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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林,圣人曰,食不言寝不语,你可明白?”书院山长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用手抱着半只烧鸡啃着的耶律林,强忍着怒火。
耶律林疑惑抬头,不理会众人的哄笑。“山长,我学问差,听不懂,能不能解释一下?”
“就是吃饭别出声,别吧唧嘴。”山长重重将筷子一摞,起身出去了,眼前的美食都没了胃口。自从这耶律林来了之后,书院就没太平过一天,书院规定早起晨读,这家伙偏偏睡到日上三竿,书院规定用餐时安静,这家伙就故意吧唧嘴,书院规定不能擅自外出,这家伙就半夜翻墙出去买酒喝,还振振有词的说自己梦游了。
平时若是遇上这种学生,直接就请他回家,可这耶律林是大岐王子,来求学代表两国友谊,皇帝特地将他安排进书院,又奈何不了他,他也因此更加有恃无恐。
用餐完毕,许多人已经三三两两结伴离开,耶律林自己坐着,咬着啃干净的鸡骨头发呆,却见自己盘子里多了半只烧鸡,抬头一看,竟是蓝彦这个面瘫脸,他对上耶律林那神奇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这个太油。”
耶律林哈哈一笑,也不戳破蓝彦的薄脸皮,抱着半只烧鸡啃了起来,故意把嘴吧唧的特别响。
少年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的奇特,胡人耶律林竟然和白衣冷面蓝彦成了朋友的消息顿时席卷书院,令其他书生掉了一地眼珠子,蓝彦自然是不承认的,可耶律林却每天笑嘻嘻的跟在蓝彦身后。
“蓝彦,不,应该称呼你为蓝兄,蓝兄啊,我最近读了一本书,感受到了大唐文化的博大精深,体悟到了其中的乐趣无穷啊。”
蓝彦面色怪异,但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什么书?”
“《金瓶梅》,这是一个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啊。”耶律林叹惋摇头,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蓝彦一张脸比锅底还黑,不禁加快了步伐。
“蓝兄,这句三人行,必有我妻焉是何意?万一这三人全是无颜女,该如何是好?”耶律林捧着《论语》,追着蓝彦提问。
“请看清楚了字再找我问。”蓝彦那冷漠的脸似乎更冷了。
“那蓝兄啊,你认识秦罗敷吗?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她天天被人这么盯着看,会不会难受啊?”
“还有啊,蓝兄,《列女传》里说,鲁国人秋胡,娶妻五日,离家游宦,身致高位,五年乃归。将至家,见一美妇人采桑于路旁,便下车调戏,遭到采桑女的断然拒绝。回家后,与妻相见,发现原来就是那采桑女,其妻鄙夷丈夫的为人,竟投河死。这故事真的假的啊?这丈夫就不拦着吗?这丈夫算不算犯了杀人罪啊?”
蓝彦重重将书往桌子上一拍,再也受不了了,对上耶律林那讪讪的笑。“你能不能别天天看这种闲书?”
耶律林一脸无辜,楚楚可怜。“你们大唐的书册一定有魔力,别的册子我一看见就头疼瞌睡,只有看这些书时候精神的很。”
蓝彦觉得自己和这个家伙世子无法交流,正准备离开,又被他拉住了袖子。“蓝兄啊,我总觉得咱俩的故事和小时候听说的一个故事很像,那个故事是什么来着?蝴蝶与……与什么来着?”
“蝴蝶与猪。”蓝彦瞥了他一眼,扬长而去,留下耶律林在那里傻笑,哈哈,这家伙竟然还会开玩笑啊,挺不错的嘛。
书院里再次流行起一个版本的传言,说着耶律林表面放荡不鞠,其实深藏不露,学问深厚,经常与大名鼎鼎的白衣冷面蓝彦辩论,说的蓝彦是哑口无言,自愧不如。
有句话叫日久生情,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两人相处了一年之久,虽然性格千差万别,竟然奇迹般的成了至交好友。
春去冬来,一日天降大雪,先生抱着手炉,穿着棉衣,感叹道。“这瑞雪兆丰年,不如今日咱们就以雪为题,每人来描述下雪景如何?”
先生话音刚落,就有一人站起来回答。“大雪纷纷如鹅毛飘舞。”
有了第一人开口,便给别的学员壮了胆子,纷纷站起来回答,什么柳絮,芦花之类的答案层出不穷。先生都微笑着点头,突然看见正打着瞌睡,头一栽一栽的耶律林,笑容立刻僵住了。“耶律林,你来回答。”
耶律林睡得正香甜,梦见自己和蓝彦喝梨花白呢,突然被叫了起来,连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好求助般的看向蓝彦,蓝彦面部表情,桌下的手却指了指外面飘飞的大雪,耶律林立刻会意。
“先生,这大雪飘飞,像极了散落在杯子里的蒙汗药,一样的白,一样的会融化。”
亭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随后众人哄然大笑,先生黑着一张脸,冷冷扫了一眼满脸无辜又有些沾沾自喜的耶律林,强忍着没拿出戒尺来,而是让他坐下。
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呢?也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吧,对,今天下课回去就拟一份还乡书吧,突然挺想念家里的老黄牛和一亩三分地的。
年节将至,书院里异常清冷,耶律林坐在凉亭里正喝着梨花白,却见树下蓝彦一袭白衣,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他眉目如画,诗文根本无法形容,再好的画也不能完全描绘。
“你怎么不回家啊?”耶律林猛地去拍蓝彦的肩膀,却被他一个闪身躲过,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往后扭,耶律林痛的大叫,蓝彦才反应过来是他,连忙松手,可耶律林还是看到了他微红的眼眶。
“你哭了?要不要把肩膀借你用用?”耶律林试探性的一问,见蓝彦毫无反应,哈哈一笑,将半罐梨花白递了过去。“大诗人都说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干了。”
往日一向不理会的蓝彦却不知发了什么疯,结果酒瓶灌了一口,突然,他毫无预兆的身形一歪,倒了下去,耶律林连忙接住他,惊慌的一看,却见蓝彦面色微红,呼吸匀称,竟然睡着了。
原来他从不喝酒就是因为酒量太差?喝了一口就晕了?耶律林张大了嘴,只好扛着那比自己还高的人,踉踉跄跄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