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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宴罢送客,林靖又让人把黛玉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说是府里给准备的,虽知道方鸥定有更好的,不过,总是份心意,让他不要嫌弃。
话说得简单,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内中意思,方鸥也就谢着接过去了。不过,林靖见着发现这人的手有些细微的颤抖,再一瞧,连眼窝子也有点儿红了,心中不由一叹,也是个缺爱的孩子。因见他这样,林靖才刚兴起的不确定心思,又淡了几分,望他日后还能记着此刻的心情吧。
金铮今儿个大概是高兴,稍微喝多了些,林靖忙打发他先去躺着。金铮喝了醒酒汤,又张开嘴,让林靖把块醒酒石给他压在舌根下头,却不肯躺下来,只是靠着榻上,拉着林靖,呵呵的笑个不停,一副傻样,哪儿还有往日的一丝的精明?
林靖没法儿,只能坐在他身边陪着,用空着的那只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慢慢的,金铮也不笑了,整个人往她这儿一滚,把头埋在她怀里,酒后热烫的脸贴得她紧紧的,而后,随着那轻轻的一拍一拍,这傻人的鼻息渐渐悠长起来。
等林靖脱身已近亥时。
夜色深沉了,天地间整个白日的热喧,这会儿也已经沉淀下来。林靖站在屋外院子里头,像是融入了这静逸沉淀,静静地听着草虫的唧唧,只等心腔中的杂嚣也像是随着呼吸吐露一净,才转身走向了书房。
书房外头,罄儿早就站在那儿,此时的他规矩着呢,大爷没说话,他就如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主子路过他身边,眼睛都不带扫他一眼。他也只是低着头,再没往日的满嘴的讨饶。只等书房里头主子的一声“进来”,他才偷偷松了口气。
林靖看着下头老老实实的罄儿,“说吧。”
这一句,像是开启了木头人身上的机关,罄儿瞬间就活了过来,“哎!大爷,今儿个那位马大人,您还真是见过。只是,那日您没搭理那人。”
白日里那事,罄儿十分看不上那位马大人,听着马大人那口口声声的跟主子套交情,他心里就在琢磨着,到底是哪儿跟这位马大人油牵连了,这想啊想啊,还真给他想起来了,才叫了出来。
林靖嗯了一声,示意罄儿说明白,这罄儿本来就是过来交待这事情的,得了主子的点头,马上就开始往外倒了,“主子,您还记不记得那日,您去百草堂?”说到这个,罄儿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他跟着主子,那日的那些话,他自然也是听见了,也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只是他到底是做下人的,还得分出精神来看这主子。
那日实在是太心慌了,又着紧着主子,所以对那位马大人并没什么印象,不过看还是看见的。所以今儿个使劲想使劲想,也亏得他记性好,还真是想到了。
“百草堂?”林靖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下,“你去打听一下,那人是在哪儿当差。”迟疑了下,终究还是说了,“跟百草堂又是怎么个交情。”
才说了这个事情,第二天,林靖就又接到汪修的信了。那日林靖脸上不好,坐了会儿就走了。所以那次也就没有好好说上话。这次,汪修出面请林靖一聚,还请林靖连金铮一起给请了。信上说得好,说是以前一直说是要请林靖吃酒,只是每次都没成,这回,就让林靖赏他一个面子,完了这心愿。
如此小事,竟然上升到心愿这话了,林靖看着都笑了,回信就应了。于是这汪修高高兴兴地选了日子选了酒楼。
这回,汪修选的地方是京郊某山坳的一处私园子,在那私园子里包了处水榭。那私园子原是前朝的一位王爷的消闲山庄,后来几经转手,成了如今这样个去处。园子景致不错,那一处处的亭台楼阁,就成了一处处迎客的地方,又雅致又私密,颇有林靖上一世花园会所的味道,只是比那个更精致一些。
林靖听说汪修约了那个地方,心中点头,景致好还是其次,因白瑞是那样的,金铮又过招眼,还真是那样的地方才更合意一些。
金铮一时也来了兴致,又是体谅林靖,那园子花木繁多又是山里定比京里爽快些,想着趁早凉快,不若早些出发,省得路上很晒。
所以,金铮林靖到了那儿,才巳正。那庄园的掌柜也不觉着稀奇,一向是有客人早到在其中游园的。
两人一路赏玩,慢慢到了那处水榭,让人退开,自己两人就选了个临水的敞轩,靠坐在那栏杆座上,凭着风,看看池中荷叶田田荷花亭立,喂喂水下的锦鲤,煞是惬意。
林靖这会儿心中舒爽,不由就笑得多起来,手中掐着一点点儿的糕点逗着那几条贪吃的肥鱼,看着那鱼争先恐后只知道吃不知道怕人,笑着说不如捞两条宰了吃吃看,又说这儿不错,该把睿哥儿带来玩。
正说着热闹,这敞轩里就进来一个人,林靖回头一看,吃惊地挑了挑眉。
只见这进来的人,身量不高,眉目如画,头上束着发冠,一身月白锦缎长衫,身上也没许多零碎,只在腰间别着荷包,腰带上系着压袍角的玉佩。
这一身打扮,跟林靖实在是相似!
这还算不了什么,那些收敛的世家公子也常作如此,只是,这人虽一身男装,却没有掩去胸前的隆起。
这是个女子,一个漂亮的女子。只是,怎么会有个女子?难道这儿还提供这种特别的服务?
林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金铮一声怒斥,“出去!”
林靖一转头,就见身边的金铮满面阴沉,怒目瞪着眼前的那女子。
而这突然闯入的女子也是个倔强的,身子因那一声吼而簌簌发抖,仔细看,眼中已经是含着水,只是还是挺立在那儿,就是不出去,也不让眼中的泪轻易滴下来。
原本的惬意就这么被破坏了,而此时此刻,京中西宁王府里,也是兵荒马乱的。
因着那个诡异的木盒子以及那撮毛发之物,王妃这儿的气氛是压抑了许多,人人都紧张了起来。
那送信的婆子也叫苦不迭,弄了个这样的东西在身上,不敢丢不敢藏,有时时担心被当成替死鬼推出去,没几天,这人就生生地瘦了几圈。
只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王妃说是使人辨认,可哪有那么容易?那婆子易装出去,偷偷拿了两根那黑毛去找了个修面的,在那人仔细辨认下,总算是让那婆子稍微安了点儿心。
因为,那东西,不是男人的头发。
得知这个时,那婆子激动得差点儿哭了,总算是不用担心王妃娘娘被人陷害那什么了。
消息传到娘娘那里,那一贯端着的王妃娘娘竟然没有忍得住,哈哈的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也就到这儿了。因为接下来,再无一丝的进展,那个闹肚子的送信人,就跟冰化了水似的不见了,不,冰化了水,还有水在,水变成水蒸气,还看得出白腾腾的。这人,简直就像不存在似的。其实,知道有这个人的,也就那么一个人,兴许是那人瞎编的呢?于是,这严加盘问,就升级成了严加拷问。可任怎么盘问拷问,就没得一点点有用的。这下,娘娘当然笑不出来了。
今日,还是一筹莫展呢,王妃就听见人报,说是西边家里使人送信来了。
还送信?王妃娘娘咬牙切齿地说着让人进来说话。而那传话的婆子却偷偷松了口气。
按以往正确的节奏,应该是安排人先带人去洗脸什么的,而那信因该由他转交的。只是现在,还有谁敢这样?那婆子索性就把人给带来了,让那人自己说。现在看来,还真给她料到了。
那送信的不知道原委,这回进来,恭敬的磕了头,才从怀里把信取出来高举过头顶。
王妃使人接过那信,却并不急着先在就拆开看,而是跟那个送信的人聊起家常来了,什么几岁,从哪里来,现在在府里当什么差,等等等等。
而后,又像是不经意的问着,在他之前那送信的可曾回到西边王府?
那送信的迷惑了,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件事情呢?
王妃见这样子,知道这人是没有说谎,这也更进一步说明王妃现在在人算计之中。
只是这人一问三不知,王妃也是失去了打听的意思,就把眼睛落在了手中的信上头。
王妃展开信,先是一目十行,然后才放慢,细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王妃娘娘忽然惊跳了起来,连声叫着要回西边去,让人快点儿收拾了细软就要出去了。
正在乱哄哄的呢,忽然间,王妃娘娘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了,让人忙去找福婆子出来说话。这福婆子也就是那个收这那木头匣子的人。
边上仆妇听了,有一个忙应承说是的出去了。只是这人才走,王妃就坐不住了,随后忽然一拍额头,自己怎么就忘了呢,忙叫身边人:“你去跟福婆子说,把那东西拿给马房养马的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