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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很快周末又来临,尽管内心深处夏舞已经接受严冀不会出现,可一旦回头望向家长区那个角落,他惯常坐的位子上已经坐了其他家长,长相憨厚的司机先生正托着腮帮子打瞌睡,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某种就做失落的情绪,就连孩子们的笑脸不能让她高兴起来。
初夏令人酣眠的午后,夏舞的脑子却无比清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色舞鞋,她明明早就抗拒芭蕾,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迟迟不敢告诉妈妈,度过了无数个饱受煎熬的夜晚,平白浪费了那么多青春时光。
这一切都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懦弱导致的。
现在她又不能自拔地偷偷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这样的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不知道的情形,应该就是大家口中的暗恋了。
夏舞迷惑了,她的梦想曾经见不光,只能在夜色里如昙花般绽放,就那样蹉跎了岁月,难道在爱情上,她也要这般重蹈覆辙?自己偷偷咀嚼暗恋的苦滋味,然后重复懦弱的人生?
我不,绝不。
挣扎过后,她在心里嘶吼,不管结果是好是坏,绝不能再干那样的傻事了。
就算是先喜欢上别人,先输了心,也不要什么暗恋,至少要让他知道!
要做一个全新的蜕变的夏舞!
只在一瞬间,夏舞就做了决定,她的眼底跳跃着春日之光,那样的光彩迷人。
下课后,朗朗照例跑过来搂着夏舞的大腿,小胖子抬头巴巴地望着她,还撒娇,“老师,我今天跳得好不好?”
夏舞蹲下来朝小家伙柔软地笑,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亲昵地说,“跳得再好一点的话,老师带你去吃冰激凌,嗯?”
“YEAH!夏老师万岁!”
朗朗幸福地绽放天真笑颜,夏舞也跟忍不住跟着笑,看着可爱的孩子,仿佛看到了某个人的笑脸,心里来来回回只徘徊着一个信念:希望他此刻,也是幸福的。
等孩子们散去,夏舞去了一趟教务室,这学期的课程将在几星期后结束,教务处老师希望下学期这门芭蕾课也由夏舞任教,夏舞想了想,婉言谢绝。
不是不喜欢孩子们,他们的笑脸无时不刻提醒夏舞要保持心灵的纯净,可是处在自己事业的转折点,她必须心无旁骛地跳舞,毕竟在现代舞上,她比别人落后了很多,剩下的时间,势必要挤了又挤。
等她走出校门已是黄昏时分,初夏的暖风吹去了一身的浮躁,有点不想回家面对爸爸关切的眼神,夏舞停下来,随即掉了个头,决定去“老汤面馆”抢那稀罕的100碗面。
一步一思考地走路,自然花了比平时多的时间,等她走到老汤面馆时,里面收银台已经排起长队,餐桌上也是坐满了,但看样子掌勺的老汤依然在厨房里忙活,问了收银员,已经卖出去七十多碗,险是险了点,但也不算白来。
夏舞随意往前面一瞥,十来个人在前面等着付钱,就低着头翻看手机新闻,看了一则新闻,前面的队伍往前挪了一大截,夏舞抬起头下意识地往前走,却不料,毫无防备地撞进一双深海一般的眼睛里。
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再次遇见他,夏舞盯着严冀,表情有好几秒的怔忪,两步外的严冀也颇为意外,默默看着她,很多事情心照不宣地发生过,拥抱、天台、都是记忆抹不去的存在,因为不是演技精湛的专业演员,所以没有办法很快投入陌生人的角色。
先是严冀打破沉默,颔首道,“好巧,夏老师。”
一声“夏老师”,又似乎在无形中拉开了本有些亲近的距离,夏舞感觉自己懵懵懂懂抓住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却又因为此刻脑子成了浆糊,还没法完全确定。
她同样礼貌笑笑,“是很巧,严先生,朗朗人呢?”
“夏老师我在这里。”朗朗甜腻的声音从严冀身后传来,小脑袋探出来,朝夏舞咯咯甜笑个不停。
“啊,原来你在这里,”夏舞做惊讶状,假装无视严冀看着她的深邃眼神,弯腰点了点朗朗鼻子说,“躲在舅舅后面,是打算吓老师吗?嗯?老实交代!”
朗朗一板正经地答,“我才不要吓老师,吓到老师你会生气不给我买冰激凌的。”
小家伙一击全招了,夏舞也不知道严冀会不会反感冰激凌这种高热量的食物,抬头尴尬地瞥了他一眼,忙解释,“我……我只是想鼓励他。”
严冀依然没什么表情地面朝着她,端正的假人面孔,夏舞受不了这样安静的令人煎熬的凝视,也琢磨不透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在想什么,猜想准是不高兴了,忙清咳两下,急中生智对小家伙教育,“冰激凌可以吃,不过青菜萝卜也必须吃啊,不然就会长得像冰激凌那样!三角形那种哦。”
夏老师枉为师者,一番循循善诱的好话到了最后成了赤裸裸的威胁,不小心露出了巫婆的本质。
朗朗一听,红润润的小嘴巴一瘪,委屈地抬头问叔叔,“舅舅,我不爱吃青菜萝卜,你看我长得像冰激凌吗?”
严冀忍俊不禁,故作严肃地低头看着孩子,只是嘴边一抹笑意泄露了他的愉快心情,说,“有点像,还是巧克力味的。”
朗朗就穿着深棕色的运动小外套,朗朗一听,亮闪闪的眼睛来回看戏弄他的两个大人,依依呀呀地叫起来,“呜呜呜,舅舅,我不要变成冰激凌,我不要。”
没想到一句话差点把朗朗给煽哭了,夏舞不知所措地瞄了一眼,正好撞上了他含着笑意的眼睛,忙吓得安慰孩子,“啊,老师错了,老师错了,朗朗长得不像冰激凌,像棒冰,棒冰。”
朗朗破涕为笑,懵懂地抬头又问严冀,“舅舅,我长得像棒冰吗?”
“长方形……”严冀悠闲地插着兜念叨着,再懒懒地看了心爱的外甥一眼,“你再多吃点,大腿就能像腰那么粗了。”
小家伙自然没明白大人的调侃,信誓旦旦道,“好,我听舅舅的话。”
夏舞因这愉快的气氛放松了稍显沉重的心情,不由自主地用惯常的语气说,“哎,你怎么能这么捉弄孩子。”
“是你先捉弄他的吧。”严冀一脸不以为然,低头用下巴点了点小家伙,“是不是,小子?”
“啊?”小家伙小嘴一张,随即正色道,“舅舅,老师没有捉弄我,老师爱我。”
夏舞乐了,挑衅地瞪了一眼严冀,语气里有满满的骄傲,“这小子现在可是我的人。”
对着倾心的男人,她漂亮的大眼睛里藏着千娇百媚,在不知不觉中绽放无暇光彩,哪怕是在这喧嚣拥挤的小面馆里,依然夺目到让人移不开眼。
嘈杂声中,有人刚硬的心有一丝丝的融化,却又快速恢复了原状。
这晚,对于夏舞来说,抢到老汤面馆100碗面之一的兴奋根本不值一提,她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回到家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的脑子里塞满了严冀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然后摸自己滚烫的脸,对着天花板傻笑。
她没有想到会突然遇见,毕竟这个城市这么大,好在他们的味蕾有相同的喜好,她甚至偷想,也许这就是缘分天注定。
不过偷笑半晌后,聪明的夏舞终于清醒过来,她终于抓住了那条差点错过的重要信息。
毋庸置疑的事实是,严冀在躲她。
明明司机已经接手接送朗朗的差事,他们却在放学后的面馆狭路相逢,不是躲她是什么?他明明是那么负责任的家长,在姐姐去世的阶段里,一定不会疏忽对外甥的照顾,又怎会假手于人?
除了躲她,没有别的合理解释了。
夏舞笑不出来了,她像孩子一样蜷缩在灯光下,咬着手指甲,陷入突如其来的沮丧之中。
人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却恰恰忘了,生活是个喜爱恶作剧的编剧,他喜欢酸甜苦辣交织的戏码。
难道严冀已经感悟到她想靠近的心思,所以转而躲远?
应该是这样了,这种无声的拒绝道符合他的个性,他可以像没事人一样与你围坐一桌谈笑风生,分开后,却会再次远远走开,眼底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这样骄傲的男人,伤起人来,最是无情并且措手不及。
夏舞苦涩一笑,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明天还是不会出现,并且,他再也不会在那家面馆出现。
第二天上课,果然印证了夏舞的判断,下课后等孩子们离开,她马不停蹄奔向某个隐蔽过道上的窗口,在那里,可以俯瞰艺术中心大门口,视野极佳。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门,而后终于等到了那个人,他跨出脚下了车,从司机手上牵过自己的亲亲外甥,弓着腰问他什么,然后让司机先行离开,他和朗朗上了一辆越野休闲车,缓缓离开。
夏舞在高处冷静地目视这一切,而后僵硬地转过身,身体慢慢滑下,任由不知名的情绪漫天卷地地包裹着她。
她嘴边的笑容冷冽美艳,带着淡淡的自嘲。
只有傻乎乎的自己才会认为自己在暗恋,聪明高段如他,早已经洞悉一切,提前离场,就连纯纯的暗恋,他也不给她资格独享。
呵,海洛是对的,他的温柔,只留给专属的人,至于对其他路人,又何止是“残忍无情”就能形容?
夏舞的爱情观,在利刃的磨砺中,逐渐成形。
晚上夏舞继续收看国际舞蹈大赛的转播,比赛形势急转直下,斯洛文尼亚小姑娘在分赛中的情绪似乎不佳,直接影响到比赛发挥,再加上她的比赛主题太过消沉,甚至有一点血腥色彩,评委们褒贬不一。
而谢一漫此次表演稳定,舞蹈皇后终于燃烧激情,虽然这样的激情来得迟一些,却犹如旱季后迟来的甘露,最是有效,评委们终于一致认为,这是一场超高水平的发挥,舞蹈皇后的桂冠实至名归。
夏舞看了一会,大概是心情低落所致,并不觉得谢一漫的表演有什么出彩之处,反而她的表演有些浮华造作,华美的表演背后,不知她是不是融入了自己的情感,关于这点,也许只有谢一漫本人才知道。
看了一会,夏舞就意兴阑珊地关了电脑,躺在床上了。
她不过是刚懂爱的年纪,骄傲如斯,却遭遇这样沉默而坚定的拒绝,她甚至尚未开口,就已赶到自尊心被一寸寸强力撕扯,所以没有办法不沮丧生气。
是的,夏舞很生气,非常生气,可满肚子的愤怒却憋在心里,找不到出口发泄,她气得捶打身边的靠枕,把它当成某个男人的脸,使劲用力地捶着。
正孩子气地玩闹出气,不想手机闹了起来,定睛一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严冀打来的。
心里彻底乱成麻,是邀她约会?还是要道歉?或是分享心事?
夏舞一个个猜过来,在心慌意乱中接起电话,温柔却有些期待地“喂”了一声。
“夏老师吗?很抱歉这么晚打搅你,实在很不好意思开口……”
那边严冀一贯沉着的嗓音意外地有些焦急,像是有所求,又难于开口。
“啊,严先生你请说吧?是朗朗要找我吗?”夏舞已经收起一切美滋滋的奢想,声音也不卑不亢起来。
“是这样……朗朗今晚突然发高烧,不肯吃药也不肯去医院,一直……一直吵着要你来,他才肯听话……”
“对不起……夏老师,你能……过来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