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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师徒同台

函锋 花茵HY 5718 2022-05-10 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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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声不绝于耳,几乎要将听者的一颗心都震碎了。

  朱长哉仍带着些恍惚的站起来,沈渊迎将鸿鸣的手爪子推开,“大人还是洁身自好些更好,至少不必左右受挟不是吗?”

  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声音极轻地在朱长哉的身边掠过。

  镇南王府的女细作都敢放在身边宠幸,果然是嫌得命长了。

  至少在朱长哉肯完全开口之前,他还需保他这条命。

  朱长哉粗粗喘了一口气,慌乱地看了一眼自己用来拭汗的刺绣方巾,干笑了几声,勉强维持着一州郡守的威严走出内室。

  鸣鼓喊冤的的确并非一人。入目尽是华发白髯,从褐衣布履到锦帽貂裘皆有。霞州的各位大儒文客齐聚郡守府,可谓是济济一堂。

  沈渊心中一跳,僵了一僵后才下阶对着一位著四色葛巾,留一把雪色美髯的胖老头拜道:“……师父。”

  那胖白老头眉毛一扬,再一瞥,手已经自发下去摸自家的酒壶——这才想起因要上堂,酒壶便随手撂在了家里。

  唉呀!啊呀呀……老头瞧着这有几分眼熟、俊俏绝顶的后生,没有美酒入口配此时情境,很是丧气。

  “当真好俊的小子……你是我哪位学生?”他今日便带来四个徒儿,都是年富力强的好儿郎,此时正排着队替他挨板子。

  徒儿多好处也多,就是偶尔对不上号儿罢了。

  老头儿将这自鸣得意的念头在脑内一过,对眼前的美郎君更是慈眉善目,“乖徒儿啊,你如今年方几何?作何营生?可有婚配?师父近几年也收了几个女娘做女弟子,正是你的小师妹……”

  他似是没见着沈渊越来越糟的表情一般,一边无视几个同行的眼神做着拉媒说纤的活计,一边苦苦思索这是谁。

  做师父的将徒儿给忘了,似乎也是极不体面的事——突然他猛然瞧见对方袖口上露出的一截金属护腕,脑内灵光一闪——

  “哈哈!玄儿,多年不见,你如今颇有长进啊。”他蔼然含笑,目光中满是欣慰和感慨。

  “…………师父过誉了,明玄不过是力求不忝列门墙而已。”见他这般辛苦掩饰个中尴尬,沈渊焉能不配合他。

  一直做尾巴状的瑶光表情都要掉下来了,前辈的师父,怎么,看起来,比他家的白胡子老头儿还要不靠谱呢?

  老头想起了这是他亲爱的“明玄徒儿”,自然也勾连起一段多年往事,“你入门时不过桌子一般高呢……你师兄呢?”

  沈渊忍不住想要叹气。

  彼时他与陛下刚被困居霞州,群狼环伺之中,陛下特意拜师霞州大儒黄守拙学写“百寿图”为先帝祝寿。

  至于拜师礼……只需替这嗜酒如命的老头儿酿一坛四时酒即可。

  于是肃王和他的伴读就戮力同心地炮制一番,献了半坛亲手酿造的“金樽绿蚁酿”,色泽和老头儿开瓮时的脸色一样青翠欲滴,饶是饮者是解甲归田的太师大人也没能消受住这一片拳拳赤子之心,险些死在茅房里。

  当年陛下为写“百寿图”而去,只是此时功力已成,却也没了祝寿的人。

  不过那段被这疯老头追着手腕上坠沙习字,替他沽酒的时光,当真是难得的快乐。

  沈渊忆及往事,眉眼柔和了些许,屈膝行礼道,“师兄俗务繁忙,我替师兄向师父问好。”

  老头微微颔首,心下欣慰。他虽然是清雅文士,到底是在官场里打过滚的,一双眼睛自然捉到了自家亲亲徒儿和朱郡守联袂(并不)而来,马上按住徒儿的肩膀哭诉:“师父如今可不如何好……徒儿,你需得为师父做主啊。”

  “………………”

  *****

  锦瑟阁。

  黄老头儿口中的另一个徒儿幽幽转醒,正眼前立着一个泪眼朦胧的孩子,有些怯懦地看着他。

  皇帝想起这是他今日立的皇孙,在这样的灯火下看,又不再像他的小九了。

  “陛下。皇孙殿下求见,方才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琉璃瓶,惊扰了陛下。”月嫔将皇帝扶起来,将一只装了冰的小纱袋轻轻放在他的额上。

  皇孙此时惶惶地立在那里,吓得厉害的样子。

  “到朕这边来。”皇帝唤那个孩子,望见一双紫意莹莹、泪意盈盈的眼睛。

  “住的不舒服?”琳琅出宫前就已经安排了诸多宫务,她做事向来都是妥帖的,如今怎么出了事端。

  皇孙听到可能牵涉贞妃,心间又急又怕,猛然摇了摇头。他显得畏惧又慌乱,却依旧使出了百倍努力想让自己清楚的说明出现的原因。

  “陛、陛下。”他幼小的头脑中的认知令他不愿用更亲密的“皇祖父”称呼这样一个男子,“俨儿错了。”他低下小小的脑袋,微微颤抖地啜泣道,“俨儿不过是发了梦有些害怕,半夜来打扰了陛下清净。”

  那双光彩惊人的凤眼就那样凝视在他身上,令他禁不住魂魄颤动,忘了令他惊起的噩梦。

  这突然降临的富贵与尊荣令他噩梦连连,逼得他疯跑出来。

  这便是……皇帝吗?

  即便皇族人口不算繁盛,但爵位向来贵重。他因祖辈之上并无功德,只有一个最小的爵位,又无父母加护庇佑,不过是池塘里被淹没的一枚花苞。

  为何选上了我?皇孙依旧定定地立在皇帝身前两步开外,一双眼睛泪光敛然。而收完碎瓷片、上前侍奉的女官都禁不住为他暗暗叹息:这孩子竟是这般愚钝。

  陛下年岁已长又未有子女,平日见了世子们都要格外疼惜些,小殿下此时不抓紧时间与陛下亲近,还要等到何时?

  “你又如何错了?”辉煌灯火中的皇帝伸出手自语,像是对待一只怕生的小兽一般,轻轻抚住了他柔软又毛躁的发顶,“是做了噩梦吗?”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每一处都极尽无暇,让手底下的孩子感到无穷的温暖与慰藉,似是随他遨游过温暖的云层,他猛然想起了只读过一遍的那首诗:

  天上白玉京,十四城五楼。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老先生莫要心急。”鸿鸣稳稳扶住老头的手爪子,当下便发现此人脉象稳健,气息平和,身体好得很,疯老头见他便眼前一亮,凑到鸿鸣耳边喋喋道,“你这小子也是我的徒弟?又是哪一年入的门?今年何等年岁?做何种营生?可曾婚配?”,这孩子瞧上去比明玄还好,一看就是个知道知冷知热知道疼人的!

  “不、不曾。”鸿鸣傻眼道。

  “老头子这些年倒是收了几个女弟子,她们都……”

  “他是我的仆从。”沈渊总算善心大发,试图挽救垂死挣扎的鸿鸣,就被老头气呼呼道,“莫欺少年穷!你当时也不过是个仆罢了!”

  “…………”唉,他也时尊师重道的,随意吧。

  公堂之上毫无肃静威严,乱做一团。

  沈渊实在受不了自己师父胡来,一旁另有一个看起来精神矍铄,颇有几分仙人之气的老先生开了口,“黄酒鬼的徒弟,我们也不想来这公堂之上……但也无法。”

  他一昂首,向着好不容易将自己塞进椅中的朱长哉朗声道:“郡守大人,请按约归还我等的印章!”

  他甫一说完,身后的两个徒弟便将齐抬的东西一揭,正是金光灿灿的“光风霁月”四个大字,因保养得宜,牌匾的木料还泛着桐油的光亮。

  “鄙人的印章,同这四字,是先帝一同赐下的。本为了祝贺陛下万寿,借用郡守大人一二也无妨,但御赐之物轻慢不得,大人——”

  沈渊听得自己那便宜师父见着旁人使了第一杀,当下已然怫然怒道:“胡老头这老东西,竟然拿先帝赐下的东西压人,可惜为师却没有什么御赐的身家!”

  沈渊嘴角抽动,无奈应承道:“我会回告师兄,我保证,您绝对比张老体面百倍。”

  他此时也算听明白了。

  朱长哉拍马溜须一流,不及万寿节便急急做了万寿礼,又收了许多大儒文士,才子贤老的印章打算一并拓上去讨陛下欢心,也顺带表明自己得民心。

  只是眼下这些印章竟有借无还,又恰逢立皇孙这种入史册的紧要事,逼得印章的主人们前来郡守府讨要,演了这一场好戏。

  只是陛下的万寿还远的很,朱长哉的拍马之心,当真太过急躁。

  但说到印章……

  印章?他突然想到了密密盖满印章的“霞州哭闻”。

  朱长哉欲哭无泪: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些有声望又有脾气的儒士们,他既动不得亦不敢动,打不得又骂不过。

  说来也怪,那些印章在库房上了三道锁,就那般凭空不见了——他的郡守印就撂在桌子上也无人动,莫非这些穷酸老货的一只破章子有什么可谋求的不成?

  “您少安勿躁,朱郡守定然会给您一个说法。”沈渊摊摊手后退一步,气定神闲地听两方继续撕扯。

  虽说朱长哉此时不能出事,但惹下的祸端,他可不想分担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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