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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是楼下的鞭炮声将安小言吵醒的，他起身将抱着自己的手轻轻放到一边，摸摸柳城的额头，感觉已经没有那么烫。
下楼去买早餐，一路上走着，一些小年轻对他指指点点，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一个由大人带着的七八岁小孩，指着安小言说道，“妈妈，你看那个是不是新闻上的那个杀人犯，还蹲监狱了！”
大人赶紧抱着小孩子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安小言带上了衣服帽子，想要将自己整张脸遮住。昨天晚上应该是天色很晚了，店里的人还有行人看不清他的模样，现在看清了，都直指指点点。
他还要去买早餐，他还不能被人追着大骂，柳城还需要他。
不用在意，不用关心。
买了早餐，安小言回去的时候，柳城坐在床上，脸色好了一些。
“你最喜欢的灌汤包，还有鸡蛋，病了就要好好补补。”安小言特意将鸡蛋剥好递给柳城。
“言子，你真好。”
“没事，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以前咱们俩不都是互相买饭吗？”
安小言其实很想问柳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像以前柳城见到他悲惨的模样，他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顾峻，他原谅你了吗？”
安小言搅粥的手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他已经原谅我了，不然我怎么有机会出来。”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却能温暖人心。
柳城心里卸下了一个大包袱，顾峻原谅言子了，他的罪过也就少点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先去找临时工吧，毕竟我也没什么钱，现在身上有的还是你之前帮我交的房租。”
“房子，什么时候退的？”
“就不久之前，我想着也没什么用，而且以后可能不住那里了，再租下去也是一种浪费，久退了。你刚退烧，还没好，先睡一会吧，睡醒了，想做什么我陪你。”
听到这话，柳城确保安小言不会走之后，乖乖睡了，自从病了之后，他的身体就变得乏力，总是无精打采的，他是医生，知道这些症状，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延缓生命了。
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去拜访亲朋好友，安小言从窗台上往下看，一堆老老少少提着东西前来，让他怀念起家里过年的场景，总是很多人在家里嗑瓜子，聊天。
只是，柳城为什么不回家呢？
在安小言的印象里，柳城不是那种不顾家的人，而且他们家就在A市，柳城的父母就他一个儿子，应该不至于不回家的地步。
还好在大城市里，即便是过年，超市也会开门。
柳城睡醒之后，精神状态好了很多，除了比以前瘦了一点，仿佛没有大的变化，这让安小言放心不少。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们要不要出去转转。”安小言提议道，柳城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出去透透气比较好，他只要戴好口罩就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来。
“去买菜吧，晚上我们做一顿大餐吧，昨天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以前，你不是也看到我那么不堪吗？”
是啊，他们都是如此卑微和不堪的人，柳城在最初从夜魅出来的时候，恨不得将顾峻碎尸万段，可他想了很久，终究放弃了，他没有和顾峻对峙的勇气，他不能以整个柳家为垫背，还有安小言，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连累的，可是面对言子，他却始终不能说出口。
怕一说出口，这所有的一切都散了。
“我们现在去吧，等晚了就没有什么新鲜菜了。”说罢，安小言拉着柳城就出门了。
他手刚碰到柳城的时候，柳城的身子向后退缩了一下，仿佛是在躲避什么。
“怎么了？”
“没事，走吧，你拉着我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小姑娘。”
一句半正经半不正经的玩笑让安小言又看到了以前的那个柳城，那个时不时会对他开着这种玩笑的柳城。
戴好口罩，安小言和柳城并排走进超市，大过年的，超市里很喜庆，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还有特大号的打折牌子，商品也比平常多上很多。
“我给你炖鸡汤吧，你看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很多。”安小言挑选着柜台上的老母鸡，边选边征求柳城的意见。
“好啊。”
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又再次相遇一般，即便是时光，也不能将两个人的曾经抹去。
安小言对柳城，便是如此，无论柳城什么模样，他都记得他的那份恩情，记得在监狱最孤独的时候，柳城会来安慰他，在人生最落魄的时候，是柳城接济了他。
“我最近不怎么吃米饭，我们一起吃馒头吧，还有，家里没有什么餐具，重新买点筷子之类的吧。”
安小言清洗厨房的时候，看到了一些盘子之类的东西，不过他没有多想，家里的都放很久了，如果再重新清洗消毒，估计要浪费不少时间，现在重新买点，也不浪费很多钱。
收银的时候，安小言抢先将钱付了，用的是门卫大爷给的红包钱。
他特意告诉柳城，这是他工作攒下来的一点钱。
买好菜回家，安小言则是负责做，他让柳城在一边休息。
有点庆幸之前那么多天顾峻都没有跟他一起睡过，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了，最后几天他自己在顾家，吃饭什么的都正常，也算是积蓄了一点营养，不然一下子做这么多事，身体还真有点吃不消。
边做饭，安小言边考虑着之后的事。
走之前，顾峻说过他三号回来，也就意味着，最迟后天早上，他就必须回去。
可是他回去了，柳城怎么办，他现在身体不好，总是容易发烧，需要人照顾。
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却不知道怎么走了。
顾峻，如果知道他私自出来了，后果应该会很严重吧。
努力让自己忘掉不好的事情，安小言专心做饭。
一份鸡汤，还有笋尖炒肉，油闷青菜，水煮肉片，三菜一汤上桌的之后，安小言将又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柳城叫起来，让他洗手吃饭。
“你怎么又睡着了？”安小言有点不解，柳城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总是躺在什么地方就容易睡着。
“抱歉，最近太累了。”
安小言去将厨房收拾好之后，出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菜都被分成了两份，每一份都是平均分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不，你大一的时候总是吃的很少，当时我就想，一个男人怎么能吃的那么少，后来我就打饭之后，将菜平分好，告诉你一定要吃完，不准浪费。现在，我就想，我们俩各自一半，吃饱喝足，不准浪费。”
美好的回忆带来的永远是温馨，安小言真的以为柳城是想让他多吃点，“那你也要吃完，不然我可不愿意。”
两个人就像是孩童一样，比着谁先吃完，吃过之后，安小言要去洗碗筷，被柳城拦了下来，非要说做饭的不该洗。
看着柳城红润的脸庞，安小言放心地松开了手，让柳城去洗。
一转身，柳城脸上的欣喜全部转化为忧愁，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够坚持多久，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短暂到只有时间结交一个朋友。
认真刷好之后，柳城将自己的碗筷和安小言的碗筷分开放到了橱柜里。
又像昨天一样，两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整个屋子很昏暗，只有电视的光照亮，窝在沙发上的两个人继续聊着。
“你怎么不回家？伯父伯母呢？”
“他们都说没有我这个儿子了。”安小言实话实说道，继而反问，“你呢？为什么躲在这里。”
“跟你一样。”
电视上放的是昨天的春节联欢晚会重播，画面上热闹的歌舞与屋子里的孤寂形成鲜明对比。
“说实话，遇见你觉得我挺幸运。”虽说男人说出这种话有点矫情，但他还是没有忍住，毕竟这次不说，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我也是，如果你是女人，我肯定早就将你娶回家了。”柳城诚实回答道。
“很晚了，睡吧。”
安小言扶着柳城回房间的时候，发觉他又烧了起来，从柜子里翻出药，药瓶子上显示就是普通的退烧药，但安小言总觉得哪里有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一起睡吧。”柳城勉强说着。
第一天来的时候，安小言是觉得柳城现在病了需要人照顾才答应跟他睡一起，现在贸然提出这个要求，他有点茫然。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你叫我就行。”
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终究不像样，安小言不明白柳城这样要求的原因。
柳城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言子，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如果我对你有什么心思，早就说了，我一直只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安小言也没有再拒接，脱掉衣服躺在床上。
“你是喜欢男人？”安小言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上大学的时候，安小言是因为家里经济条件有限，没有谈恋爱的资本。柳城不一样，他家庭很好，人长的又阳光，还会打篮球，可算是很多女生中的白马王子了。
但就算是这么好的条件，大学五年柳城也没有交到女朋友，倒是有很多小女生给他递情书，不过都被扔垃圾桶了。
“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当时一直觉得每天和你一起上学吃饭，运动，是件很开心的事，没有想过找女朋友的事，觉得我要是脱单了，你一定特别寂寞。”
这是柳城的心里话，他没有想要跟安小言一辈子在一起的想法，只是就这样陪在他身边就好。也许，当时还年少，觉得这种方式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