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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凤仪有很多话给小婵说,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一定是担心咱们的夫君了吧?妹妹别担心啊,咱家夫君既有文才,又有武功,再加上性格软中有刚,做事谨慎,不会有事的啊!妹妹你只管好好吃啊,喝啊,睡啊,让孩子在肚子里好好长,等咱的夫君回来,就生出一个胖儿子给他看!这才是你的功劳呢!”
凤仪听了,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她嗫嚅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只得点头又点头,最后来了一声:“姐姐……”就又扑进小婵的怀里哭起来了,但这一次心里开始是满满的感激,到后来竟然成了满腹的心酸:“都怪井明这小子!要是他在家,我凤仪就可以抱着他哭了……”想着这些,她不由得将小婵抱得更紧了些。
“好了好了,我的好妹妹,别哭了好吗?小心肚子里的小苗苗!”小婵挣脱凤仪的怀抱,将凤仪扶至床边坐下,替她擦干眼泪,仔细端详:
“呀,我的凤仪妹妹,哭过之后,越发显得水润了,怪不得咱们那个坏小子那么喜欢你,成婚的那天,连着要了你三次,我都差点儿嫉妒你呢……不过你这肚子也真争气……”说着隔着衣服抚摸着凤仪的小腹,“也不知道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
凤仪心内的种种思想,这才聚焦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这里,开口说道:“男孩!”
钱小婵道:“你怎么知道?”
许凤仪道:“就在他走后的那天午睡时,我梦见有个老婆婆前来,告诉我说‘恭喜你呀姑娘,你有儿子了,他将来是一个盖世英雄’……我醒来时还在纳闷,以为只是自己日有所思,才做了这个梦……反正我觉得他是个男孩!”
“太好了!若是个男孩的话……我将来就给咱们家生一个女孩,凑成一个好字!”……
不提井明兄弟的娇妻美妾闺房蜜语,却说井明兄弟怀揣使命,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
原来,井明兄弟下山之后,乔装成一个做小生意的,一路上摇着拨浪鼓,卖一些针头线脑的玩意儿,走街串巷。他先是来到了鹅城。鹅城自从上次经过战争之后,更加破败了。井明当年的家园早已被一把火烧光,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叹息片刻,他也到了许捕头,也就是凤仪的家门前看了看,同样是断臂残垣。一路上的脏兮兮的乞丐从城东到城西,三三两两,没有断过。一街两行的店铺多数已经倒闭,剩下开门的不到一成,还都是货架子上几乎全空……
城中如此,乡下不用想就知道,百姓的日子该是何等艰难……路过红楼所在,井明心想:“我李牛叔叔的相好,那个叫红辣椒的,不知道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见一面,给她报个平安也好……”
想到此,井明就凑上前去,眼前的红楼招牌还在,但上面的红漆金粉早已斑驳,但所喜里面尚且有人。
井明拉着门口一个大问道:“大爷,请问……”
大爷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井明问道:“老汉耳背!你大声点儿!”
井明本不想声张,但此刻不得不对着大爷的耳朵,大声喊道:“请问红辣椒……哦,不,有个叫小红的,还在不在?”
井明以为自己的声音已经够大了,但大爷还是没听清,问道:“什么?你大点声!”
只得大喊道:“我找小红!”旁边有个面弛色衰的女支女听到了他的话,转过头来,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撇撇嘴走开了。
“小红?死啦!”老头眨巴一下浑浊的眼睛,无牙的嘴巴张得老大,强调了这个“啦”字。
“什么?死了?怎么死的?”井明大声问道。
“嘿嘿!怎么死的?这儿的女人啊,死法只有一种!花痨!”老头伸长了脖子,这一次强调的是“花痨”这两个字。
井明深吸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这“花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可以猜得到。
“谢了大爷!”井明说着,将几个钱放进了大爷补丁摞补丁的膝盖上。
“……这儿的女人啊,死法只有一种!花痨!……”这声音,在井明的耳朵里来来回回地响着,久久不去。井明背着包袱,拨浪鼓也停止了摇动。
“可怜的小红……可怜的李叔叔……还有绿荷……”想起李叔叔将自己当年的风流韵事讲给井明听的时候,井明心里其实是怀着一种羡慕嫉妒的想法的,他也希望自己将来能够遇到重情重义的绿荷一样的女人,也希望能够遇到痴/情/娇/柔的像小红一样的女人,甚至更多更多在歌楼技馆里的那些妙龄少女,但是如今,他却对这些女人的命运感到了深深的同情。
而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同情起自己的李叔叔来。一个看起来从不会忧愁的人,其实一直过着的是一种令人悲叹的生活……
难道不是吗?井明一边慢慢地在街上走着,一边回顾着李牛叔叔的经历。
从小没了爹娘,和自己的爹井石头一起,流浪到洛城铁匠铺里当学徒,因吃不了苦而中途弃学,开始在社会上游荡,做过乞丐,做过小偷,最终上了黑山,与武总舵一起干了些为官府所不容的狂事;穿梭于烟花之地,欠下了一些风流债务;如今年纪已老,却仍旧孤身一人,夜无老妻相伴宿,日无子孙奉晨昏,真乃哀哉可怜也……
这样想着,不觉已经来到鹅城郊外,清河岸边。
站在清河岸上,极目远望,只见远山苍茫,白水泱泱,落日淡黄,已半入清水。秋风渐起,吹得岸边湿地芦荻白絮纷纷扬扬,像是飘落了大雪一般,不由悲从中来,双泪欲堕——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信哉斯言!
“喂!——”此时,井明忽然听得仿佛有人在喊,急忙回首望望,除了自己,并无他人!
正在迷茫之际,又听得一声:“喂!这儿哪!——”原来声音来自清河水上!
井明定睛再看,只见茫茫清水河上,远远漂过来一叶扁舟。扁舟渐近,井明这才看清楚,划船的是一个老头,带着斗笠,年纪少说也有六十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