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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之前,皇城街市,荷月酒轩。
“您这边请。”
一位看起来全然不似店家打扮的人,主动上前问好,并领着白斩风到了一处阁间门口,稳速敲门六声,里内传来一道声音:“请进。”
进了房间,白斩风身后那人便识趣似的关门离开,独留着这二人处在阁间之内,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已然备好。
“您好……”
白斩风试探性地打了招呼,虽然是岳向阳介绍过来的,但在确认这人没有杀意之前,白斩风依然无法放松警惕。
“您好,先坐下说。”
夜尚卿侧手示意,待白斩风小心翼翼地坐下,才半膝单跪于地面之上,掌心落在拳面,毕恭毕敬地做出了臣服的姿态:“太子恕罪,属下接驾来迟!”
“??!”
白斩风此时的表情与“黑人问号脸”几乎无异,对于这人突如其来的致礼和话语,只觉莫名其妙。
接着,夜尚卿便以最为平铺直叙、最为直接、冲击最大的直男叙述方式,告诉了白斩风这样一个事实:“你,就是前朝太子。”
直男碰直男的效果,大概就是格外的难以相融。
白斩风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叫做夜尚卿的人,他不喜欢。
“复国?为何要复国?”白斩风丝毫没有顾虑情面,直言道,“纵使前朝于我有些血缘,但当今天下太平,我为何要去搅这滩浑水?况且我志不在皇政,就是复了国,我也没那个资本坐上皇位。”
“天下太平?您可是不知,李贼当年是以何卑劣的手法坐上的皇位,且至今他方坐镇江山二十年,四处已开始显出衰颓之召,李贼昏庸,断不能长治久安啊!”夜尚卿争辩。
“他不能,我便可以?”白斩风怒言,“我说过,我不通政史,不善理治。掌管一方山门尚且不能,更何况是这偌大的国家?!”
“但您身上流淌的是吴家的血液,您身上背负的是兴国的使命!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您当肩负起这份责任,承载起吾等子民的夙愿!”夜尚卿有些声嘶力竭。
“……”白斩风紧捏住拳头,垂手而立。双眼,被隐没在发缕之间,“……抱歉。”
“太子……”
“你就当……那位皇子,在十九年前,随着那场大火一起,与前皇一同消去了吧……”
“……”
夜尚卿说不出挽留的话语,只眼睁睁地看着白斩风从面前离去,寒意,从心底蔓延至指尖。
十九年,太长了。长到几乎占据了白斩风的全部生命,他的认知、思想、言行,完全受到的是另一番的熏陶。
在白斩风的身上,夜尚卿也全然捕捉不到一丝皇家子弟的风范,更不用说是前皇的那般风度与明达……
夜尚卿终是心力不支,跪倒在地。
这时候,方才领来白斩风的男子进门蹙目,浅声问道:“如何……”
夜尚卿沉默片许,摇首道:“我们一直以来所努力的,都是为了什么……推翻李贼庸政,然后呢……?前朝的血脉,已经断了啊……”
“……”
“你们想要推倒他,只是因为不满暴君阴险凶残,可有错?”门外,一道高傲幽沉的声音传来。
“李枭!”夜尚卿似是受了极大震惊,立即握上佩剑剑柄,进入了戒备状态,“你跟踪我?!”。
“不要紧张,我们不是敌人。”李枭眯了眯眸子,“至少,现在不会是。”
“你什么意思。”夜尚卿疑语。
“你的敌人,是当今的皇上,可有错?”李枭展开一把看上去很是柔软的羽绒扇,遮在嘴前,“而我的,也是。”
“你……?!”夜尚卿一脸震惊不解,“他可是你父皇……”
“那又如何?”李枭冷下眸色,“当初他利用我母亲家族、谋害我母后之时,可未念及过是我的父亲。”
于是夜尚卿便想起,十九年前的叛乱,作为第一叛臣贼子并为新皇立下大功的,便是李枭母亲的家族,肖氏。
而李枭,也从一位外臣之子,晋升为了太子。
“你会记恨现下坐在这王位的李贼?”
“记恨?倒不至于,他还没到那个资格,”李枭道,“只是皇后之位为空,太子之名实在虚妄,随时可能易动,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反击夺权。”
“呵,你是想我们替你弑君弑父、辅佐你上位?”夜尚卿冷笑,“做梦。再怎么瓜分来看,你身上流着的,也是李家肖家的血,这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看来你现下还是没能搞清楚状况。”李枭一副怡然自得的面容消失,肃穆冰冷席上容颜,“来人,带上来。”
随后,李枭的手下便捆绑压制着几人入门而来,丢置在了地上。
“怎么会……!”夜尚卿不可思议地看着在朝中与自己内应的几人,只觉鲜血倒涌。
“明白了吗?现下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归顺我,二……”李枭直起身,“不过我想聪明的夜大人一定不会笨到选择第二条路,自是没有说明的意义了。”
看到夜尚卿盯着自己气得发红的眼,李枭勾起一抹笑意,道:“你放心,我若坐上了帝位,自会全心全意为民,整改革新。”
“人民怕只会是陷入另一番炼狱。”夜尚卿冷哼一声。
“那便走着瞧?”李枭又眯弯了眼眸,对着身后手下发话:“带走。”
李枭,如今二十有七,年岁上来看还小了夜尚卿五岁,但从气场而言,却是全然的压制。
外貌上,李枭虽与岳向阳生得甚是几番相似,且两人都是一副天生的笑脸,但岳向阳的笑,纯净且真诚,宛若春日里的一道暖阳,而李枭的笑,则更像是冬日里的一弯银刀。
“你把我关在这里作甚!”
夜尚卿双手被缚在身后,不断用身体撞击着紧闭的房门。
这里,是华清江上的一只游船。
“哦?奇怪,难道你的线人们没有通知你我的行程吗?”李枭靠在门外,隔着门板对着里内发语,“父皇让我私服游访,此事,夜大人竟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