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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洪祖昌的亡魂，说出了外番营的由来，徐志穹就看出来千乘之国的成色。</p>
千乘国自诩天下第二，可如果他真有自吹的一半战力，也不至于花着高价从图奴手里，雇来一些垃圾都不如的军队。</p>
也许千乘国并不需要这些军队，但洪祖昌已经做了明确的解释，如果千乘国不雇佣图奴的战船，图奴就会对千乘动武。</p>
以此就能看出来，千乘国对图奴源自骨头里的畏惧。</p>
对这种国家，过度的担忧毫无必要，梁玉瑶打算以比较强硬的姿态完成和千乘神君的交涉，徐志穹绝对支持。</p>
但也不能过度轻视，红衣使刚刚从洪振基的部下口中得知，千乘国常备大军八十万。</p>
这可是个惊人的数字。</p>
如果是大战在即，临时征召八十万大军，对一国而言，是有可能的。</p>
但如果是在寻常年月，八十万青壮男子，不耕种，不渔猎，完全作为备战之军，这是无法想象的。</p>
千乘国真有这么强大的军力么？</p>
这件事还有待于查证，从他们超过七成的税银来看，还真有可能是为了养活军队。</p>
但这其中很有可能存在夸大的成分，道理还是那么简单，如果有八十万常备大军，千乘国无须惧怕图奴。</p>
除了完成出使任务，徐志穹还要再做另外一件事情。</p>
这件事情能不能做的成，还得看夜郎国的情势。</p>
现在的情势就有些奇怪，洪振基这两日不盯着梁玉瑶，为什么偏偏盯着我？</p>
难不成是娘子那边搞出事情了。</p>
吃过晚宴，徐志穹回卧房小憩，趁机去了一趟中郎院。</p>
夏琥坐在正院当中，严肃端庄的对徐志穹道：“官人，有事情跟你商量！”</p>
这么主动叫官人，这妮子一定惹祸了！</p>
徐志穹一愣：“你又用百花锦包橘子了？”</p>
“没有！”</p>
“把官窑的瓷瓶拿去装黄酒了？”</p>
“我就装了一回，后来就知道那瓶子很值钱了。”</p>
“把皇帝送我那把扇子卖了？”</p>
“那把扇子我还是识货的，何况现在也不是卖扇子的时候，我是说，我，我收了个弟子。”</p>
夏琥声音极其含混，徐志穹也没听清楚：“你时才说，收了个什么？”</p>
“弟子……”</p>
“什么弟子？”</p>
“道门的弟子，”夏琥小声回答，“我在夜郎国收的，这事可能要招来些麻烦。”</p>
“你收了个什么样的人？”徐志穹有些戒备。</p>
“何青叶，就是你让我救下的姑娘，她爹被人当街打死了，她杀了那恶徒，合了咱们入品的规矩……”</p>
夏琥把事情讲述一遍，徐志穹捏了捏下巴。</p>
“不应该呀……”</p>
夏琥低下头道：“我知道，在夜郎国，这种事情不应该擅自做主，你要生气，就打我两下，那什么，回屋里打，别让那孩子听见，她就在东院，你给我留点面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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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你作甚？”徐志穹一怔。</p>
夏琥低头道：“这事情不是我做错了么，你不也说不应该么？”</p>
徐志穹摇头笑道：“收弟子有什么错？我说不应该，是这事情你做的十分隐秘，可夜郎国怎么会发现这件事？”</p>
“有人发现了？”夏琥也觉得不可思议，“看来老常说的对，夜郎国之所以没有判官，定是有专门探查判官的手段。”</p>
徐志穹道：“这些日子千万小心行事，尤其要提防神机司。”</p>
“神机司是什么来历？”夏琥一脸懵。</p>
徐志穹道：“神机司到底什么来历，暂时还没查清楚，我只知道千乘国民间没有修者，但神机司里聚集着各个道门的修者，品级还都不低，千万多加防备。”</p>
……</p>
神机将军吴胜泉带着四名校尉，来到了九品锦绣笔吏郑德良的家中。</p>
他们原本不想找这个九品笔吏，也没指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从前因后果推断，这事情肯定和宣国使者有关联，所以他们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了徐志穹身上。</p>
但洪振基坚称这些日子徐志穹没有离开过使者团，神机司无奈，只能让吴胜泉重新查证。</p>
看到神机司的腰牌，郑德良吓得元神出窍，趴在地上光顾着磕头，半响说不出一句话。</p>
吴胜泉没什么耐心，直接用循礼之技控制住了郑德良，询问起了几天前的事情。</p>
郑德良知无不言，把此前怎么惩戒的何青叶，事后如何遭到了妖人的报复，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p>
听他这么一讲述，吴胜泉还真有些诧异。</p>
按照郑德良的描述，那个戴着面具的妖人是个女子。</p>
难不成这人真和徐志穹没什么相干？</p>
六品判官应归宗做出了推断：“这名女子，应该是外邦来的判官，不知是何缘由，与何青叶相识，见何青叶落难，故而出手相助，</p>
郑德良曾向陈知县求助，陈知县想必也受到了这判官的威胁，被迫将何青叶一家放了，</p>
事后，何老网在集市上与衙差起了争执，被衙差活活打死，这名判官一怒之下杀了衙差，带着何青叶母女逃命去了。”</p>
整个推断合情合理，按照这个思路，只要找到何青叶或是何王氏，就能找到这名判官。</p>
但五品阴阳师邹公靖道：“神机之眼从无疏漏，既是说千乘国出了判官，这判官就不可能是外来的！”</p>
应归宗也没有强行争辩：“或许是这外来的判官，已经到了六品，按照判官邪道的规矩，六品判官可以引人入品，他或许已经把何青叶或是何王氏引入判官道了。”</p>
吴胜泉道：“查明何青叶的下落，自会真相大白，先去何老网家里吧。”</p>
众人到了何老网家中，从箱子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件何青叶的衣裳。</p>
在千乘国，像何老网这样的穷苦人家，一人一般只有一套衣裳，但何老网勤快，何王氏节俭，还真就给青叶多攒出来一套用作换洗。</p>
邹公靖拿着青叶的衣裳，摸索片刻，开始卜卦。</p>
卜算了半日，没有查到青叶的下落。</p>
他当然查不到，青叶在中郎院，中郎院处在阴阳两界相交之地，已然超出了他的占卜范围。</p>
邹公靖自然不会说自己占卜不力，他直接笃定的说道：“何青叶已经入品了判官邪道，她人不在千乘地界。”</p>
既是找不到何青叶，那只能找何王氏。</p>
他们找到了何王氏的针线盒，占卜过后，邹公靖能察觉到何王氏的存在，但却算不出位置。</p>
距离实在太远了，何王氏人在大宣京城。</p>
何王氏和何青叶都找不到，线索似乎断了。</p>
一筹莫展之际，七品熊神道修者沙文绚在鸡窝下边找打了一包银子。</p>
邹公靖笑道：“沙校尉，你这鼻子好灵，埋在鸡窝下边的银子，你都能闻得到？”</p>
“不是闻到了银子的味道，是脂粉的香味，”沙文绚道，“何老网这种人家，是用不起这样的脂粉。”</p>
当初，夏琥让常德才给何老网一百两银子，何老网死活不收，常德才苦劝，他只肯收下十两。</p>
常德才就用绢帕包了十两银子，给了何老网。</p>
这绢帕在宣国十分平常，但在千乘国，绝对算是稀罕东西，再加上常德才用的脂粉也很考究，绢帕上的香味很是特殊，邹公靖拿到这东西，一口断定道：“这是那判官送的。”</p>
拿着这绢帕又卜了一卦，邹公靖推算出了位置。</p>
“那判官就在胡桐县，芦根村，距离此地不足八十里。”</p>
墨家六品寇恒涛道：“既是查到了消息，赶紧告诉少卿，请少卿……”</p>
话说一半，寇恒涛咽回去了。</p>
少卿是将军的上司。</p>
是否向少卿报告，轮不到寇恒涛做主。</p>
这也是寇恒涛在四名校尉之中最不讨喜的原因，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少了些思量。</p>
吴胜泉白了寇恒涛一眼，转脸邹公靖道：“有十足把握么？”</p>
邹公靖道：“将军，若说十足把握却不敢夸口，七成的把握还是有的。”</p>
吴胜泉叹道：“此前，我说定是宣国运侯徐志穹在千乘作乱，结果送错了消息，惹恼了束王，</p>
而今你跟我说有七成把握，若是栽在了那三成之上，却叫我如何交代？”</p>
邹公靖低头一叹：“将军，这却叫我为难了，没有人敢在卜卦上，夸个十成十的海口，你若是不信，那咱们只能亲自去看看了。”</p>
吴胜泉点头道：“我正有此意，你做个法阵，咱们立刻去胡桐县一趟，若是见到了那判官，直接将她正法！”</p>
沙文绚道：“将军，倘若那判官不是一个人呢？”</p>
吴胜泉道：“且看她有多少帮手，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再求援！”</p>
……</p>
夏琥、杨武和常德才刚离开胡桐县城，他们原本打算在县城里买点用度，夏琥也想看看在千乘国有没有做生意的机会。</p>
结果这一圈让他们大失所望。</p>
在千乘国，想卖东西，得卖给安市衙门，扣去税银，所剩无几。</p>
想买东西，得从安市衙门手里买，价格不低，数量还有限。</p>
夏琥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杨武想买点械具也买不到，在千乘国，哪怕买把大点的锤子，也得找里长写一封文书，否则会被视为私藏凶器。</p>
常德才想买些胭脂，整个集市里，就一处卖胭脂的，一共两个种类，常德才闻了闻味道，低劣的香味让她脑仁阵阵作痛。</p>
离开县城，三人途经芦根村，买了几张苇席子。</p>
芦根村的村民手艺好，席子编的精致，价钱也卖的便宜，夏琥很是喜欢。</p>
可她不知道，村民直接把席子卖给夏琥，比卖给集市多赚了将近三倍的钱。</p>
临行之时，村民们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夏琥千万别把事情说出去。</p>
夏琥自然不会害了这些村民，刚出了村子口，就把席子送去了中郎院。</p>
沿着大路接着朝前走，身后追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笑吟吟道：“几位，你们是外邦来的吧？去我村子看看，我村里有好东西，价钱还公道。”</p>
杨武一笑：“有什么好东西？”</p>
中年男子道：“有我们自己织的缎子，还有我们自家酿的好酒，还有我们自家养的鸡鸭，都便宜的很。”</p>
杨武笑了笑，回头看了看夏琥：“要不咱们过去看看？”</p>
夏琥愣了片刻，突然笑道：“这位大哥，我们是从百福县过来的，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们家里都有。”</p>
中年男子一愣：“你们不是外邦人？”</p>
夏琥道：“哪能是外邦人？我们家里有的东西，肯定不会花那个冤枉钱的，你去问问别人吧。”</p>
徐志穹提醒过夏琥，近日要多加小心，夏琥却没当了耳旁风。</p>
中年男子笑笑道：“诸位，真是百福县来的？”</p>
夏琥点点头：“百福县，老郑家。”</p>
中年男子又问道：“且把验和传拿出来，给我看看。”</p>
夏琥脸颊一抽动，知道事情不妙了。</p>
验，指的是千乘国的身份证，和大宣的牙牌功能一致。</p>
传，指的是出门的文书，按照千乘国的规矩，百福县的人，离开百福县，得找里长出具文书，写明事由。</p>
宣人可以在宣国的土地上自由迁徙，没有传这种东西，夏琥也没有这个概念。</p>
验和传，她都拿不出来。</p>
她开启罪业之童，看了那男子一眼，既看不到修为，也看不到罪业。</p>
那男子微微笑道：“诸位，请你们去村子坐坐，你们不去，那就只能在这路边，请你们好好聊聊了。”</p>
男子眉毛一挑，地上法阵催动，阴阳二气升腾，束缚了三人的手脚。</p>
这中年男子，正是邹公靖。</p>
法阵刚一动作，熊神道七品沙文绚冲到近前，撞向了常德才。</p>
墨家六品寇恒涛叩动机关，一张金光巨网从半空落下，将众人笼罩在网中。</p>
这张网，被称为神机罗网，能阻止判官的行动，让夏琥既回不去中郎院，也去不了罚恶司。</p>
六品判官应归宗躲在暗处，伺机偷袭。</p>
在偷袭之前，他先开启罪业之童，看看三人的修为。</p>
那女子是六品，应该是同道，修为既是相当，我还是躲着她些。</p>
另一个女子……修为居然看不见？</p>
还有一个男子，他这修为……应归宗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漆黑，眼珠好像突然结了冰。</p>
杨武回头看了应归宗一眼：“你特娘的偷偷摸摸看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