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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子星从小就比别人聪明，读幼儿园的时候其他小朋友还在玩泥巴冲爸爸妈妈要糖果，他已经在背乘法口诀表，读四年级的课外书了。

　　姐姐陆子汀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大班还没毕业。姐姐一页的口算手指比划来比划去，大半个小时都没写完，陆子星在旁边一边看电视，已经在心里全部心算完了。

　　她题目写不出来就喜欢在旁边涂涂画画不干正事，等妈妈回来又要被骂得狗血淋头。陆子星看不过去，总会帮她写了，姐姐磨蹭了两个小时的作业，陆子星没到十分钟就能写完。

　　姐姐总会很开心地抱着他说谢谢，然后吃饭的时候把自己的可乐鸡翅让给他。

　　后来陆子星上了小学，姐姐干脆把数学作业全部丢给他，自己在旁边画小人，用蜡笔涂颜色，画得很开心。

　　陆子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喜欢数学，也喜欢写作业，姐姐讨厌数学，喜欢画画，这样他们都开心。

　　但是后来被妈妈发现了，把他们暴打了一顿。姐姐大哭着说是自己要陆子星写的，不关他的事，妈妈不听，把他们两个抓过来统统用衣架打了又打。姐姐死死抱着陆子星，不让妈妈打他，衣架全部都抽在姐姐身上了。

　　全程陆子星都没有哭。妈妈说他出生的时候都哭得比别人少，一两岁的时候也几乎不哭，当时她还以为儿子是个哑巴，担心了好久。

　　长大了他才发现自己对感情总是反应得特别迟钝，别人则总是草草地归结于他太过冷酷自私。

　　可他其实也不想这样，他也想像其他人一样多愁善感，喜怒哀乐溢于言表，可就是太困难了。

　　但是，那晚姐姐疼得哭了一晚上，陆子星坐在地板上看着她，握着她软糯的小手，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划过脸颊。

　　那是哭的感觉，很苦涩，但感觉也不坏。

　　姐姐对他很好。

　　她是个胆小鬼小哭包，但是有时候又特别勇敢。爸爸喝醉打人的时候，姐姐总是把他藏进衣橱里面，用被子把他盖住。这样爸爸就找不到陆子星了，爸爸只能找到姐姐。

　　有时候藏不住，姐姐也会保护陆子星，或者带着他跑掉。

　　有一回他们跑到一座没怎么去过的公园，路上陆子星拖鞋都跑掉了一只，姐姐就把自己的拖鞋给他穿，自己赤着脚。姐姐说草地很软，她不觉得扎脚。

　　公园的沙坑里面有一群小孩子在玩，姐姐问他要不要去，陆子星淡漠地摇头。

　　他从不跟同龄的孩子玩。他们只知道哭，流鼻涕不知道擦，连百位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清楚，跟他们玩有什么意思呢？

　　那群小孩突然一哄而散，嘴里喊着：“没爸的野种！没爸的野种！”

　　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朝他们丢石头，同时骂着尤其难听的话，姐姐听得脸都红了。

　　女孩朝着他们走过来，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老气横秋的样子：“喂，我要玩秋千。”

　　“好的。”姐姐马上站起来，把秋千让给她。

　　她又盯着姐姐的脚：“你鞋呢？”

　　姐姐有点不好意思：“跑丢了。”

　　“嘁，你傻吗？”女孩拆了一根棒棒糖放进嘴里，想了想，又摸出两颗牛奶糖给他们，“喏，吃不吃？”

　　姐姐不知道该不该接，陆子星说：“儿童在外不能接受陌生人的东西。”

　　女孩瞪了他一眼，又说：“我叫胡想！你们知道我的名字了，那就不是陌生人了吧？”

　　“谢谢。”姐姐拿来吃了，催促陆子星也拿。

　　“你们在这里等我。”女孩说话特别霸道，说完就跑了。

　　反正现在离妈妈下班还早，他们无处可去，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大概五分钟以后女孩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双有点旧的拖鞋：“给你。”

　　姐姐虽然年纪比她大，但个子一直很小，拖鞋尺寸其实没大多少。

　　“谢谢。”姐姐开心，她很容易卸下心防产生好感。

　　那天他们跟女孩晚了很久，捉迷藏、踩影子、警察抓小偷，直到妈妈焦急地来找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晚上他们躺在被窝里，姐姐跟陆子星说明天放学还想去找那个女孩玩，这次要告诉她名字，这样才是好朋友啊！

　　但是他们再没机会去那座公园，第二天姐姐也没机会去上学，妈妈带着姐姐走了，把陆子星丢在了那座只有爸爸和酒臊味儿的屋子里。

　　妈妈一直跟陆子星说对不起，说自己没办法带他走很抱歉，但是妈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故意给他渺茫的希望，许下类似“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种话，妈妈从不骗陆子星。

　　陆子星也大概知道妈妈为什么没法带他一起走，男孩子貌似是比女孩重要一些的，爸爸要陆子星，别人也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即使爸爸根本照顾不好他。

　　不仅如此，自从妈妈和姐姐走了以后，爸爸发脾气和喝酒的频率更高了，两三天陆子星就会挨揍。他被爸爸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的时候，摇晃的视野里是那个经常藏身的衣橱，突然非常想念姐姐。

　　那时候他觉得很愤怒，他从没那样嘶吼，从没那样反抗，回想起来，那时的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可是他一个没到十岁的孩子再癫狂也不可能打得过一个成年人，迎接他的只是更厉害的毒打！

　　幸好邻居叫来了大伯，不然那天陆子星真的可能会死。

　　陆子星生平第一次进了医院，手上脚上都打了石膏。他断断续续地昏睡又醒过来，疼痛折磨着他，他却根本做不了什么。

　　他想起那个晚上，姐姐在梦里被疼得哭泣，这时候真是感同身受。

　　他于是也哭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姐姐在海边捡贝壳，他给姐姐捡了好多漂亮的贝壳，姐姐笑得很开心，他也于是觉得开心。

　　然后一只怪兽“嗷嗷”叫着冲他们跑过来，手里伦着酒瓶子，要把他们都吃掉！

　　这时候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子在海面上朝他们挥手说：“你们快过来吖！”

　　陆子星就牵起姐姐的手跳进了海里，姐姐变成了美人鱼，他变成了海豚，跟着那个女孩子游进了大海的深处。

　　大海里面游来游去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糖果，还散发着好看的光。

　　女孩说：“快吃吧！”

　　他们于是吃了好多甜甜的糖，变成海豚的陆子星突然想到自己会不会吃蛀牙的时候，他醒过来了。

　　姐姐和妈妈回来了，她们眼睛红红的，都是刚哭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