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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娃跟小伙伴在村小学操场玩机器蝴蝶。

　　黄春妮帮妈妈干农活。每次妈妈都会撵她，让她回去休息，说家里没多少农活，妈妈一个人干就够了。黄春妮拗不过妈妈，只好又回到家里，养猪喂鸡，打扫卫生，洗衣服。中午煮好饭，给妈妈送去，然后到小学操场喊冬娃回家吃饭。

　　冬娃没多少耐心跟着姐姐慢慢走，不管去哪，他都是来去一阵风，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儿。

　　从小学回家，黄春妮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儿，绕到黎洪波家。

　　家里没大人，只有二妹三娃坐在院子里玩玻璃弹珠。

　　黄春妮询问他们大哥黎洪波的事，小娃娃们抢着回答，但似乎并不是黄春妮想要的信息。

　　“大哥春节回来给我们带了好多好吃的，是从上海带回来的！”

　　“可惜我们都吃完了，不然，让你也尝尝。”

　　“妈妈催哥哥找对象，张大婶介绍隔壁村的黄毛小翠，哥哥不愿意。”

　　“是啊，我们哥哥在上海挣大钱！小翠家里什么都没有，不会干活，只会理头发，还吃得多！”

　　小朋友爆料如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酣畅淋漓。

　　估计是大人讨论的话，被小朋友无意中听到了，然后他们逢人便讲。

　　春节买好多好吃的？在上海挣大钱？黄春妮闻言鼻子一酸。她在上海书城附近见过黎洪波，也听桂花姐说过他在上海的境况：送外卖，高楼装空调外机，商务大楼做清洁。

　　黄春妮默默走进黎洪波曾经的卧室。墙上贴着好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他小学时期的照片，黄春妮也有这张。

　　当时黄春妮上小学一年级，和黎洪波不同班级。下课后，大家在操场玩耍。见支教的大学生小姐姐拍照，黄春妮一下子扑到蹲在她前面的黎洪波背上。

　　黄春妮张嘴笑，没门牙，脸色黑红黑红的，头发有些乱。

　　镜头里的小朋友个个都笑逐颜开，唱着大学生小姐姐教的歌：“种太阳到那个时候世界每个角落都会变得温暖又明亮......”

　　黎洪波似乎不堪重负，整个身子前倾，但还是昂头看向镜头。他当时也处在换牙的年龄，没有门牙，笑得羞涩又开怀，也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唱歌。

　　阳光灿烂，地上铺满绿油油的小草。

　　很美好的回忆，黄春妮却看得心头哽塞。镜头里的小朋友，如今都已长大成人，散落天涯。不知现在的他们，还有没有照片里那样开心灿烂的笑容？还有没有种太阳让这个世界变得温暖又明亮的愿望？

　　黄春妮随手翻开桌上角落处一个皱巴巴的本子，上面画满了乱七八糟没有意义的东西，想必是小朋友信手涂鸦，但后面几页引起了她的注意：

　　A（24）B（23）C（23）K（33）……

　　最优路径：S（20）B（23）F（24）K（24）G（25）

　　黄春妮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快速翻了几页：激光雷达测距传感器、车载视觉传感器、电子罗盘与速率陀螺的航向数据融合……

　　这是黎洪波的字迹，他在自学智能汽车研发！

　　尽管过着寒微的生活，心中仍然有梦想。那个种太阳的愿望，在某个角落闪着微弱的光芒。

　　眼泪瞬间模糊了黄春妮的视线。

　　虽然黎洪波在上海不跟老乡们联系，独来独往，可能连手机都没有，黄春妮根本不知道他的近况，但看到他的演算稿纸，黄春妮开心地笑了。

　　就算生活再艰苦，黎洪波也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倔强地、默默地努力。

　　黄春妮又看向那张他们小学时的合影。单薄、缺了门牙的男孩，背着她，抬起头看向镜头，笑得羞涩又灿烂。

　　他那么优秀，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外面起风了。

　　二娃三妹移到屋檐下玩耍，黄春妮告别小朋友后，急忙往家里赶。

　　快到家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地上砸。

　　黄春妮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家，衣服头发都淋湿了。

　　山里雨来得急。

　　妈妈早已回家，把黄春妮晒在院子里的衣服收进屋里后，这会儿正在烧火煮晚饭。

　　黄春妮换了衣服，擦干头发，等到雨水小点，拿着伞冲去小学接冬娃回家……

　　晚上，黄春妮睡得迷迷糊糊，被妈妈焦急的声音喊醒：“冬娃肚子痛！春妮，你快醒醒！”

　　黄春妮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冬娃肚子痛？！”她穿过大厅和厨房，冲进妈妈卧室，见冬娃睡在妈妈旁边的小床上，眼泪汪汪在床上打滚，哭喊。

　　黄春妮急忙又冲回自己卧室，给赵鹏打电话，告诉他冬娃的情况。

　　赵鹏：“可能是急性阑尾炎！你带他到你们后山的主干道上，我马上开车赶过去！”

　　黄春妮一边安慰妈妈，一边给冬娃穿衣。妈妈从堂屋里找到一个大背篓，正准备背上，被黄春妮一把拿过去，背在自己背上。

　　妈妈身体不好，怎能让她背弟弟？

　　黄春妮背上背篓，妈妈把冬娃放进去，然后给姐弟俩披上大雨衣——这是他们爸爸以前用过的雨衣。

　　周围住户人家的青壮年男人不是在外地打工，就是在行程一个小时以外的民俗村里做生意，留守在家的都是些老人、妇女和孩子。

　　深更半夜，又是暴雨天气，他们帮不上什么忙。

　　黄春妮一家三口冒着瓢泼大雨，冲向山顶的公路。

　　起初大家的速度很快，但慢慢地，她们的行动滞缓下来。大风大雨，坡陡路滑。大家深一脚浅一脚，腿上满是稀泥，雨水挡住了视线。

　　妈妈打着手电筒，脸色苍白，紧紧跟在黄春妮旁边，扶着背篼，试图帮女儿出点力，尤其是上坡的地方，妈妈在后面推，黄春妮抓着高处的石头或树干，咬牙使劲往上爬。

　　一路上，跌跌撞撞，黄春妮手上、腿上多处划伤，皮肤上渗出了鲜血，很快和雨水稀泥混在一起。

　　赵鹏从乡镇开车赶过来，就算是晴天也要用一个多小时，像这样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如果等赵鹏下山来背冬娃，只怕冬娃的病情禁不起拖延。

　　现在快一分钟，冬娃就会多一份希望。

　　懂事的冬娃，听见妈妈和姐姐沉重的喘气声，强忍着痛，再也不吭声了。

　　母子三人爬到山顶还不到五分钟，赵鹏的车就冲了过来。

　　赵鹏见黄春妮脸色很差，浑身湿透了，在大风大雨中兀自喘气不停。他一咬牙，弯腰将冬娃从背篓抱出来，放进车里。

　　在刚才等车的时候，妈妈已把自己和女儿脚上的泥巴，用岩石流下来的汩汩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

　　赵鹏打开暖气，转身叫了一声“阿姨”，递给黄母一块大浴巾，然后快速将黄春妮脸上的头发往脑后抹，再把带来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汽车风驰电掣往乡镇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