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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咙咚…。
有节奏的鼓点由远及近，李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靠在李承坤身边睁大了眼睛，鼻子挺翘的样子，看起来像只刚满月的拉布拉多犬。
李承坤伸手摸他的头：“人家来舞狮了。”
说完就转过身，背对李民，示意他爬到他的背上。
李民“哗”的一下，笑嘻嘻地把自己扔到到李承坤肩头上。李承坤站起来把背上的人稳了稳，拿起桌面上绑好的红包下了楼。
因为是新起的房屋，门楼什么的都很干净，连电线都沿着墙壁用铁扣扣得整整齐齐。红包没找到地方绑，大过年的也不好钉墙。李承坤只好把红包的绳子压在门梁与墙壁的接口之间，放得不是很高。
对面的大叔挂完自己的红包走过来看了一下，笑说李承坤放得太矮，方便了舞狮队了，肯定没转两圈就到别家去了。
李承坤笑答：“没关系，就图个热闹。”
两人攀谈了一会，那大叔也不是省事的主，话问得不着痕迹，但句句入肋入骨。简直像查户口一样，查完李承坤查包仔又查大头，最后连李民也不放过。
这让李承坤有些反感。懒得应对，借口带李民看舞狮，又把人背上了楼。
李民扶着走廊的围栏，眼巴巴地望着远处一堆人围着一对火红的狮子，并不受大叔和李承坤谈话的丝毫影响。
李承坤笑着在李民面前晃了晃手，李民迟缓地转过头来，问李承坤什么事。见李承坤不说话，只叼着烟一个劲的笑。这下才发现自己的对狮子的兴趣过于明显，悻悻然把眼神收了回来。
艰难地动了动脑子，才开始问刚才那大叔姓什么，他和李承坤说了什么。他也挂了红包和菜叶吗？
李承坤嘴里的烟还没吹完，就笑了出来。
李民话不出三句，又回到了狮子身上，这是得有多喜欢。
“那个不叫红包和菜叶，那叫彩头。就是好的开始的意思。”
原本李承坤是想省点钱的，想带着李民在二楼看看就好了。但现在他觉得还好他当初英明，果断地绑了一个红包。不然等下狮子来了在对面跳来跳去，自己家没有，李民得多受伤。
单就这么想着，李承坤都有点怕了。
李民脸还有点红，呐呐地应了一声“哦”。
一下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又说：“哥是不是早知道狮子会来。”
“嗯，知道。每年都会来。”
李民狠狠地白了李承坤一眼。
李承坤笑着，伸手提了一下他的耳朵，说：“好的不学，坏的倒学得快。”
“那你耍我。还说要去新街才能看。”
“还吓唬我。”
李承坤弯着腰，叼着烟伏在窄窄的、外面打了石米的雕花栏杆上，像只大沙皮般地趴在上面，无聊地摇着尾巴。
“那哥除了逗你，没有其他事可干了啊。”
李民又翻白眼，转头哼的一声。
李承坤苦笑。
他是不想让李民叫他哥的，但无论是对外的解释，还是对于年少的李民，只有这个“哥”才能很好地解释和维护他们现在的关系。
故而，他再不想如此，也只能如此！
两头狮子带着黑压压的人群，终于挪到了旧街。李民两眼冒着星光，不自觉地摇着李承坤的手臂，一心想李承坤知道他的快乐。
当李承坤蹲下的时候，他自觉地扒到了李承坤的背上，嘴里笑嘻嘻的喊着舞狮咯舞狮咯。
喊得李承坤心情愉悦，把抽了一半的香烟从二楼扔了下去。
李承坤一家在旧街算是新住户，街坊邻居都是本地人，自然都懂。
今天带着面具领着舞狮队出行的是街道商会里主持事情的记书员，徐宗阳。虽然这些年他在生意场上消沉了许多，但因为长久积累的名声，以及一直以来管着商会大大小小的事情。在新旧街，他依旧非常德高望重。
舞狮是他的副业，更是他的爱好！
徐宗阳透过大脸佛面具上的两个巨大的瞳孔，看见了站在门前高大的李承坤，又抬头看了看门牌。立即高高扬起手里粉红色的丝绢，鼓点随即更加快速热闹起来，而他自己的脚步也变得更加夸张搞笑。
狮子踩着快速的鼓点，追逐着大头佛手里的丝绢相互地嬉闹，然后活灵活现地扮演两只大狮子为争彩而打斗。
李承坤点着根烟举着，让李民在他燃着的香烟上点着小封的炮竹，李民也学着对门那家将炮竹扔到了狮子的脚下。偶尔毛绒绒的狮脚被炸到了，狮子还做出惊讶讨饶的样子，逗得一旁观看的群众哈哈大笑。
两三次过后，李承坤示意李民把鞭炮丢旁边一点，李民点头，乖顺地把鞭炮丢到了一旁的门厅里。
两头狮子在大头佛的指挥下，在李承坤门前舞弄了许久，下足了力气表演了一番真功夫。最后狮子两两交叠，一头将另一头举上去咬了挂在门梁上的彩头，并对着大门作揖。这就算是给这家人拜了年，寓意喜迎新春。
两只狮子已经跑到街中间去打滚撒娇，接受人们的逗弄和玩笑。大头佛徐宗阳摘了自己的面具，抱在怀里。将空余的一只手伸了出来，李承坤赶忙与他交握。
“晚辈失礼，还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徐宗阳爽朗一笑：“哈哈哈！都是生意人，那么拘礼干什么！”
“前些天我去给胜哥拜年，他说有个小弟就住在旧街这里，让我出入的时候帮看顾一下。这趟我也是顺道，不必记怀！以后有什么小事不想劳动胜哥的，尽管去街道商会找我。知道街道商会在哪里吧？就在成衣行隔壁街道，挂着招牌的，徐宗阳就是我。”
“好的，一定一定！”
“嗯，那不叨扰了，见着胜哥帮我带声好！”
“好，一定谨记！”
徐宗阳又笑了起来，伸手不客气地拍了拍李承坤的肩膀，李承坤岿然不动。
“胜哥真是一如既往的慧眼识人啊，看中的人个个生龙活虎的！”
李承坤低头笑笑，目送徐宗阳隐没在人群中。
其实李承坤那天认出了停在侨民街口的北京吉普，也看见了抱着林永华被挂了一身小灯笼的铁头烙。但因为带着李民，所以他选择不去注视，也不去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