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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里我似乎躺在了医院的手术台上。
雪白的墙壁,冰冷的手术器械,耀目的无影灯。
我额上冒着冷汗,身上打着寒战,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一般,不但眼前白花花一片,浑身上下也似已被冰冷浸透……
四周安静异常,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药味。
仿佛一条瘫软在砧板上的鲶鱼,我感觉全身软绵绵的,湿嗒嗒的,浑身上下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我拼命地想爬起来,但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束缚住一般,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怎样都动不了。
意识在混沌之中飘浮,一个又一个片断在我的脑海里喧嚣纠结……萎靡消沉的林宇浩、欣喜开心的林宇浩……慈爱苍老的父母、失望愤怒的父母……还未成形的小生命、无辜可爱的小孩子……他们混在一起,叠加在一起……我分不清楚他们谁是我应该抛下舍弃的,谁是我应该牺牲成全的……
那些时过境迁不应该在意的恩怨,仍然深深存在,那些应该淡忘掩埋的仇恨,始终难以化解。
繁花林里那个激情宣言的人影、手术室门上那妖异的艳红、病房里那刺目的苍白,交替闪现、步步逼近,我透不过气,脑海里一直交替着浮出林宇浩的影子、父母的影子。
我想躲开、想挣扎、想尖叫,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禁锢着,被他们悲哀、愤怒、失望的眼神束缚着,挣扎不开也逃脱不了……
林宇浩……我叫道……孩子……我哭道……我该怎么办……爸爸妈妈,求你们不要这样逼我,不要这样折磨我……
一股钝痛从鼻子下方传进我的脑海。
“不要……”我哭着睁开眼睛,边摇头边哭泣道:“不要逼我,不要……”
按压在我人中穴位上的压力骤然消失……
眼前晃过几个人影。
我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
“你醒了?还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见我恢复意识,一个身穿白褂带着口罩的医生俯下身躯,摸着我的脉搏,关切地询问道。
“我怎么了?”用目光在医生脸上勘巡一番,我有些茫然地问道。
医生温和地说:“你刚才昏迷了。”
“昏迷?”虽然医生眼神温暖,举止文雅,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但我的心里仍然隐隐地生出了一股不安。
“嗯。”医生点点头。
“那孩子……”我张了张口,却没有勇气问出余下的话。
医生似乎看穿了我的胆怯。
“孩子没事,你也没事。”用听诊器听完我的心跳,医生安慰地说道。
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做完检查,给我量了血压后,医生站直身体,转头看向我的旁边。
随着他的目光转向看过去,我这才发觉林宇浩和小珊竟然都站在我躺的病床边。
“她只是血糖和血压太低,晕过去了一会,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也没有摔着孩子。”医生一脸慰藉神色,很温和地对林宇浩和小珊说道:“这时候的胎儿很娇弱,稍有闪失都会出差错的,所以你们要多给她补充营养,注意让她多休息,别让她受刺激……”
“谢谢……”林宇浩松了一口气,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脸上显出劫后余生一般的喜悦,“麻烦你了,医生。”
“别那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医生谦和的微笑,不卑不亢。
“小珊……”我将目光定到小珊身上,有些不敢面对的问道:“爸妈他们没事吧?”
“他们在隔壁病房,没事的。”小珊温柔而怜惜地看向我,小心翼翼地替我捋了捋我额头上汗水浸湿的头发。
我挣扎着想抬起身子,“他们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小珊沉默了一阵,轻轻安慰我道:“别想那么多,先躺着休息,把身体养好罢!”
看小珊的神情,似乎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多谈家事,我只得闭上嘴巴,将疑虑的目光投向正在倾听医生吩咐注意事项的林宇浩身上。
察觉到我的视线,待医生讲完注意事项走出病房后,林宇浩弯下腰身,坐到我的床沿上。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抬起手,轻轻的,抚摸上我的脸颊,眼内闪过一丝疼惜。
“嗯!”看着他的眼睛,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傻瓜,”林宇浩轻轻将我拉过去,拥进怀里,沙哑着声音低低问道:“疼不疼,小白?疼不疼?”
疼不疼……我眼里忽然的充了泪。
怎么能不疼?
三十年的血脉亲情,突然要争锋相对。
能不疼吗?
“我没事,要是这样能让爸妈同意的话,让我再挨几巴掌,我也愿意。”从林宇浩的肩膀上方,看得到窗外的蓝天。看着白色的云朵飞舞,衬着碧蓝的天空,美丽而纯粹。
美好的景致,我相信,阴霾总有一天会散开的!
“我们说好,不会因为我爸妈说什么做什么而改变,也不会因为我挨这一顿打而改变,这只是刚刚开始。后面的,有可能远比这一顿打还要更严重。我没怎么挨过打,但我不怕挨打……因为……”我抬起手来,拉下林宇浩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一字一句,“我一定会让父母接受这个孩子的!我也一定会求得父母同意我们的婚事的!所以……你要是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林宇浩直直的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掺杂了感动与心悸的光彩,似乎非常震撼于我突然的决心表白。
而我,眼神坚定,表情执拗,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见我和林宇浩视线相互胶着,旁若无人,小珊用手擦拭了一下眼睛,悄悄地退出病房,给我和林宇浩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良久,林宇浩躲避开我的视线,猛地转过身去,语气轻颤,低声说道:“我……怎么会后悔?这个孩子……我也很喜欢的……你不知道我期盼过多少次……我们的孩子……”
刺耳的手机音乐声突然响起。
林宇浩的声音,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