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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绪平的车速比平时快了许多,心里一阵烦躁。
“妈,月满的事谈妥了,刘净书同意了。”
“让她以后周五放学去找实验1班的安远。”
“100块钱一小时。”
“不贵。”
“妈,我开车呢,不多说。对了,今天我不回来吃饭。”
他挂断电话,心里的烦躁更甚,他把空调温度调低、调低,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还是像不规律的鼓角一般跳动,搅得自己惶惶的。
“建成。”他拨通建成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火锅店的喧闹,建成有些不耐烦,“有屁快放!”
“请你喝酒。”他的声音出卖了他所有烦躁不安的情绪。
“老时间,老地方。”建成道。
“不要带玉兰。”
沿街的餐馆空间狭小,不过四五张桌子;光线昏暗,透过隔窗,刚好能瞧见厨子的面庞,却连是男是女都无法辨认;四处都是油渍,随便一碰都是黏糊糊的,这就是那个老地方——苍蝇小馆。
墙壁上挂着一个陈旧的时钟,指针指向11。桌上摆着一碟子油酥花生米,一碗卤牛肉和几瓶山城啤酒,沈绪平和建成对直走过去,把脏兮兮的塑料板凳放在屁股下。
“你今天怎么的?”建成拿起子开了酒瓶,递过去。
接过酒,“咕嘟”喝上两口,不答。
建成没好气地看着他。
“狗啃的,到底怎么了”
沈绪平仍是不说话,喝酒、吃花生米。
“妈的,有种就喝白酒,喝点啤酒也好意思装深沉。”建成本来是看他沉闷得慌,想要活跃活跃气氛。说着自己笑起来,谁知沈绪平那小子根本就不为所动,别说笑,脸臭得跟哭过似的。
建成脸上的笑容停驻,面部表情僵硬起来:“你喝吧,喝吧,喝死你算了。“
于是他就陪着张臭脸,不是见两颗花生米或是一片牛肉丢进嘴里,看着沈绪平跟个酒鬼一样把几瓶啤酒灌进自己的肚中。
“刘净书有男朋友。“他总算说话了,语气平静地谈起老同学的现状。
“哦。”
沈绪平睨了建成一眼,仿佛在责怪他过于平淡的反映。
“你他妈的别这样看着老子。你要我说什么?说:哎呀,班长只能是你的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是块肥肉吗?放在案板上等着你这只馋猫去叼。”
沈绪平不说话,往口里又灌一口酒。“妈的还记不到我了。”
“是是是,你谁呀,你非主流,炫酷拽,又高又帅又多金……”阴阳怪气的。
“够了,你龟儿有完没完?!”他把啤酒瓶往桌上狠地一放,震得盘子里的花生米都跟着跳动起来。
“你龟儿有完没完?!”建成一拳砸在桌子上,盘子里的花生米紧接着又跳起舞来。
“别他妈跟我在这儿闹。你以为演电视剧呢?他妈的,还青梅竹马,一往情深?你就算把自己演成《情深深雨朦朦》里的何书桓,刘净书也看不到。”建成指着沈绪平的脑袋,臭骂道。
“这怎么是在演戏呢?”沈绪平不再干吼,语气软了下来,颇有些无助,“老子是真的喜欢她,十几年。”
建成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他内心感到一阵震撼,突然很佩服自己的兄弟。他做什么事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建成看过他这样认真,他没有意识到,沈绪平今天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种叫作认真的情绪中。
“刘净书,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怨她。”
“老子没有怪她,她什么都没错,是我错了……”他吮了吮啤酒瓶口,“我喜欢谁都不应该喜欢她。”
“老沈,你是错了,但问题不是出在这儿。”
“在哪儿?”沈绪平心中一个激灵,建成猜出了些什么?
“问题就是……真相是,刘净书不喜欢你……”沈绪平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他妈废话。”
“但是,你以为你喜欢她,其实你不喜欢她。”
“那老子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还记得她?”
建成翻个白眼,轻笑过去:“老子也记得她。”
沈绪平眼中有些怒意:“他奶奶的,你对得起玉兰吗?”
建成却笑得更肆意,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沈绪平心下疑惑,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我说你错了吧,你以为你记得她是因为喜欢吗?大错而错,是因为她太强,说得有文化点就是‘优秀’。”
沈绪平灌一口酒,将信将疑。
“你不信?那打开qq、微信,你去问问那些小学同学,你看看有几个人记不住她。我敢保证,班上的同学,个个都记得刘净书。”
“可是为什么你记得她却和玉兰结婚了,我记得她却是一副非她不要的贱相?”
建成心里想着那还不是你自己作?嘴上却说:“那是因为你从来没好好耍朋友,你要是奔着结婚谈场恋爱,也不会成天在这点儿破事上纠结。”
沈绪平没有反驳什么,低着头不说话,建成看出他心中的松动,赶紧趁热打铁:“要是刘净书现在还单着,错了也就错了,将错就错也没啥,但人家现在有男朋友,估计也是大学生……”
建成后来又说些什么,沈绪平听得不真切,嗡嗡嗡一大堆话无非就是两点:第一、你不喜欢刘净书,第二、你们俩没可能。
他只觉得心里堵堵的,小时候的一幕幕场景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浮过,直到最后所有的画面消失,只留下一句旁白“我赶着十点钟和男朋友视频”。也许建成是对的,懵懂年少时的“喜欢”,怎么能够信以为真呢?再说,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非谁不可”,地球离了谁都得转,谁离了谁都还得继续活!
他突然想到,自己这十几年来没有和刘净书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吗?而且,就他自己来说,已经活得相当出彩了。那还有什么惦念她的必要呢?更何况,只不过是虚假的喜欢!
他一脸纠结惆怅的样子,一边想,一边喝酒,不知不觉间,桌子上已经酒瓶林立。
最后一口喝完,沈绪平虽然知觉清醒,但头脑里的兴奋感已经逐渐不能由自己控制。他像下定决心似的拉起建成的手:“建成,走,去广场。”
“妈的,”建成甩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钱包来,把一张红色的“毛爷爷”拍在桌子上“不要动手动脚的,你以为还像小时候吗?”说完,便朝着门口走去。
沈绪平心里一阵感叹,连兄弟都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牵手了,他怎么能要求那么优秀、那么耀眼的班长记得他呢?
他追出去,固执地拉住建成的手,一蹦一跳地朝广场走去,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建成满脸无语的样子。
……
他记得那时候,她和好朋友手牵手,她的好朋友问她:“你说,为什么那些男生不像我们一样手牵手。”
她笑道:“因为男生都狼心狗肺,他们感情没有我们好。”
她的笑容很甜,半眯着的眼睛像弯弯的新月,声音也很清脆,像电视里的仙女、精灵,还用成语,就是话很难听,让他觉得作为男生的一员,他受到了蔑视和攻击。
于是,他扯着衣袖擦了擦鼻涕,顺手拉起旁边的建成,从她旁边耀武扬威地走过:“谁说的,我和建成就手拉手。”他看着她扭成一团的眉头,轻轻挑起的嘴巴,满眼的不屑与嫌恶,活像一只喷火的辣椒……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她好看。
……
接着昏黄的路灯,他们在广场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街上的店铺已经关了门,熙攘的人群早不见踪影,只剩下长椅上一两个流浪汉时而紧密、时而稀疏的鼾声,习习凉风中偶尔能听到法国梧桐的簌簌声,为寂静的夜增添了几分闹意。
沈绪平一会儿走一会儿停,一会儿又唱歌,从《两只老虎》到《小苹果》,闹腾得很。
建成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
终于,沈绪平累了,闹不动了,他蹲下来,手指在地上划过来划过去的。突然他感到一
滴液体从脸上划过,顺势而下。他像个孩子一样抬起头,用乞求的口吻说道:“建成,回去吧,下雨了。
建成把头仰起来,等了好半天都没有感觉到一滴雨,只道一声:“妈的,酒疯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