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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红杏一枝春意闹

黑土地之恋 南湖悠人 3444 2022-05-10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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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唤弟的母亲正跪行在炕上,一边低声跟姥姥诉说着早日来的事情,一边仔细地给她擦洗皮包骨头的身子。唤弟活像她娘蔡晓刚成亲时那样儿伸着腿儿坐着,在娘和姥姥旁边的炕梢,她好奇地打开了田红杏塞给她的那个软纸包儿。

  她在大腿上展开纸包,展现在眼前的是折叠成半本字典大小的一方纯棉手帕。唤弟眼前登时一亮,伸手就将手绢打开,铺展在膝盖上方了……

  在小唤弟满溢欣赏的眼光里:这是一块月白底儿的浅绿锁边手绢,绢帕的一角绣有一枝若梅似杏的多色花,煞是好看。

  唤弟拾起手绢,双手托到眼前研究了半天,也没分辨出这“肌细分红脉,香浓破紫苞”的花到底是梅花还是杏花。

  她爬到淘洗毛巾的蔡晓身边,将帕子举到母亲眼底问:“娘,你看,这上面绣的是什么花?”

  蔡晓扭头儿瞄了一眼即答:“杏花。”接着问道,“谁的?”

  唤弟怔了怔:“朋友送俺的。你又不认识,就别管了!娘,俺看这枝花更像梅花,你是怎么辨出这是杏花的?”

  蔡晓回眼看了看闺女,微微启齿:“‘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读的书多了,知道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了!所以,娘才要唤弟多读书呀!”

  她又扭过头,一边继续给唤弟姥姥擦洗着瘦骨嶙峋的后背,一边分析解说:“杏花含苞时,花色红艳,随着朵朵花瓣的伸展,其色渐渐由浓转淡,到谢落时,几乎就淡成了雪白一片。宋代著名诗人杨万里曾作过一首歌咏杏花的诗,‘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从这首咏杏诗我们可以看出,杨万里对杏花开放的整个过程,观察得都相当细致。他的这首五言绝句告诉我们,杏花有一个有趣的特点,就是会‘变色’。你看帕子上的这枝花,有红有白,轻愁淡喜,一条枝上的花,颜色由深至浅:有含苞欲放的纯红色,有初开的浅红色,盛开花朵的颜色逐渐变为粉红色,花欲离枝落地时,则变成了素雅的纯白色。看看手绢上的花,再想想杨万里的这首‘白非真白,红不若红’诗,帕子上绣的不是杏花,又是什么?”

  “噢——原来是绣杏花的手绢呀!”唤弟听着母亲诗文并茂的讲解,像偷偷啄实草种子的小鸡仔一样儿,不住地点着头儿。

  自唤弟记事以来,母亲蔡晓就不断给她灌输着这种高深莫测、让她听起来似懂非懂的知识。周边人对蔡晓另类教育孩子的“嗤笑”时有发生,然而知青蔡晓对之一概置若罔闻。几年如一日,一直坚持她口中所谓的“早期教育”,因为她坚信“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如今看来,她的这种坚持是正确的,因为不足七岁的唤弟,听着她深入浅出的讲解不住地点着头儿,看来孩子是真听懂了。也就是说蔡晓在女儿身上的“早教”实验,果然颇有成效。

  “谁拿了我的杏花手绢儿?”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姥姥突然高声喝问。

  “娘,没谁拿你的手绢,你的手绢在这儿呢!”蔡晓从姥姥枕下摸出一方土布绣花手帕塞到姥姥已不很灵便的右手里。

  姥姥和奶奶的岁数差不多大,前几天奶奶于傅氏还吵着要嫁人做新娘子呢,可姥姥已经衰老到起不来身了……

  她昔日满月一般的脸庞,如今和她的右手一样儿瘦削,上面布满了老榆树皮一样密密麻麻的褶子,每一道深深的褶子里都好像收藏着一个岁月沧桑的故事。

  两年前还扶着唤弟学写大字的手,如今一只呆板生硬,一只和唤弟钉在墙壁上的蝴蝶标本一样失去了生命特征。

  去年夏天,一头银发的姥姥还坐在杜仲树阴里,腋下挂着她从不离身的那条手绢,两只巧手还灵活地给小唤弟折叠千纸鹤、苍蝇罐和纸楼船呢……

  可今年夏末,一向爱干净的姥姥就躺在炕上,连吃饭拉屎都起不来了!

  唤弟盯着姥姥捏在枯手里的土布帕子看:那是一块很旧很旧的绣花手绢,大红绣线在上面织出一枝鲜艳的闹春红杏花。

  看着那块绣花旧帕子,唤弟忽然记起,就在今年春天,她陪母亲归宁的那天,姥姥正坐在正屋墙基边的小板凳上,痴痴地仰望南院墙边的那株戴了满头红花的老杏树。唤弟顺着姥姥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姥姥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某一朵花儿上,那朵花鲜红欲滴的颜色,就和姥姥手中绣帕上的花色一模一样。

  从神情恍惚的姥爷口中,唤弟知道了姥姥紧攥在手中的那条花手帕的来历。

  那条杏花手帕来自姥姥的母亲——唤弟的老姥姥,那是她留给姥姥的唯一一件念想之物。

  很多年前,在唤弟姥姥的娘家,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端庄中年妇女,坐在窗前的织布机上埋头织布。织布的梭子来回不停地在织机上“唱着”缠绵悱恻的“情”歌,直把人听得泪花涌动。

  十六、七岁的姥姥觉得她母亲的梭子就像前花圃里忙碌不停的小蜜蜂。

  姥姥想喊她母亲停一会儿,站起来歇歇腰背,也在这个杏花纷纷的时节,同她一块看看这满院的姹紫嫣红。

  可老姥姥疲劳的容长脸上,爬满了沉默的倔强。对女儿的招呼,她似乎闻所未闻,一声没吱,一头未抬,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和姿势,仍然埋首劳作在咣咣直响的织布机上。

  那时,还是俊俏丫头的姥姥不知道她母亲已经收到了她父亲的“遗书”。

  恰好在姥姥上私塾读书的时候,她那刚刚当上团长的父亲的“遗书”和着他随身的一方巾帕就同时到达了老姥姥手中。

  巾帕依旧是老姥姥亲手织的土布裁出、再经过她手工锁边而简单制成的那块空白巾帕,可送东西前来的小兵却告诉老姥姥:巾帕的主人——老姥爷已经在战场上“下落不明”了。

  老姥姥不相信正当壮年的老姥爷已经“牺牲”了。她紧闭着小嘴,接过战前“遗书”,看也不看,就固执地撕成了千万片,挥手往空中一撒,纸屑纷纷扬扬,如同风中翻飞的柳絮。她捧起老姥爷留下的土布手帕,埋头在上面绣起花来,一个日夜的飞针走线,织就了姥姥手中这方红杏闹春的巾帕。

  临终之前,她红着眼圈,把姥姥唤到眼前,将这块她抚摸过上千次的帕子传给姥姥。并郑重交代:等老姥爷回来时,一定要将此交到她那个团长丈夫手里,免得他没有手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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