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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源不可说不可爱，至少在一些老妇人眼里可爱的很，那一张嘴甜得牙疼，絮絮叨叨一天都不用停，顶多喝个两口水。完全还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比不上他天才的师父，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太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了个不便宜的师爷。

　　然而李源拜师不过两年，陌福星就有大半年都不在。陌福星要去战场，而彼时的楚悦翔也已经是武举状元。

　　“皇上！朝中并非无人，老臣就是死在战场上，也还用不着王爷亲自去！”

　　那是教陌福星行军用兵老师，陌福星一睁开眼先看到的就是刀枪剑戟，平时这牛脾气也没少明里暗里夸他。但这和让一个半大孩子上战场领兵是不一样的。

　　“邕儿……你自己看着办……”

　　年纪尚轻的皇帝在皇后过世之后老得惊人，龙冕下的发丝竟有一半已经成了白色。

　　一为相思，二为国土。

　　男人，最难过的，便是美人关，纵使是开国帝王，也挡不住相思袭来的苦楚。后宫里也是从那时起多出来一些个女人，有的是眉眼与皇后相似，有的是声音可以假乱真……但她们都不是她，皇帝始终没能振作起来，跃跃欲试的蛇蛟族又发动了战乱，朝中武将大多被写阴狠下作的招数害死，文臣提着笔杆子，当肉盾都没几个合适的。

　　偏生孔雀也要犯难。左支右绌的龙京根本调不出将领，要是当真不需要陌福星上阵，有谁会去无极观惊扰一个学艺的孩子?

　　“儿臣陌邕，愿替父皇分忧！恳请父皇将西南水师交与儿臣！儿臣定当不负众望，凯旋回朝！”

　　“嗯……有志气！邕儿，跟着林将军，应战西南孔雀族，朕亲自带兵北上，镇压蛇蛟！”

　　未老先衰的皇帝陛下总算是找回几分年轻时的姿态，沉寂了多年的血液翻腾起来，提着重剑走上了战场。然而这一去，回来时只剩下半条命了。

　　但到底蛇蛟还是没能打进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帝再不济，也不会让那帮子心肠歹毒的家伙篡夺了江山。但是他自己也守不住了。

　　皇帝需要一个继承人。这个人最好是叫陌邕。

　　皇帝北方战场告捷，班师回朝两个月后，西南传来了捷报。石忠良老将军战死，平南王陌邕挑起帅旗，逼得孔雀族退后七百里。

　　其亲侍楚悦翔战功赫赫，石将军生前破格将其直升三级，官居二等士兵。成为军中最年轻的将军。

　　可谓一战成名！

　　回京时，亲兵开头排阵，陌福星在中间，骑着一匹身披盔甲的黑马，黑黢黢的脸上和有着陌福星如出一辙的状肃。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弹奏出一种悲痛的骄傲。

　　每一个上过战场的人，都不会再想回去了。或许所有士兵都曾幻想过上阵杀敌，为国效力，以一当百的场景，幻想手中的剑随着流光飞舞，捅穿敌人的胸膛。但事实上，你会发现你身上飞溅的，更可能是战友的热血。死在战场很痛苦，然而活下来，就意味着要面临着更多的痛苦。

　　陌福星和他手底下的新兵蛋子们深深切切地上了一课。何况，这场仗胜利得那么艰难。

　　陌福星初生牛犊不怕虎，领着自己在校场上训的亲兵就要直捣敌营，被人家一锅端了不说，还把前去营救的石老将军折进去了，后来还是陌福星发了疯，那流光都能把黑夜照成白昼，才厮杀了出来。

　　石老将军没能挺到太阳出来，嘱咐了几句军务，就匆匆走了。

　　陌福星背过的兵书全都被自己重新嚼烂了，咽到肚子里，在军中不吃不喝不睡，就那么熬着，终于把那孔雀摆出来的飞鸟阵的鸟毛拔干净了。

　　所有人看到的，就是平南王英雄出少年，提着一把重剑砍下一颗颗孔雀族的人头。那剑本来应该和主人一起受到褒奖的，但是回去的时候，却是一把断剑。

　　但是那剑上沾的并不只是孔雀族的血。孔雀族和蛇蛟串通一气，蛇蛟覆灭，孔雀一族便只是跳梁的小丑罢了，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然而就是这样一直跳梁小丑，没想到却还有绝地反击的招数。那是社交组给他们的毒。

　　这种毒一但沾染不仅不会死，还会延年益寿，但是其过程却是痛苦无比的。中毒的人会渐渐耳聋眼瞎，四肢僵废，成为一具活尸，还要忍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万剑穿心般的痛苦。

　　石老将军替陌福星挡了一箭，箭头上淬满了那种毒。是老将军被埋入土里的时候，其实还没有死。但是他不能忍受自己就变成一个废人。他不允许！

　　在老将军下葬后的第二个时辰，只有陌福星还跪在原地，突然间扒开黄土，那张刻满岁月的脸冲他笑了笑，这或许是这个铁血将军这辈子最温暖的笑容了。陌福星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他擦干眼泪，强迫自己看着那张脸。记住他！记住他！你要让他活在你心里！陌邕！你要记住了，除了你母亲，这是你害死的第二个人，外面还有那么多将士，你不能再害死他们，你要带他们活着回去！

　　“别哭……”

　　那两个字混沌不清，却冲破了陌福星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他终究是模糊了眼睛，把重剑刺入那跳动着一腔热血的胸膛。

　　“楚悦翔，过来。”

　　陌福星的声音平静的吓人，偷窥许久的楚悦翔心里发虚，吸了口气，才迈开步子走过去。

　　“王爷！”

　　“跪下，磕三个头。”

　　“是！”

　　楚悦翔利落干脆地嗑完了三个响头，陌湮跪在边上，身上没有盔甲，单薄的黑衣被风吹得飘摇，楚悦翔突然发觉，这人已经瘦到形销骨立的地步了。

　　“石将军是你我的老师，你知道吧？”

　　“石将军对属下的教导，属下没齿难忘。”

　　“好，我让你叫他一声干爹，你认不认?”

　　“……儿子给干爹磕头！”

　　又是三个响头磕完，楚悦翔的脸变成了灰蒙蒙的锅底，眼睛却亮晶晶的，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你以后要继承起你干爹的衣钵，石家亲兵共两千，田地三百，仆人二百，没有嫡系子孙，你就是当家人，那半块虎符本王可能给你争取不来，但是你一定不能让石家没落了，听懂了吗?”

　　陌福星是平南王，不是太子。楚悦翔心里突然想到。没由来的，楚悦翔觉得眼前的那个时常没个正形的人有些萧瑟。皇帝其人，就算他只有一个儿子，陌福星也不是皇储，正常的帝王，有了孩子之后都会考虑继承人的问题，然而当今皇帝并不打算将皇位拱手相送。

　　“宫里传来消息，父皇伤重，时日无多，然而……咳，芸妃娘娘快要临盆了，我们得在我弟弟出世前把这些家伙扫一扫。”

　　“您没必要……”

　　“当了太多年的王爷，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