述两个点，西台洲雪灾，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这是第一件事情，第二件事情，可惜的是国库里面没有钱。”略微低头勾首，宫子铭放下手中茶杯，指尖转过合上另只手单手拿着的奏本，“朕说完了。”

　　“……”

　　坐下大臣之中一片沉默。

　　这个态度宫子铭觉得很是满意，他敲了敲桌子，又继续说道：“不要说什么皇帝节俭省钱之类的问题，朕没可能把日后的银钱拿出来填眼前的漏洞。而且朕的解决放在已经放出来了，这个方案唯一最大的诟病之处，就是给了一些商贾一些过分的好处，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问题不是吗？。

　　“可是——”

　　那位李大人还要说什么，就被宫子铭下一句话之前重点针对，“爱卿有更好的主意？”

　　“……”——他没有。

　　第二次的沉默基本上说明了问题，宫子铭将手里奏本放在桌上，做出了总结性发言：“看来相比朕的方案之外，众位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意见。”

　　第三次沉默，没有回答。

　　宫子铭特意看了一下下首第一位的王维之，他脸上不动如山的表情，和他所做出来的计划书，让宫子铭不得不猜测着他的态度也许是站在自己这个战线的。

　　当然，只是猜测。至于是与不是，并没有什么太重要的。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众位安排下去了。”这句话说的时候，宫子铭是特意对着王维之的。只见这位老人目光抬起与他相对一瞬，似乎染上了点笑意。

　　“丞相以为如何？”

　　两个人就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达成了共识一般，王维之瞧见面前小皇帝眼中所带笑意，也明白对方是读懂了他这一些列行动之中的意向，颇感欣慰，当即站起来领命道：“老臣遵旨。”

　　宫子铭听着，再打量过剩下的内阁大臣的表情，明显的有所分别。一下子就做出了一部分的区别，让他这下心里有了点逼数。

　　“如此，那么在年会之前，朕就等着众位的好消息和相关的名单了。”

　　“是。”

　　“希望不要让朕看到的是一个空名单。”

　　“……”有几位大臣一僵，之后随后才强笑着回答：“不负皇上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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