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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与叶娘子告辞,从山顶下来时溪边正在蒸螃蟹,香气四溢。许诺是剥螃蟹的一把好手,挑了三只最大的给吕氏剥了,又给一直围在她身旁的钟氏长子许四郎也剥了一只,后来为了显示孝心,不得不给张氏也剥了两只。
剥了一堆螃蟹,手指火辣辣地疼,但谁让她显摆呢。
直到申时下山,也不见王家的人,显然是得了许家在山上的消息便躲了开去。
回府的路上,许诺和吕氏共乘一车,挽着吕氏的手问道:“娘,您知道咱们苏州城的新通判是个怎样的人吗?”
吕氏扭头看了许诺一眼,看到她眼中的好奇,嘴角轻翘,从凭几上的银碟里取了颗葡萄塞到她嘴里:“你这孩子,有些事不该问就不要问?”
“娘,您知道孩儿要问什么?”许诺一边嚼着葡萄一边问,一脸纯真。
吕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车壁上,淡笑着说:“叶娘子这门亲事是极好的,你与她师徒一场,虽然参加不了她的婚礼,便准备份贺礼吧。”
许诺发现母亲真心不是个八卦的人,这样的事,竟然忍到现在才与她说,而且这么轻描淡写!
“贺礼孩儿自会好生准备,但是您就就给我说说这个刘通判吧,他长得如何?”许诺难得这么好奇,生怕刘通判配不上叶娘子,毕竟叶娘子无论是气度或是才华都是一等一的,配父亲这样的人也绰绰有余。
父亲和母亲才是绝配,在想什么!
吕氏看了许诺一眼,她闺女这么明明白白地问那位通判的相貌,莫非是个看重长相的?那日后为她挑夫婿时便从相貌好的人里面挑。
“叶娘子这样的妙人,选的夫君定然是优秀的,你难道不相信她的眼光?”吕氏虽然见过这位刘通判,但她不愿在背后讨论旁人,更何况那人即将成为叶娘子的夫婿,故此回避不答。
许诺问了两遍都没得到答案,不再追问说起其他事情来。心中却谋划着哪天偷偷溜出去看上一眼,到底是怎样的人物,能让叶娘子改变了心意。
几日后,许诺借口即将离开苏州,要出去玩游一日,吕氏便安排了马车,让春棠和七月陪着她出去。
许诺顺理成章地找了个地方让马车停下,自己在车里换了男装,让春棠七月在车内等她,直接向府衙而去。
许谷诚过去办公的地方,许诺熟悉得很,不一会就找到刘通判所在。
在一座四角亭子里,她看到有两个人正在对弈,背对着她的人穿着官袍,自然是刘通判,另一人竟是朱商。
刘通判上任不过月余,朱商已经与他熟悉到可以对弈的程度了?
显然是早早就来巴结奉承,他为了生意也是蛮拼的。
为了看清刘通判的相貌,许诺小心翼翼地去了另一边,躲在灌木丛后拨开一道缝隙。
刘通判浓眉长眼,下颚蓄着短须,脸上棱角分明,目光平静却格外深邃,显然是经历过世事沧桑的。
许诺当下就觉得他配得上叶娘子。
四角亭内,胜负已分。
“刘通判,承让了。”朱商眯着眼,含笑说道。
刘通判亦是拱手,声音低沉浑厚:“某多年前棋力便不如北江先生,如今你我二人的差距更远了,惭愧惭愧。”
许诺耳力好,蹲在灌木丛里听着二人的谈话,心道多年前朱商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竟能敌过正当年壮的刘通判?
刘通判这样的身份,为何还要称呼朱商一声先生,他不过是个商人罢了。
这刘通判也太谦虚了些,叶娘子不喜过于谦虚的人的。
“这是哪的话,刘通判是为民为国的朝廷命官,某不过是个小小商贾罢了,平日无事做才时常自奕,刘通判何来惭愧一说。”朱商弹了弹袖上不存在的灰尘,风轻云淡道。
“北江先生莫要自谦,只是先生果真是再也不去汴京了?可惜了先生的才华。”刘通判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面带可惜地说。
朱商一直眯着的眼微微睁开,转瞬又眯了起来,声音低了几分:“有些事,希望不要再提,某也该回了。”
刘通判急忙起来,笑着说:“此番多亏了北江先生,若没了先生,某这个通判会在哪里当还不一定。”如果不能来苏州为官,叶娘子是不会同意与他成亲的。
“无足挂齿,该还的你都还了。”朱商说罢转身离去。
刘通判不多言,也离开去。
许诺蹲在灌木里一脸不解,刚才二人的谈话为什么给人这么强的违和感?
明明是刘通判大朱商十岁,为何二人谈话时感觉朱商是个长辈,而且是大了二三十岁的长辈?
刘通判对朱商的尊敬从何而来?
好奇中,许诺发现院中的下人也都走光了,便进到亭中看了眼棋盘,一眼之下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她棋艺很好,看得出刚才这局棋黑子占了绝对优势,算了一下竟然赢了白棋十个子。
若单单赢了十个子并不足以让许诺吃惊,重点是黑棋给人缜密狡猾、运筹帷幄的感觉让她久久移不开眼。
朱商竟然是这样的高手?
如果有如此棋艺,先生二字,倒也是称得上。
许诺快速记下这盘棋,准备回去后研究一番,而后拔腿就往外跑。
刚才刘通判的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再也不回汴京?多亏了先生?
朱商到底是怎样的人,胡灵那家伙知道吗?
只看了脸就被迷得七昏八晕的,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巴巴地把多年积蓄送了过来。
在府衙外面,许诺劫住了朱商。
“呦,许六,好巧。”朱商正负手走着,面前突然多了个矮矮的家伙,一低头就看到了许诺。
许诺笑了笑,伸手做了请的手势,二人一并往不远处的一座酒楼而去。
进了雅间后许诺打头第一句就说:“我看了刚才那盘棋。”
朱商听后面上笑容更甚:“许家六娘子夜里翻墙跳窗不够,如今白日也这么干了?”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不说。”许诺对朱商身份的好奇,不止是因为他一个人,而且因为他与方镜、肖远相熟。
方镜表字景平,年二十三。
他是怎样的人,许诺通过原主的记忆清清楚楚地见识过了。他琴棋书画或是剑法齐射,甚至是骰宝,随便拿出一样都可以称绝,但却十分低调,很少在人面前显露,要有怎样的心性才能保持这般。
至于肖远,名声狼藉,却也在汴京混地风生水起,只要在公众场合,永远是玩世不恭的态度。但他的身手和棋艺甚至是作画,许诺都见识过,绝对不是普通贵族子弟能达到的程度。
朱商本人,许诺一直以为他只是精于行商,如今从他的棋艺来看,他也是受过极好的教养的人,而且有极广的人脉。
普通人家的子嗣,就算天资好,也不会有如此出色的表现。
毕竟叶娘子看上的人不会随意就对一个小辈流露出敬佩之情。
“那我选择不说,听说你就要去汴京那个破地方了,今日我请客,让你吃一顿好的。”朱商懒散地靠着,眯眼噙笑。
拒绝的好直接啊!
许诺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至少不会强人所难,但也毫不客气地抓住朱商少有的愿意出血的机会,点了整整一桌这间酒楼最贵的菜。
菜上来后举着箸就没停过嘴,朱商则是每样只用了一点。
他们要走时,一个小厮上来,嘴角快要裂到耳根子,笑着对朱商说:“掌柜的,您觉得咱们新菜式如何?”
“还行,这几个价钱可以再定高些。”朱商面上多了一丝认真,伸手点了桌上几个被许诺吃得一干二净的盘子。
之后许诺才知这间酒楼是朱商新开的,他原本就是要上来尝尝的,刚才叫上她只是顺带。
就知道朱商是个铁公鸡,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拔毛呢?
与朱商告别后,许诺随便买了些东西边去与春棠她们汇合。朱商不说他的身份,不见得她就不能从旁人那里打探,毕竟鼻子下的嘴不是白长的。
九月二十日,吕氏给许老太爷操办了生辰,而后便将家中主事的权利交还给丁氏,开始收拾去汴京要带的东西。
许诺院里的一帮婢子争相表现,恨不得一整日都在许诺眼皮子底下晃,都指望着去汴京。许诺看得烦了,直接说走时只带春棠和七月两人,其余的人都留下。
一群婢女直接蔫了气。
长途跋涉行路本来就不方便,再带一帮婢女,一路上各种讲究,势必会耽搁行程。
一些日后不怎么用的首饰,以及其他的摆件许诺都赏给了这多半年来伺候她的婢女,正好安抚她们不能进京的心。
待一切都准备好,便到了启程的日子。
此行除了吕氏、许诺、纪玄,还有三房一家四口。
许谷磊在许老太爷生辰当日提出要去给他岳父钟老太爷贺寿。
虽然提的匆忙,也有些唐突,但钟氏许多年不曾回过娘家,许老太爷想了想便许了。
至于许倩,则留在府里。
她明年五月及笄,十月份出嫁,依照许谷诚的意思是让她在明年及笄前再来京城,而后直接出嫁。
行路到一半时,天气转凉,一众人都换上了夹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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