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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篮球。非常讨厌拘泥于某一点才能得分的东西,更讨厌把我的老爸夺走的东西。
从少女有记忆开始,父亲就没有宝贝过她。第一是篮球,第二是学生,身为亲生女儿的未花,排位却一直处在外人之下,甚至在物体之下。
无论在幼稚园如何好好表现,无论被老师夸奖多少次,偏偏就是换不来同是老师的中谷仁亮的注意。女孩不甘心,既不甘心也不愿意被“别的东西”抢走爸爸,便讨厌起了篮球,也讨厌起了所有受到爸爸关照的学生。女孩的人生和父亲同样是篮球队员的相田丽子完全不同。被父亲耳濡目染而有了“看见身体机能数据”的能力的丽子,和被父亲忽略因而讨厌篮球反之更加不被父亲所喜爱的未花,如此恶性的循环再加上未花母亲也与丈夫交恶,注定了她的家庭不得不四分五裂。
十年过去,当知道绿间和高尾是篮球队新人,与中谷关系疏远之后相同陌路的未花,自然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任性地讨厌起“抢走爸爸”的学生,但对篮球本身的厌恶仍然存在着。
射手座的上神未花正如其名,是一支自由自在的箭,不愿意受到任何束缚。在她儿时的记忆里,认为是父亲太过喜欢篮球不要自己和母亲了才会离婚;如果不听妈妈的话,妈妈也会抛弃自己——怀着害怕被丢下的恐惧,对母亲的要求,未花从来不敢说“不”:选择学校和开始做模特儿,全都是母亲单方面决定的,未花虽然不愿意,却又找不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只能半推半就地答应了。相反地,在“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上,就更加地蛮横且任性了。
“体育项目”这种东西,说到底都是有规则的。尤其是以得分为目的的球类运动,为了公平得分,往往规定着一个目标点——也就是球门,篮筐,或者场地中间的横网。未花不能理解,场上的人忙活几十分钟,就为了比对方队员多把球弄到指定地点几次的这种规则。这和身体素质之类凭借努力就能提升的数据无关,就算练习时命中率提升,有的时候偏偏就是运气不到,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在赛场上入球得分,射门击中门柱什么的,球从篮筐边缘翻出去什么的,明明压线击地却偏偏被裁判说是界外什么的,之后输掉比赛在更衣室悔恨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怪自己运气不好吗?
制造出这些规定的人才是,太不讲理了吧。
然后,她在中一的某个下午,当那天恰巧书道的老师临时出差而母亲作为未花的经纪人和杂志编辑开碰头会去了,难得无事可做的未花终于可以坐在家里好好看一眼电视,便巧合之中按到了棒球比赛的重播。
棒球真是一项非常奇妙的运动。
明明是球类运动,但得分的关键却不在于球。棒球,只是用来计算得分的一个手段,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击球的人能不能在球传回之前跑到垒包上。
也就是说,关键是人的“位置”,而不是球的“位置”。
棒球,是对球类运动的本质的颠覆。不作为得分目的而存在的球,对未花来说是最吸引她的特质。棒球运动究其本质来说,只要球飞得越远,就越有可能跑完全垒,而不必拘束于一定要把球击打到某个位置才行。没有靶子的约束,在未花的眼里,棒球比射箭更要自由自在,是最合她心意的游戏。
被母亲看管得死死的未花经过一年的努力,攒钱偷偷买了人生中第一个礼物——一支球棒。
说起来,未花从来没收到过礼物。任何礼物,生日礼物什么的,一概没有。原本中谷就不和她亲近,母亲也工作忙得很,她辞职之前,就出现过未花拿着野口英世(注:一千日元)站在她的行动力所能去的最远的地方——车站前的便利店,踮起脚把钞票放进收银台上的塑料盘,对梳着单马尾的打工姐姐说“请给我这张钱能买得起的生日礼物”的状况。后来母亲当起了未花的经纪人之后,就算是生日,也只不过是换来她个人的银行账户里多增加一些的数字罢了。
没有人知道未花想要什么礼物,又当妈又当爹的上神镜也没有猜测的心情。作为母亲,她没有别家妈妈的温婉柔弱,也没有别家妈妈的贤良淑德,她不是能够躲在男人保护下的女人,在成为单亲妈妈之后强硬个性更加明显,未花也只有服从。
有了球棒的未花,在对规则一无所知,不如说是根本就不想知道规则的前提下开始了她所谓的“单人击球练习”。
诚实地说,她的想法完全不对路子。但在旁门左道的练习中,却也莫名其妙地有了诡异的提升。
这种提升被以真正的社团练习加以证明,就连上野杏奈也无奈地认可了她的击球,使得未花乐观地认为自己是天才的棒垒球运动员,以及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棒球有趣。
可是现在,站在秀德高中的体育馆里,她发现,如果说伟大的人比较容易说出真理,那自己果然成不了伟大的人呐。
——好厉害。
即便很不爽篮球这项运动的得分方式,上神未花仍然禁不住地为之亢奋起来。
以及,有那么一丝丝地明白了中谷的选择。
虽然未花是属于那种本身就很容易亢奋的类型,但就算看不懂篮球,还是会从气氛中读出比其他学校的篮球、以及比本校其他社团高出一大截的骄傲自尊。平常在学校里看着很让人讨厌的篮球部队员身上特有的优越感,在体育馆里大家都是篮球部成员的情况下立刻消失无踪,只剩下令人感动的成分在。
——啰嗦的大叔,原来率领着这么厉害的球队吗。
——那小时候自认为被老爸抛弃了的我,不就像个笨蛋一样吗!?
即便身高位列女生第一,身上的血液仍然流淌着不曾跨越性别界限的感性。“实在是不甘心被篮球比下去”,这样想着的未花低下头捏住裙边,鼻子一酸隐隐感觉眼眶湿润。她有些大声地吸着鼻子,被身前团团围住体育馆看着场中间正在进行的分组对抗赛的后备队员发现了。
“同学,现在是社团活动时间,请不要进来。”
可想而知光是看着体育馆里的样子被深深感动的女生当然不止未花,说起来秀德高中的后援团也颇具规模,为了防止女生的涌入打乱场内气氛让男生分心,秀德篮球队的训练一向是禁止外人进入体育馆的。话虽如此,贴在门外的这张告示自然没有被匆忙跑进来的未花所留意。
“啊,对不起,这里是不允许进入的吗?我是来找同学借笔记的来着……”
本在严肃地敲打组内队员的一位离门口最近的小组长走了过来,看着少女有些慌乱地擦眼角样子,也不好再大声赶她出去,低声问道:“你找哪位?我叫他出来去更衣室给你拿笔记——喂二组的,这周是你们拿着更衣室的钥匙吧?”
听着他的招呼,二组的组长头也不回地说:“嗯,有人在更衣室守着呢,直接去就可以了。”
“谢谢您。”未花听他的语气,估计着面前的这人是个前辈,便礼貌地道谢:“我是一年d班的上神未花,我想找同班的高尾和成……”话未说完就看对方一副难办的表情:“啊呀……是正选的小子啊。”
他望着场中间最受人瞩目的位置:“要从那里叫人出来有点难办喔,我们监督看得很紧一分钟都不能翘班的——我先去试试看好了。
在众多的板凳和预备队员分组练习的层层包围中,体育馆中间练习的正选队员,是被所有人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的存在。当然,中谷的注意力也自然全部放在场中,要从他眼皮底下偷懒翘班基本上不可能,更何况体育馆本就闲人免进,这也是为了防止外校对手窃取秀德篮球队情报所必须的规矩。虽然会在学生间被说成臭屁,但秀德篮球毕竟树大招风,即便校内名声不好听,也没办法了。
像诚凛那种做派坦荡,之后被桃井五月看了个精光还不以为意的队伍,在这年头还真的是很少见了。话说,诚凛的队伍一共才两年历史,也确实没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武器需要遮掩。
和馆内的男生比起来,未花虽然说不上是最矮的,但难得地视线受阻,踮着脚才看清楚那小组长趁中谷和队长大坪泰介说话的当口,悄悄走到高尾身边和他说了两句,指指门口这边。
然后,高尾也轻轻地跳了一下,张望着看到了未花。因为她很久没来上学,高尾很高兴似的冲她摇了摇胳膊,似乎是仗着自己的鹰眼注意到中谷没有看向这边,大步地走了过来。
可他才走了没有三分之一就被中谷无情地高声叫住了:“高尾?”
身为正选,高尾所站的位置是整个体育馆关注度最高的区域,中谷平时嗓门不高,因此质问时特别锐利的音调自然不会被任何人漏听。本来混杂着一片刺耳的篮球鞋和篮球摩擦地面声的体育馆顿时安静下来,随着独自面对着篮筐做热身练习的绿间真太郎一如往常的空心三分砸上地板,结束了所有的声音。
男生脸一僵,知道说实话的下场是什么:“……监督,我去拿瓶水喝,别紧张嘛。”
“饮水处在另一边,你想说忘了是么。”
中谷向着场边堆起的矿泉水歪了歪头,和高尾面对的方向有不容忽视的角度差。
“你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没有看向你是吧……但是鹰眼果然是无法帮你判断出,我早在你注意我之前就别开了视线的原因,是我比你先预测到他走过来的目标是你。嗯……‘虽然看到了但是识破伪装的能力跟不上么’……”似乎收集到了不错的数据的中谷转向那个小组长:“你过来又是有什么事。”
被问到的小组长或许是个一直想好好表现好进入正选的用功学生吧,虽然是个好人,但也不想替未花背黑锅,他有些胆怯地看了高尾一眼,高尾立刻就明白他要做什么。
想起未花虽是中谷女儿,但两人看上去关系并不好,之前去探病时她还发出了了“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之类恐怖的犯罪宣言,高尾立刻给他使眼色,但那小组长已经脱口而出:“有个女生来找高尾,监督。”
听了之后,绿间淡淡朝门口扫了一眼,便从铁筐里拿出篮球继续起了三分球练习。整个体育馆只听见他自己呯哐呯哐投球过网击中地板的声音。
“哎呀~”
高尾敢说如果这句话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他一定会漂亮地吹个口哨看看来的是个怎样的女生,但现在他却只听见宫地清志抢了他的活儿然后超自然地接上一句:“如果是个丑女的话对不住了高尾,我会以妨碍训练之罪斩了她喔。”
“前辈你好现实啊……还有能不能不要总是笑眯眯地说出恐怖的话来?”
“来找高尾的……”中谷面色并没有十分不快,“是还不懂规矩的一年级吧。”他提高声音:“站在门口的那个女生,你过来。”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向了门口,人群纷纷让出空隙,露出站在门口摸着门把手的少女。
然后,就连高年级的前辈都彻底地看清楚了,一年级传说中最高的女生上神未花的模样。
深棕色的披肩发,白皙的肌肤,从母亲那里遗传而来的轮廓清晰的眉眼和弧度优美的鼻梁,是天生适合摄影的立体脸型,要说漂亮,也确实蛮漂亮的;虽然没有把裙子改短,但因为腿比起其他女生要长很多,裙边还是处在了膝盖以上的位置。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从女高中生的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就算本人不愿意也还是会被说,上神未花是天生当模特儿的料子。
然而——
中谷仁亮的脸色猛地变得极难看,他用恶狠狠的眼神把未花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突然发现了她脚上在其他人篮球鞋对比下格外显眼的皮鞋,用不曾被任何人听过的愤怒声音指着她吼起来:“鞋!!”
未花也是头一次被中谷这么大声地吼,像是踩在炒热的铁砂上,一下子跳了脚:
“啊!?对不起!!”她在满屋子的注视中当场脱了室外鞋:“对不起,是我忘记换掉了!”
可未花提着鞋子还未站稳,中谷紧接着一道怒骂就丢了过来。
他说:
“滚出去!!!”
“诶?”
就在其他人都不能理解监督为何要对一个一年级女生这么大火气的时候,高尾试图劝道:“监督,大家都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然而根本没人理他。
“门外的告示看不见吗!?谁让你进来的!!滚!!!”
提着鞋子的未花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手足无措地弯下腰想要放下鞋子,又或是觉得太丢脸了连一秒都不想多呆,犹豫了几下之后慌慌张张地光脚推门逃了出去。
“啧,这下可糟糕了呢。”
高尾苦恼地抓抓头发。放着哭泣的女生不管总是不好的,但现在追出去的话正在生气的监督搞不好会把他正选的位子给撤掉,这年头别人还真都指望不上——
“哐!”
篮球落地的声音忽然打断了高尾的思考。
“监督,今天的份已经完成了。我先回去了。”
他熟得很,那是绿间的声音。
“诶?这就回去了?”
这样说着的高尾,暗暗向绿间使眼色:“小真gj!我就说你不会那么无情放着上神不管的!”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1和7,所以已经完成了17记投篮了。”
“绿间,明天就是i·h东京都预选的决赛了,等下的作战会议也要翘掉吗!”
一看见绿间这个态度就来气的队长大坪泰介质问起来。
“不需要制定计划。”
摘掉眼镜抬起胳膊用t恤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绿间毫不在意地向门口走去:“不管决赛的对手是不是诚凛,我都只需要用我的篮球打败他们就可以了。”
——话说你对诚凛还真是执念过头啊,不如说对黑子哲也的执念过头了啊。高尾无奈地笑,看见队长转头瞅了眼监督,而监督烦躁地闭着眼睛朝绿间摆了摆手示意队长随他去吧,反正他今天还有任性的机会,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gj小真!关键时刻还是你够朋友!
“顺便一说,高尾。”
走到门边的绿间忽然停步转身。
“啊?”
刚刚还觉得绿间人不错的高尾紧接着就被击碎了天真: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