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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爷院门前,大门依旧紧闭,张明阳驻足,让柳三问去让路瑶母女收拾行李,他对张家毫无感情,唯有路瑶母女二人让她牵挂,既然要走,自然要带上二人一起走。柳三问拱手退去,张明阳凝视着院门,半晌才举起右手准备叩门。
“进来吧”可未等他触到院门,里面一道劲风拂过,院门被打开,里面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张明阳稍顿足片刻,便坚定的迈步走了进去。
小院内花木皆是枯败,陈设零乱布满灰尘,显然已很久未使用过了,正屋门打开,从外面可见一消瘦的中年男子伏案在忙碌,正是自己的父亲――张尔昌。
“父亲”张明阳上前行礼,可张尔昌并未理会他,仍将心思全部付诸笔端,里屋内挂满了画像,画的都是一样的内容,为一身材婀娜的女子,女子一袭白裙,五官端正,琼鼻柳眉,嘴角微微翘起,似在微笑,身形修长,长发飞舞,犹如天上仙女一般,清尘脱俗,可美中不足的是却都未曾画其双眸,令其失了灵韵,张明阳静静的看着,并未出声。
“准备走了?”张尔昌头也不抬的淡淡问道。
“张家已容不下我,孩子正是来向父亲辞行,顺便……有几个问题还想请父亲解惑。”张明阳一直记着阳明先生之前所说的话,欲知自己母亲之事,可与父亲相询。可张明阳说完,张尔昌又不再理会他,依旧奋笔作画。但张明阳却是发现父亲此时正在描画的画像与之前却是有所不同,他正在给女子点睛。
仅这双眸子张尔昌足足画了小半天时间,对于画家而言最难之处便是点睛,这是整个画像的神韵所在,终于最后一笔画完,张尔昌捧起画纸,微微蹙眉,显然对这画像不甚满意,但还是将画像递给张明阳,淡淡的说道:
“拿去吧,这便是你母亲。”
虽然张明阳早有猜想,这满屋的女子画像或许便是自己母亲,但此时从张尔昌嘴里得到证实还是有些惊讶,张明阳细细观摩着画像,女子双眸澄澈,眼里充满睿智,结合上其姣好的身形,真可谓人间尤物,张明阳看了半晌,然后将画纸慢慢卷起,收入怀中。
“事到如今你有何疑问尽管问吧,我可将我知道的都告知于你。”
“母亲去哪里了?”
“不知。”
“母亲到底是何背景?”
“不知”
“张家传闻是否属实?”
“亦真亦假”
张明阳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一问三不知,继续问道:
“何事为真何事为假?”
“你母亲确是在青楼中生下你,也确拿了家主钱财然后消失,此事为真,不过你母亲并不是青楼艺伎,亦不是贪恋财物而弃你不顾,此事为假。”
“那父亲你呢?为何这十数年来一直闭门不出对我不闻不问?”张明阳虽语气平静,可任谁也能听出其中酸楚。
“我并不是你生父。”
“什么?”张明阳如遭雷击,内心彻底震动,张尔昌不是自己生父,那自己亲生父亲又是谁?现在何处?
“你不是我父亲?那你为何将我带回张家?”
“唉……我便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于你吧。”张尔昌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
“当年我与你一般参加秋闱大试,中得秀才,回程途中偶遇一惊艳女子被人追杀,我有心施以援手,可杀手实力太过强悍,我触之必死,便只好暗中一直紧随其后,那女子身手极为了得,现在想来那杀手队伍大多数皆为举人,且有几道更为恐怖的气息混在其中,但女子却好几次都从他们围杀之中突围而出,若不是腹中怀有身孕,恐怕女子定然不惧这些杀手,行动不便加上恐伤了胎儿,女子并未与杀手过多纠缠,而是一路逃遁,进入源蒲县城,我回到家中心中仍是放心不下,便派出人手多方打听,得知女子在一处青楼附近留下些许踪迹,便寻了过去,附近有打斗的痕迹,却空无一人,我便进入青楼找寻那女子的下落,四处找寻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就在我准备放弃时,青楼后院柴房内有一丝动静,我打开柴房门,一柄长剑陡然刺出,抵在我的喉间,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这个惊艳女子,当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张尔昌说着说着便陷入美好的回忆,一脸陶醉的说道。张明阳轻咳一声打断了他。张尔昌意识到自己失态,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
“女子似是疼痛难忍,持剑的手都有些颤抖,我心知她可能是要临盆了,简单解释了两句,急忙找来产婆。不久后柴房内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而这声啼哭亦是吸引了青楼内的人,他们纷纷前来查看,为保护女子,我在门口挡住了所有人,在众人的咄咄发问下,万般无奈我只好说这是我与青楼艺伎所生之子,这场骚动才得以平息,可家主亦是得到消息,夜里便带人前来质问于我,我只得承认,家主便给了女子丰厚的财物让她离去,女子犹豫了一会儿便点头答应了家主,待家主离去,女子与我相商,请求我将婴孩带回张家,看得出来她内心十分不舍,可为了婴孩的安全她还是做出此等决定,我本已对女子一见倾心,自是见不得这我见犹怜的模样,便答应了下来。次日女子便销声匿迹,再也未曾出现过。”张尔昌神色痛苦,停住了话语。
“所有这女子便是我母亲?这婴孩便是我?”
“正是。”
“你既已答应我母亲,为何又对我不管不顾?”
“自你母亲消失后,我便再无任何念想,将自己放逐,自然顾不上你。”
“那为何我去参加秋闱大试时你又出面替我出头?”
“你怎知是我?”
“这张家还有谁愿意为我出头?”
“因为想起当日,我便是在秋闱大试之后遇见你母亲的,忆及往事,想起你母亲之托故而出手相护于你。”
“如此说来你对我母亲并未了解多少?”
“嗯,一无所知。”
“方才张家之变你已知晓吧?”
“嗯”
“那你作何打算?”
“我早知你定非池中之物,只因你母亲乃是惊才绝艳之奇女子,你迟早会离开张家,至于张明德,咎由自取。”
“哦?你竟丝毫不念及叔侄之情,你以画道入举人当为现如今张家最强之人,我以为你会对我出手。”
“这十数年来,我虽闭门不出,但对张家之事了如指掌,这些年来家主对你亦是不曾念及叔侄之情,他并不知你非我亲子,却仍是将你视为卑贱之人,如今更是想将你置之死地,不死不休。我为何要念家族之情。”张尔昌淡然的说道。
“呵呵,既如此,多谢告知,告辞。”张明阳微微一笑,拱手转身欲离开。
“等等,若是见到你母亲……”张尔昌急忙叫住张明阳,却只说了一半便难以启齿。
“放心,若是寻到我母亲,自然会与母亲一道登门道谢。”张明阳头也没回的扔下一句话便走出小院。
张明阳此时内心落寞,母亲消失,现在得知连父亲也不是亲生的,天下之大,何处才是自己的家,何时才能见到双亲?他失魂落魄的走到路瑶住所,母女二人已收拾妥当,在院内等着他。
“明阳少爷,你这是……”乳娘见到张明阳神色异常开口问道。
“阿娘,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张明阳勉强一笑,看向乳娘。
“明阳少爷……”
“阿娘,你还知道什么,一并告知于我吧。”
“唉……终归是走到这一步啊……”
“好吧明阳少爷,且听我细细道来,三爷将你带回张家便将你交于我喂养,深夜时分你母亲便遁入张家找到我这里,当时她浑身是血,看起来很是虚弱,可还是从我手中将你抢了过去,抱在怀里,充满怜爱看得出她也甚是不舍啊,片刻后还是将少爷你递给了我,并告知我你并非张家子嗣,希望我看在年幼婴孩的份上将你养育成人,随后将家主给予她的财物尽数赠与了我,明阳少爷,你母亲所留财物都在这,这些年来老身一分未动。”乳娘打开石桌上一个小箱子,慢慢打开,里面装满金子。
“阿娘,这是您应得的,您且收好,您接着说”
“明阳少爷,你母亲当时定是遇到什么重大变故,所以忍痛将你留在张家,让你能够安全长大,免受灾祸,她留下那枚玉佩,让你时时带在身上,且不可被任何人知道,说待你成为文人时会有大裨益,让我告诉你,不必去寻她,她与你父亲所遇之敌十分强大,若是他们能够躲过这次灾祸自会前来寻你,可这十四年过去了,依旧了无音讯,可想而知他们遇到多么大的麻烦,明阳少爷,你切不可对他们心生怨恨,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弃你而去,独自面对强敌……老身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
“阿娘,我知道,我并不怨恨他们”
“明阳少爷,这么些年来,我早已将你视为己出,只怪老身身份低微,给不了你更好的环境……”
“阿娘你莫要这么说,若是没有阿娘抚养,明阳如何能有今日,明阳也一直在心里视阿娘为生母,视小瑶为小妹。这次回来便是带阿娘与小瑶去过安稳的日子,再不受张家欺凌。”
“阿娘,我双亲我自会去寻,我先带您离开这里。”
“好好,老身听从明阳少爷的安排。”
“小瑶,照顾好阿娘,我们走。”
张明阳大步在前,路瑶扶着乳娘紧随其后,柳三问拧着行李走在最后,众人走出张家,径直朝着城内一处客栈行去,与周承志,陈宽等人汇合。
“张兄,你总算是来了,我刚准备差人去张家寻你,咦?小弟……原来是女儿身,请恕在下先前无礼。”
陈宽一直在客栈门前等候张明阳,见其走来,连忙上前迎接,可看到路瑶一身女装这才恍然大悟,拱手致歉道。路瑶心情沉重,勉强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周长老和叔父叔母都在吧?”
“皆在客房,张兄请。”
“张公子!”
“贤侄!”
众人见张明阳到来纷纷上前迎接。
“叔父叔母,马匪可处置妥当?”
“已全部移交官府,待官府定罪。”
“嗯,周长老,三小姐可安好?”
“谢张公子施以援手,三小姐安然无恙。”
“如此便好,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周长老成全。”
“张公子但说无妨,只要是我周承志能办到的,老夫定然竭尽所能。”
“我想将我阿娘及小妹安排到周府暂住一段时间,不知……”
“没问题,此等琐事老夫还是做得了主的,张公子且放心,只要老夫一日还是周家长老,便不会让张公子家人受任何委屈。”
“如此,张明阳先行谢过周长老。”
“张公子无需客气。若不是张公子出手,恐怕三小姐还在马匪处受苦,仅此一点,想必家主亦是会对张公子感恩戴德。”
“贤侄,何不将亲人交予我与你叔母照顾,他们这些个豪门,水深似海,明争暗斗,实非常人容身之地,哎哟……周长老切勿多想,在下素来耿直,有口无心,抱歉抱歉。”陈父见张明阳将路瑶母女交予周家照料,心直口快的说道,陈母立马在旁使劲拧了一把他的臂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呵呵,是啊贤侄,不如交予我们照应,我们镖局之人与普通人一般,想来二位在我们这儿也住得习惯一些”
“叔父叔母,镖局时常有任务外出,恐有所不便,还是不劳烦二位了。”
“是啊是啊,我周家虽乃豪门之家,族中确有派系之争,但老夫好歹也是一族长老,护得张公子亲人周全还是没有问题的,张公子且放心吧。”
周承志见识过张明阳真正的实力早就想抱上这条大腿了,可苦于无从下手,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自是极力争取。
“呵呵,那便劳烦周长老了。”
“哎,张公子哪里话,此乃老夫荣幸,亦是我周家之福。”
张明阳点了点头,众人亦不再出声,陈宽马上给路瑶母女安排了两间上房,让二人先休息,随后张明阳便带着柳三问轻轻叩响周家三小姐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