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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雾气氤氲,炭火正旺,火盆后放置了可容一人的木桶,桶内盛满了水,那水正冒着缕缕白气。
阿季坐在桶沿,将手探入水中。
炊事营准备的水刚好,不冷不烫。
阿季解下绵披风的结,脱下披风,接着退去厚实的外衣,然后是中衣,一并挂在桶旁的栏杆上,之后踩入桶中,水刚好及她的锁骨之处。
半个时辰后,没人加的炭火渐微,账内也不见了雾气。
阿季觉得泡着的水渐渐由热变温,她抬起手臂,水珠从她臂上滑落,手臂一接触空气,就起了一层疙瘩。
过了一刻左右,水已变冷。
阿季打了一个喷嚏,喷出的气体在水上打出了一个涟漪圈纹。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阿季脸色难看,嘴唇泛白,头重重地压着桶沿,眼睛紧闭,眉头紧锁,已经是昏迷的状态,失去着力点与意识的她竟向下沉去,冰冷的水瞬间漫过她的头。
林奕巡视恰好经过附近,武功高强的他马上听出了不对劲,来不及多想,飞跨几步,直闯入阿季的账内,来回扫了一眼,锁定浴桶,快步上前,伸手一抓,一大片水花四溅。
林奕触及到阿季身无一物,迅速别过头去,一手环住她,让她靠劳自己,另一手从腰际拔出刀,将栏杆上的披风一挑,就到了阿季的身上,盖住了脖子以下。林奕胡乱包裹,将她裹住后就放到了床上。
阿季清醒的时候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她看到周边站着林奕,还有一个军医。
军医把好脉后,将阿季的手放回被子内,说:“受了点风寒,所幸救得及时,倒无大碍,吃一两副药便会好。”
“非得挑在离开的时候出事,齐小姐可真是会找时间,”林奕说,“好在不严重。”
当晚,夜已深,阿季撑着乏力的身体爬了起来,迈开沉重的步子,吃力地走到窗口处,手伸向帘布,扯紧了帘角,随后,手往回一拉,夜里的强风就疯狂地灌进来,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地往她身上打。
风太大太冷,阿季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她身体承受不住,不稳地踩虚了一脚,扶住帐沿才稳住,阿季心有余悸地深吐一口气,吐出的白雾浓而厚,不久后,甚至就连她眉毛都结上了冰晶……
唐凡丰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阿季昏迷在地的场景,而账内冷得如外面一般。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将阿季抱到床上,看着阿季惨白的脸,心里涌上一股又恨又担忧的情绪。
议事账内,四方坐了各方将领,中间是布防图,画满了圈圈点点,林奕坐在正中央,刘克津居右边第一位,唐凡丰在左。
“在议各项军中要事之前,我想先请问请问大将军,这齐尚书之女齐悦到底作何处置?随军带着女子,我可从未有所听闻!”
林奕看了发言的人一眼,道:“本是安排好昨日送离,但齐小姐偶感风寒,所以行程不得不耽搁下来。”
“塞外天气恶劣,齐小姐京师之人,深养闺中,来到这儿身体不适也属正常,”唐凡丰说,“以现在齐小姐的身体状况,如若舟车劳顿,只怕适得其反。”
“说得正是!”何伸也起声和道,“齐小姐千金之躯,要是出了什么事,又岂是你我可担待的?”
“此事到此为止,到了适合的时机,本将自会安排齐小姐入关,”林奕站起,眼视图上隘口,沉声道,“现在议议接下来与大殷的战况事宜。”
阿季离开军营是在三日之后,这时,她的风寒已好转,离开的时候,唐凡丰亲自来送,他靠近阿季轻声说:“这几日来,关内已被我安排妥当,可以安然前往,到了那儿后,只管住下,待我。”
入关后,已经是两天后,一行军人把阿季送到城内的客栈,交代了掌柜的几句就离开了,随后,店小二很热情地招呼阿季到客房,并笑得极尽谄媚,说有事就尽管叫他。
客房住起来要比军帐舒服得多,视野更宽阔,更暖和,床也更软。
第一夜,阿季好眠好梦。
每日出客房,店小二都眼尖地瞧见她,并卑躬屈膝地引她坐到上等客桌,阿季也不客气,随口点的都是店内的招牌菜。
连续几日后,有一天,阿季正在等着菜肴上来,店内就闯进一伙凶神恶煞,凶巴巴地赶走几桌顾客,独霸了几张桌子,还不耐烦地喊店小二过去招呼。
店小二笑眯眯地上来,依旧笑得谄媚,说“各位爷,要来点什么”,来人二话不说,先踹了店小二一脚,然后才呼把所有好菜都上上来,小二也不生气,依旧笑盈盈地应好,招呼各位爷坐好。
小二给阿季端来菜的时候,低头轻轻道:“近日城内会不太平,小姐还是待在客房里,少出为妙。”
“菜呢!怎么还不上来?”
“哎,快喽!快喽!各位爷再等一等!”小二马上抬头笑着应答,离了阿季的桌,往内堂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阿季都鲜有出门,食用都是让小二送至客房里。
夜里,窗外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起前几日那一伙凶神恶煞的人,阿季惊慌得立马从床上弹坐起,顺手拿起了床边的杆子,轻手轻脚地挪到窗台旁。
“砰”
窗户开了。
见一人影显现,阿季抡起杆子就狠狠地往下打去,可对方动作比她还快,接住了杆子,还顺势往前一捅,一压,阿季的手便吃痛地松开,还狼狈地往后踉跄了一两步。
“将军?”阿季一边揉着手掌,一边惊讶出声。
林奕将窗推得大一些,才从窗沿处轻便跳下来,“看样子,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过得滋润。”
“我……”阿季顿了顿,“远离了军中那些只知威胁、打打杀杀的人,自然少了许多烦恼,不过,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奕往房间四处扫了一眼,才道,“这所客栈里安排了军中的人,接通了军营和关内两头,这几日关内的消息突然中断,我怀疑是敌军奸细侵入了进来,所以来探探,”林奕说着往阿季看了一眼,继续道,“受凡丰所托,也来看看,你是否安全。”
“原来是这样,”随即,阿季用鼻子使劲嗅了嗅,怪异地看向林奕,“将军,你闻到了吗?这是什么味?好香。”
林奕眼神一凛,“别闻,有毒!”
可这时已晚,阿季还没来得及捂实口鼻,就摇摇欲倒,林奕见了,及时接住,并将阿季揽进怀中,然后迅速从开着的窗跳出,落地的时候,因吸了不少迷烟,功力不支,他虚踩了两步,不过马上稳住了,而他怀中的阿季低垂着头,已经是晕过去的状态。
林奕抬头望向那扇开着的窗,窗中此时浮现出几个凶煞之人。
为首者看到街上的林奕与阿季,眼神陡地变得狠戾,杀气腾起,大喊:“在那儿!快!追!”
林奕刚抱着阿季跑了几步,周围就围上来一圈人,林奕当即立马抽出腰间的刀,迎上来势汹汹的人。
有人从后方想偷袭,林奕感受到,抡起阿季横空扫去,好几人被阿季的腿挥倒在地,扫了一圈,阿季又回到林奕怀中。
刚开始林奕的招数还招招有形,连连退敌,但寡不敌众,加上迷药的影响,越到后来,他的招数越混乱,甚至还出现脚步虚浮的状况,众人抓住这个机会,朝林奕进行猛攻,林奕败退好几步,腿上被砍中几刀,在情急之中,还用手臂为阿季档上了一刀。
见情况越来越糟,林奕两指并合,放在唇间,吹响了几声口哨,就这个片当,又有一刀正中他的后背,林奕及时用刀撑住地才稳住,不然将会跌倒就擒,阿季也因此被摔在地。
远处突然跑来一匹高大健硕的白马,仰天嘶鸣,一蹄一踏,毫不畏惧,直冲过来,气势畏人,甚至还冲散了不少敌军,不断接近林奕。
林奕看准最佳时机,抓起阿季,凌空一抛,阿季便脸朝地,腹部压在了马上,头发尽数披散下来。
林奕又吹响口哨,马便疯了般横冲直撞地跑出了杀戮的战场,没有阿季碍着的林奕则边杀边退,咬着牙,嗜着血,左右横砍,周边竟有不少人倒下。
隆冬寒天,他的额头却落下一颗又一颗大汗珠。
白马跑在远处便停了下来,林奕杀退到马边的时候,一跃上马,牵起缰绳,双腿一抻,“驾”的一声,马便撒开矫健的四蹄,奔腾而跑。
不少人跟在马后面追,但越跑距离却拉得越大,为首的那人气得面部狰狞,狠气拿出暗器,对准马背上的人,一按,一只短箭便飞速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