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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邢朝阳还躺在床上。
门铃响起，邢朝阳也来不及收拾，在监控视频里看去，是吴秀丽。
邢朝阳披头散发地开了门。
吴秀丽吃惊地问：“你今天起得有点晚啊，这可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
邢朝阳打着哈欠说：“我也不是钢铁侠，也总有累的时候么。”
吴秀丽笑着说：“你不是钢铁侠呀？我还以为你是呢……”
邢朝阳问：“来找我有什么事？”
吴秀丽像回了自己家一样，直奔了邢朝阳的书房，边走边说：“借你的打印机一用，你不会不肯借给我吧？”
“你随便用。我只是不明白，你家的公司或者你的税务局里都可以操作，干嘛一定要来我这里啊？”
“你看看你，还是小气不是？”
邢朝阳懒懒地说：“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还着急去洗脸呢。”
吴秀丽在邢朝阳的背后喊：“先别走啊，我还得用你的电脑呢。”
邢朝阳没有停住前去洗脸的脚步，说：“电脑没有密码，你随便用。”
吴秀丽打开邢朝阳的电脑，自言自语：“这位姐姐的心可真大，还真是没有密码。”说完，吴秀丽又顺手拿起邢朝阳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随便一划，便开了屏，她暗自一笑，感慨：“还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邢朝阳洗漱完毕，站在书房的门口看着吴秀丽整理着那一大堆资料。
吴秀丽对邢朝阳招招手，说：“你来，你不是好奇么，给你看看。”
邢朝阳把头一扭，说：“不好奇。”
吴秀丽笑着拉过邢朝阳说：“你还是看一下吧，只有看过了，才能知道事关重大，也好在关键时候保我一命。”
邢朝阳更拒绝了，挣扎着说：“不行不行，这么重要的事你还是不要跟我说了，我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你今天也没有来找过我。”
吴秀丽几乎是把邢朝阳按在了凳子上，说：“我知道你是个坦荡人，所以，把这些说给你听我也放心。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除了听一听，也可以学上一学。”
邢朝阳说着“我确实是个热爱学习的人”，然后就不客气地读了吴秀丽的资料。
邢朝阳读完，把资料在桌上一放，小声地问吴秀丽：“这是不是犯法的事啊？”
吴秀丽眨着眼睛，摇着头说：“不是不是，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邢朝阳有些犹疑地问：“你是想让我也这么做？”
吴秀丽坐在邢朝阳的对面，十分认真地对邢朝阳说：“从发布会那天我便看得出来，你对这样的事情是不上心的，或许说直接点儿，是你很不屑。”
邢朝阳点点头，说：“确实如此。”
“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或许你觉得这样的自己清高伟大，可放在大环境里，放在你这个家里，你就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我也不怎么自私的，主要是我老公也没有强制要求我这么做的。或许，他也想清清白白地赚钱吧。”
“如果他真的想，就不会学着咱们本地人的样子费劲儿地去联系韩江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这样的家庭，是不会有清白的人的，只不过是谁黑一点儿或者是谁更黑一点儿的问题。”
“我真的不怎么操心这些事的。”
吴秀丽看着云淡风轻的邢朝阳，有些着急地说：“你可不能不操心啊。公司的事，看似与你没有关系，可你生活的所有不都是从那儿来的吗？你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们公司现在的那个财务，韩飞雁，以前是在我们公司里的，我猜，你大概也知道她为什么不能在我们公司继续做下去。财政大权，最怕落入旁人之手，尤其是漂亮女人的手。”
邢朝阳有些不太高兴地说：“没有证据的事，你可不能张口就来。”
吴秀丽阴阳怪气地说着：“哎呦，如果你继续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问，那我说的这些，还不是迟早的事么。”
邢朝阳起身收拾着那一堆资料，塞到吴秀丽的手里说：“事关重大，你跟我说这些也是白说，我也做不了任何决定的，还是等我老公回来再说吧。你带着资料先回去，我会把你的打印记录清除地一干二净的。”
吴秀丽有些不情愿起身离开，边走边说：“你也不用这么着急赶我走吧？是嫌我话说的难听了吗？俗话说，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可别听了装没听见的呀，我可是为了你好……”
吴秀丽走了，邢朝阳坐在电脑前浏览着吴秀丽留下的打印资料的痕迹，那一行行的字迹映在眼前，再读一遍还是会觉得触目惊心。
邢朝阳不是木头人，她做不到听见的话装作没听到。或许吴秀丽说得对，身无长处的她，根本没有办法走近公司一点点，唯一能做的，便是像这资料上写的一样了。
邢朝阳犹豫再三，将吴秀丽留下的资料又打印了一份。
姜小龙刚进家门，邢朝阳便急切地将那份资料拿给他，说：“你看一下，我先去做饭了。”
姜小龙把资料读得很仔细，饭菜上桌好一会儿了，他还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无暇吃饭。
邢朝阳提醒他说：“先吃饭吧，菜都凉了。那个资料也没有特别难懂吧？”
姜小龙的面色看似很沉重，问：“这个资料，真的是吴秀丽拿过来的吗？”
“当然是真的！”
姜小龙叹着气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行动了。”
“这样的事，你是早就知道的吗？”
姜小龙默默地点点头。
“那就用我的名字挂职吧，分红之后，我会把钱拿去送给该给的人。”
姜小龙问邢朝阳：“你觉得这样的操作合理吗？”
“不合理！”
“可你为什么也支持我这样做呢？”
“人情世故。当大家都这样做的时候，如果你没有这样做，那就会被当做典型处理的。”
姜小龙又有些心疼地说：“可我们赚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这样一纸合同下去，几十万几百万的分红瞬间就没了。”
邢朝阳也一声叹息，说：“没办法啊，生存之道，大家都是如此。”
“老婆，我没有想到，连你也对这件事情特别上心。”
“我参与到这件事情中，你会怪我吗？”
姜小龙摇着头说：“不会。其实，在我知道事情可以这样操作的时候，已经给想过用你的名义来挂职了。之所以没能早早上手，一是因为在这么久的时间里，没能找到那个迫切想要合作的人，二是因为，我总觉得这事不光彩，一旦有了第一次，便不能回头了。”
邢朝阳恍然大悟的样子，问：“所以，你一直联系韩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姜小龙点点头。
邢朝阳有些心疼地看着姜小龙说：“原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呢？我还一直以为你鬼迷了心窍一心想要攀附权贵，甚至还在心里偷偷地埋怨过你呢。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有你的无奈。”
姜小龙一笑，果然很无奈地说：“既然你知道了，也肯体谅，那这事我们就跟吴秀丽一样，就这么办吧。”
三天后，邢伟强开车来到邢朝阳的家门前，坐在园中的大石头上抽着烟，仍然不愿进屋。
邢朝阳出门便把邢伟强手中的烟给掐灭了，坐他旁边，抱怨着说：“你就不能把烟给戒了吗？每次来都待在门外，像什么样子？！”
邢伟强嘻嘻笑着说：“那你让我进去抽不就好了么，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邢朝阳一巴掌打在邢伟强的身上，说：“你抽烟还挺自豪的，是吧？连烟都戒不了，你还能成什么事儿啊？”
邢伟强一脸委屈地说：“姐，你这就不讲理了啊。你要这么说，那一个连烟都能戒了的男人，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啊？”
邢朝阳反驳着说：“你才不讲理呢。戒烟是正确的行为习惯，你说那话，三观就极其不正，还什么事做不出来，你想做什么呀？！”
“姐，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真的要进公司里去啊？”
邢朝阳斩钉截铁地说：“去！”
“那你可想好了，一旦你去了，我姐夫在人前人后可真就成了那种一身家族派系作风的小老板作风了。”
“不会的。我只是名义上进了公司，平日里是不会到公司里去的，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出现会让别人对你说三道四了。”
邢伟强憨笑着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说真的，如果你去了公司，我真的有点难做人。”
邢朝阳不解地问：“不至于吧？就算我真的进了公司，那也是为你撑腰的，你难做什么？”
“撑什么腰啊？我姐夫压根就没告诉别人我是谁。好几次，我自己偷偷地告诉别人我是你亲弟弟，还被我姐夫一身正气地给辟了谣。”
邢朝阳哈哈笑着说：“这确实是你姐夫能做出来的事儿，哈哈哈哈。”
“你也别着急笑了。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可千万不要去公司乱来，万一惹得我姐夫不高兴了，咱俩都没好日子过。”
邢朝阳若有所思地说：“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经常去公司里面晃一晃了。我好歹也是一家之副主，在自家的公司里面存在感太低可不是什么好事。”
邢伟强有些着急地说：“姐，姐，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你放心，你姐我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在这之前，我得找韩江问清楚，我挂名的这位领导，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弄清楚之后，我可就按照这位领导的派头做事了。”
邢伟强一声叹息，起身说着：“想不到你们最终还是选择了下下策。我走了，你保重。”
“下下策？你知道什么呀？”邢朝阳自己嘀咕着，回到屋里去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邢朝阳仔细打扮一番，在韩江的废旧物品处理厂与他见了面。
韩江站在一堆废旧的零件里面，拍着手上的灰尘说：“你要来，就提前说一声，现在这样的见面场景，你不觉得很不合适吗？”
“我没觉得有什么呀。”
“这里又脏又乱的，不适合你。”
“如果不是因为世人皆说着捡破烂没出息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把拾荒作为自己的梦想，日日不受拘束地走南走北，渴了要点水，饿了就要点吃的，万一哪天捡到了前朝前代的老古董，还能高兴好一阵儿，多好啊。”
韩江听了，笑着说：“如果是你这样的人出去拾了荒，我第一个，就用一碗饭把你骗到家里，再也不会放出了。”
邢朝阳也笑着说：“你才不会呢。只看你喜欢倒腾这些旧东西，就知道你跟我有一样的想法。所以啊，你断不会把我骗进家里不放出来的，你，只会跟着我一起去流浪。”
“或许吧。”韩江说着，已经迈出那一堆零件的凌乱里，拍着身上的尘土说：“你还是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出来。这人啊，还是干干净净的时候才比较自在。”
邢朝阳等在韩江的办公室里。
当韩江从自己的小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邢朝阳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变成直直的了。她仿佛置身于偶像剧的商场中，欣赏着自己站在自己面前的帅气男主角。
韩江在愣神的邢朝阳面前挥挥手，问：“发什么呆呢？”
“哦，可能坐得时间有点久了，不小心放空了自己。”
韩江笑着说：“承认我帅气说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邢朝阳表情严肃地说：“这样的玩笑以后可不要再开了。”
“这算什么玩笑？不过是一句夸人的话而已。”
“普通的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就会变成不好的话。”
“你也太草木皆兵了。”
“不是我容易疑神疑鬼，是三观像我这么正的人，一个有夫之妇，是不允许自己乱来的，哪怕只是一句对异性而言的暧昧话，我是绝不会说一个字的。”
“好好好，我也没怎么着你，你的誓言还是回家说给你老公听吧，他听了这些，应该会比较安心。”
“我的事还没说呢，你就要赶我走了？”
韩江有些无奈地说：“还说自己不容易多想？我什么时候赶你回家了？我巴不得你在这多待一会儿呢，你肯吗？”
“我确实不能待太久。我就是想问问，你帮我老公联系的那个人，是很厉害的一个人物吗？”
韩江点点头说：“很厉害很厉害。你顶了他的名，在我们这个地方，就算你把天折腾下来，也没人管你。”
“那我就放心了。”
邢朝阳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季羡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