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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孙本就满腹心事,入乾坤殿请安之时,神色十分仓皇。
而准皇后卿鸾正执着一柄素色如意团扇,为榻上休息的皇帝轻轻送凉。
“殿下,还请安静些。陛下头痛,方才才睡的安稳些。”她将不合季节的团扇随意放下,抚了抚小腹。
见她这般动作,皇孙立时想起这张肚皮下面是陛下的亲生子,也是沧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无论多么如何讨厌这个女人,他也无计可施。皇孙恨恨地盯了一眼她毫无隆起的小腹,闷声道,“卿女官哪里的话,孤不过是来瞧一瞧陛下罢了,并非想要叨扰。”可皇帝依旧未醒,长眉微蹙,眉心处有细密的汗珠,似是十分痛苦。
“近来事务繁杂,陛下的头疾反复,最是受不得惊闹的。”卿鸾只当未曾听见他以“女官”奚落自己无名无份寄居此处,正色回道。
皇孙听出她是在指责自己近日不够关心陛下,只是无声咬牙:这个卿氏,当真是个狐狸精!
他也有所听闻,眼前这个女子矜贵的很。陛下崇尚俭朴,而她仗着肚子今日要青州的鳜鱼明日要玄州的冻虾,衣裳穿戴也都要最最好的珍奇,更是将帝王玉库都算作自己的私库。
从性情到品行,卿氏与陛下都格格不入,如何当的上“天作之合”?
那个无尘说的没错,狐媚惑主,他不想看陛下的英明毁在这样一个空有皮囊的女人身上!
可陛下和眼前这个讨厌的不能再讨厌的女人,还有一个或许还未成型的奶娃娃,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他,从来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卿鸾看着这喜怒全写在脸上的孩子,想到那日无尘所言,被小明斥责为“胡言乱语”。
小明的性子自来是温和的,竟然也会这般恼怒,不知有几分是为了她,又有几分是为了眼前这个愚蠢狭隘的小鬼。
无论有几分,总归是令人不快的。
皇孙见她要去喝一杯放在案上的冷茶,便道,“如今卿女官金贵的很,怎么能喝冷茶这种伤身的东西呢?”说罢他唤了殿中宫女来:“将瀛国进贡的那一品‘水晶香丝’沏一些来。”
卿鸾但笑不语,目中的情绪一闪而过。
热茶很快便在水晶壶中沏好呈上,卿鸾看着那一壶白水,淡淡道:“殿下当真会说笑。”
皇孙亲自为自己斟了一杯,“所谓‘水晶丝’,自然是如水晶一般透明色的茶叶,不喝在口中是觉不出来的。”
他说罢就抿了一口,强忍住那种在舌底生出来腥臭之味,笑道,“好香的茶水,您可要尝一尝?”
卿鸾看了他一眼,斟了一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女官觉得如何?”
皇孙带了些促狭的笑容还未在唇角展开,便化作惊恐。
水晶杯砰然落地化作无数碎尘,青衣的美人痛苦的捂住小腹,呻.吟痛呼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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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孙呆怔地抓住手中仍未放下的杯子,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哭诉:“陛下……俨儿错了,俨儿只是想要作恶一下卿娘子,没有想要害他们……陛下……”他愈说愈变成了抽泣,而室内女子的惨呼声让他心中憟憟不安。
他讨厌卿鸾,但没想过要害陛下的孩子!
太医很快便自内室而出,他忙颤巍巍地问道:“如何了?”那两鬓皆白的太医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低声向皇帝说了些什么。
皇孙眼前一黑,只能强自镇定,颤声道,“你们验一验这茶水。”
皇帝的神色却不是想象中的暴怒,反倒复杂难辨,皇孙心中稍微有了些许安定,坚持道,“再多叫些人,验一下茶水。”
皇帝看了他一眼,似是轻轻叹息一声,听到女子的虚弱呼唤便到内室中去了。
“陛下……”皇孙眼圈一红,已经拿出银针探取地上碎瓷片的太医看着针尖乌黑一片,令皇孙的面色骤然惨白。
太医硬着头皮低声道,“回殿下,里面有微量的……砒霜。”
皇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惊惧之下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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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卿鸾伸出手抓住了那副衣角,“琛儿呢……我们的琛儿呢……”
皇帝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安慰道:“以后,我们会有琛儿的。”
女子悲苦地看着他,方张开苍白的唇瓣,眼泪便簌簌而下:“可琛儿方才还在!琛儿还那般小,还那般小……”
她颓然地埋在皇帝的怀中,冰冷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是皇孙殿下的茶!……是柏世俨的茶杀了我们的琛儿!”她万分恨然,“他竟这般狼子野心——”
皇帝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乌发,上面别无装饰,只有一支流光熠熠的五凤簪,他轻声道:“不要再想了,阿鸾。”女子自他的怀中僵硬,声音变得骤然尖锐起来:“陛下是要包庇皇孙吗?!即便……”她泪水长流,悲声哽咽,“即便殿下害死了陛下的亲生骨肉!”
她似是用尽所有力气攀着面前的男子,令皇帝感觉手臂都被箍得生疼。
“阿鸾。你……”皇帝不忍地看着她,极力想要令她安定下来,“你可知女子若是实在想有……”
“我不听!!”卿鸾几乎尖叫起来,连眼神都变得阴冷,她直直地看向面前的男子,君王,天子,突然幽幽地笑了,“没错。我们的琛儿还活着呢,好好的。”她的笑容竟令皇帝有些发冷,却在转瞬间又变作了难言的苍白虚弱,“那便请陛下废止婚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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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中被搜出给女子用的绝育药,皇孙辩无可辩,他只能一声不吭地跪在门前,见到那玉山一般的身影出现时,话未出口,便先流下眼泪来:“陛下,俨儿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皇帝沉沉看着他,许久才道:“朕的确失责于你,但你也的确错了。事已至此,你没什么对朕说的吗?”
皇孙听得他竟这般疏冷严厉,许久都哽噎无言,只是这般默默流泪。
皇帝等了许久都未听到他开口辩解,眼神中多了几分失望。
白塔倾斜,市坊流言,推波助澜的人是谁,他并非不知道。
他正要开口,却听到内室中接连爆发的器皿破裂声。
“阿鸾…”皇帝的眉眼间涌上烦忧,转而对太医道:“已经有些魇了。要尽力为她调理脉象,再多开些安神养身的方子……可是有办法根治?”
太医露出为难之色,“按陛下所言,心病仍需心医,这小月也要做些样子,且这种事只能是陛下多加劝慰……”
他顿了顿,斟酌着小心补充道:“娘娘身体强壮,又正在盛年,想来很快就可以有孕。只要娘娘有孕,自然可以解开心结。”
“你下去吧,朕知晓了。”
当夜,皇帝急召钦天监,复加卜算后更改大婚吉日,婚期又提前十日。
另赐卿鸾明珠,珍珠,宝石,珍玩摆件数十匣,古卷典籍无数,以抚慰其伤痛。
一时间更多的人为此忙碌不休。
无尘方丈坐在清净无声的梵阁之中,溃散的眼眸遥遥望着阴沉的低云,忽而悠然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