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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臭味，苏素动了下背上的箭囊，指引精灵仍躲在里面不敢出来，苏素能感觉地到它隔着箭囊传来的颤抖。
它已经完全失了胆气，就像那些陷入火海中的盗匪，彻底成了不堪一击的散沙。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装备优良的军队如果失去了士气，那么存在在他们手中的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精兵良将如此，何况这些全无章法的盗匪。
怀中的符咒还有大半没有用完，苏素取出一张，覆盖在了自己的双眼之上。
这一张并不是火符，轻薄的符咒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黏合在了她的皮肤上。苏素合上眼再睁开，眼前是符咒，视线却没有被遮挡。
眼前的景象，发生了改变。
山川景物不曾改变，可在那片火海之中，除了盗匪，还多了一些奇形怪状的身影。
妖怪。
它们的身体有些发虚，苏素看的很勉强。这具身体的底子太差，即使用了符咒辅助，仍然难以捕捉妖怪的身影。
除非是在人间拥有实体的妖怪，那种可以被任何人所看到，不需要借助任何事物的辅助。
此时在眼前的，都是无法被常人所见的妖怪，在空中飞旋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陷入绝路的盗匪。
混乱，鲜血，痛苦，诅咒，仇恨……
火海里那种源自灵魂的恶臭味，即使不需要借助符咒也能闻到。与其相比，属于浓烟的刺鼻气味都要显得清新许多。
然而对于这些被吸引而来的妖怪来说，却仿佛是一道急待吞噬的佳肴。
也有弱小的妖怪在这片混乱中诞生，孱弱无比，却依然用眼睛盯着诞生它们的人类。等待着吞噬，或者被吞噬。
苏素正等着它们的诞生。
她将手上的弓放下，从怀中再取一张符咒。诡异而艰涩的咒语从她嘴里慢慢吐出，那道符咒渐渐拉长，像是鱼游于水一般在空气中游动，摆动着身体冲向了火海。
它穿过烈火，烈火却无法将它燃烧。新生的小妖被牢牢束缚住，尖叫着，挣扎着，却依然不能挣脱。
符文一点点融入妖怪缥缈的身躯，在赋予了它可在人世间显像的肉体，同时也剥去了它的自由。
在这个过程里，苏素的脸色一点点变白，身上的汗液染透了刚刚穿上身的衣衫。
这具身躯的基础差，即使是新生的小妖收服着也有些困难，不过这一只目前来说应该够用了。
“唧！”成为式神的小妖扭动着向它飘过来，样子像是一朵云，却有着无数只骇人的眼睛长在那云朵般的身躯上。
“去。”苏素席地而坐，恢复流逝的体力，“将鬼蜘蛛活捉，其余盗匪一律杀死，不留活口。”
那原本有些不情不愿的妖怪猛地兴奋起来，骇人的眼睛里透着狰狞的光，“唧！”的一声大叫起来。
它立刻冲了出去，火海周围的妖怪不满地看着仿佛野猪般冲出来的新生妖怪，对着它顶撞撕咬。苏素一言不发，八道符咒依次飞出，那些妖怪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甘不愿地离开了对它们而言散发着绝顶香气的火海。
式神肆无忌惮地在火海中猎食，还活着的人类四处逃窜，它就一个个地追赶，到兴起处时，张开利齿对着盗匪身边的一个女人咬了下去。
苏素早有预料，手指张合，那妖怪便惨叫一声，虫一般在地上翻滚起来。
她离开了树木的遮蔽走下去，却没有一个盗匪记得要对她刀剑相向，反而像是被恶狼驱赶的羔羊，只想更快一点逃离这个恶魔。
人类是无法让房屋起火的。
人类无法创造出妖怪。
在他们的脑海中，眼前的已经不是人类，而是食人的女妖。
苏素的脚踩在式神身上，式神起初还试图反抗，却在她的控制之中不断哀嚎，最终只知道求饶。
“别再违抗我的命令。”苏素将它踢开，“不会有下一次。”
那式神瑟瑟发抖着“唧”了一声，欺软怕硬，喋血嗜杀。不愧是那些盗匪的生出的妖怪，秉性简直如出一辙。
苏素身侧是险些被妖怪吞噬的女人，她的双手还被捆绑着，逃起来都比别人慢半拍。苏素从盗匪的尸体上摸出一把刀，劈开了捆住她手腕的绳索。
“留在这里。”苏素向前走了一段后席地而坐，刚才飞出的八道符咒已经贴在四周的山石上，她所处的正是中心位置，“叫那些女人也别乱跑。”
女人咽了口唾沫，脸色煞白，反应了一会儿才跑着叫喊着别的人回来。
苏素安坐原地，肆虐的烈火仿佛被什么扼制，只一会儿便熄灭无踪。她的脸色一点点恢复正常，等到彻底吐出一口浊气圆满收工时，式神已经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务，将鬼蜘蛛抓到了她眼前。
苏素不带一丝感情地打量着他，打开了关闭已久的弹幕。
“你们要的。”她开口道，“鬼蜘蛛。”
弹幕多的像是爆炸。
【失望！打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鬼蜘蛛是什么奈落是什么，女神是播主，从今以后我的女神只有播主！】
【播主的手段太……太吓人了……这……怎么会这么可怕？播主不是阴阳师么，怎么……怎么感觉像邪魔……】
【看过轮回世界的人认真负责地告诉你，播主已经是难得的良心选手了。】
【鬼蜘蛛也还好吧，可能是因为我一直脑补的很糟糕的脸。】
【太残忍……接受不了……我退了……】
诸如此类的评论，刷的眼前都是，苏素正考虑着是不是要再调淡一点，她身侧的女人忽然动了。
女人手中拿着从盗匪尸身上捡来的太刀，动作笨拙地冲向鬼蜘蛛，甚至没有常年杀猪的屠户利落。
可以看得出，她根本就从没杀过人。
苏素并没有拦，随手捡了颗石子在她肩上弹了一下，使她手中的太刀偏了一寸，避开了鬼蜘蛛的心脏。
鬼蜘蛛被太刀钉入肩头，踉跄着栽倒在地上，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女人用力从他身上拔出刀，想要再次刺下去。
【鬼蜘蛛！快抢救鬼蜘蛛！奈落出生的太波折了orz】
【忽然甚至不想奈落出生……】
【我……我也有点要叛变男神的趋势】
女人的脸上全是泪水，牙齿咬着，眼角似乎都快瞪裂了。她原本有着一张很漂亮的脸，此时被痛苦仇恨灼烧地只剩下丑陋，然而这样的丑陋却比她的美丽更加能动摇人心。
因为那深刻到几乎能刺出心灵的恨。
“你们……”苏素的手抓住女人的手臂，没有按着她坐下，也没有放开她举刀的手，“不喜欢奈落了吗？”
【喜欢啊】
【喜欢啊】
【除了叛变男神的念头还想揉揉播主头，我大概是没救了……】
【我爱男神，可我也是一个怜香惜玉的小仙女】
【想要男神，可是良心隐隐作痛。】
【现在就已经想干掉鬼蜘蛛了，作为一个同萌奈落和犬夜叉的人不知道也厚该怎么办orz算了还是杀掉好了，笑着流泪.jpg】
【不对，错字了，以后】
【我看的还是恋爱直播么，想要甜甜甜，不要选择题qaq】
弹幕没有明确表态，苏素仍然不明白她们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处理方式，“那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弹幕仍然没有回答。
她这样仿佛自言自语的姿态很奇怪，可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出声询问。作为一个能够驱使妖怪的人类，她的自言自语并非不能接受，也许只有奇怪，才是她的正常。
女人深知不可能突破她的阻拦，腿一弯跪倒在地上，太刀掉在一边，“请您杀了他吧，我的父亲，母亲，我所有的亲人都是被他所杀。这里的女人全是被掳掠来的，她们的村人没有几个活着。这种人……这种人根本不能被饶恕！”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牢牢盯着鬼蜘蛛，眼睛里全是深刻的恨意。
弹幕依然没有明确的意见，纷纷杂杂什么意见都有，总体还是同情妹子。
苏素始终没有得到她们的意向，沉思片刻，最终不再进行问询，自行拿了主意。
“起来。”苏素用脚勾起那把染血的太刀，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别在地上跪着。”
女人犹豫着起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恳求和期待。
“你想杀他报仇。”苏素的目光没有恶意，然而女人却不安到慌张，“什么都愿意做？”
女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苏素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态度平静地发问，“如果我说要让他爱上你呢？”
“什么？！”女人大惊失色，猛地退了一步。
【wtf？！】
【什么鬼吓得宝宝薯条都掉了！】
【本仙女的小鱼干洒了一地啊！！！！！】
【等等播主我们要看的不是这种恋爱啊……】
【播主的思维逻辑仿佛并不简单。】
苏素看着一脸怔楞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女人，态度平静又漠然，仿佛说出石破天惊之语的从不是她，也不在乎她的话会对在场的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有着腐烂到恶臭的灵魂。”苏素拉过女人的手，将她半揽在怀中，好让拉近的距离使声音变得清晰，“恶念，欲念，只要再多一些，就是饲养妖怪的上好原料，能诞生出不错的半妖。”
她的动作是那样亲昵，然而她的目光却一片漠然无波。
“我想要那只因他而生的妖怪，这中间只差因为爱欲而生的卑劣之念。那只半妖我一定要得到，至于是谁推动了这个过程，我不在乎。”
女人纤细的手腕被苏素握着，那手生的美丽白皙。然而与此同时，也是羸弱不堪的。
苏素没有接着往下说，然而女人意会到了一些东西：
她如果想要亲手杀死鬼蜘蛛，这是唯一的机会。
弹幕疯狂地吐槽。
【给播主跪了】
【这要是真爱上了就是真·腐烂的爱情。】
【播主你还记得鬼蜘蛛是你的攻略目标么】
【播主：不存在的】
【这种剧情走向……虽然觉得会是狗血三俗相爱相杀向，但现在又不肯定了】
【期待后续走向】
【到时候鬼蜘蛛被那妹子悄悄一刀切了的可能比较大吧】
【+1】
……
【+】
苏素面无表情地将怀中的女子推开，“你怎么选？”
“好。”女子看了旁边的鬼蜘蛛一眼，“如果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那么她除了接受，没有任何别的选择余地。
【居然答应了】
【这是要变成狗血走向了么，好无聊】
【这妹子答应的这么痛快，我总怀疑她会趁着没人的时候直接干掉鬼蜘蛛。】
【赌一朵菊花是恶俗走向！】
【压一根黄瓜不是】
【静观其变】
苏素点头，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珠音。”那张显现出决绝之色的年轻面容上露出几乎满溢的痛苦，“我的……名字。”
从遭遇这件事后，第一次有人问她叫什么名字，而给她名字的人，曾经那样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鬼，蜘，蛛！
珠音怨恨难消，又有些茫然。虽然已经准备去做这件事，可是要怎么做呢。
看到那个男人，别说让他产生爱意，忍着不将他大卸八块已经是极限。
这样的强盗，也会有感情可言吗？
即使有，又要怎么忍着不去奚落，不去让他痛苦呢？
真的……能做到吗？
只是这样相对站着，就已经想要乱刀砍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