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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安赫尔・乔里奥独自坐在他的床上,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种很复杂的神色,沉思。
他并不是特拉格洛帝国的本土人,而是移民者。乔里奥家族原本是日诺朗洲最大的家族,有数百年的历史,库中钱财不计其数,掌握着整个洲与外界的重要贸易通道,实力强大,足以和帝国排名前五的家族相媲美。正是因为有这个家族的支撑,才使得日诺朗洲的经济日益繁荣,逐渐在世界上上升到一个重要的位置,连特拉格洛帝国的最高统治者都不得不开始关注帝国旁边的这一片地方。
安赫尔今年三十七岁,本是乔里奥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如果家族仍旧保持着以前的发展水平,那么过不了几年,它的实力就能威胁到特拉格洛帝国的统治。
然而,就在半年前,乔里奥家族的统治者,也就是安赫尔的父亲希博尼索・乔里奥,突然病倒,身体状况急速下降。家族甚至请来了日诺朗洲最顶尖的医疗师来治病,却依然无济于事。整个家族上下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要不是安赫尔的叔叔莫里斯毅然挺身而出,成为了代理家主,暂时稳定了局面,恐怕不出一个月,乔里奥家族就会彻底垮台。
希博尼索是家族近百年来见过的最优秀的统治者,他的倒下,对整个家族的打击是巨大的。倒不是说没有人能再胜任家主这个职位――莫里斯或安赫尔都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只不过,希博尼索曾用了五年时间研究日诺朗洲的经商之道,呕心沥血整理出一套详细至极的方案,准备秘密传给他的继承人。可是,天降灾祸,他还未开始传授安赫尔,就重病缠身,卧床不起,至今仍在昏迷中。
而那套方案与心得,被放在一个只有希博尼索才知道的地方。他昏迷不醒,就没有人能得知真正的经商之道。
家族中除了希博尼索以外,再无人有他那样天才一般的经商头脑。谁都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管理如此庞大的贸易通道。如今乔里奥家族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日诺朗洲不少大家族都开始在暗中蠢蠢欲动,企图借此机会夺取他们手中数不尽的财富。尤其是排行第二的斯图亚特家族,觊觎乔里奥家族的位置数十年了,如今是天赐良机,巴不得希博尼索尽快咽气。
三个月前,安赫尔率领一批心腹受命来到特拉格洛帝国,目的是为了寻找能医治希博尼索的药物。日诺朗洲虽然经济繁荣,但毕竟只是一片小地方,物资远比不上帝国丰富。
然而,他们走遍帝国南北,却一无所获。医疗师们全部对希博尼索的病束手无策,更别提开出合适的药方了。再昂贵的药材家族都能想办法弄到,可偏偏谁也不知道这病该用什么药材治疗。眼看着父亲的身子一天天虚弱下去,安赫尔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无可奈何。
乔里奥家族确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几乎绝望的时候,事情出现了一丝转机。
不到一个周前,一位神秘人现身了。他带来了家族梦寐以求的药方,并只提出了一个条件――
待希博尼索恢复神志后,要继续扩张乔里奥家族在日诺朗洲的影响力,保证在未来十年内仍旧坐稳第一大家族的位置,并与特拉格洛帝国保持友好的贸易往来。
安赫尔将这个消息火速传回了家族里。家族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这个并不算苛刻且非常合理的条件。虽说谁都不知道这药方是否真的管用,但情况危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与安赫尔同行的医疗师对药材做了极其细致的检查,最终确定这药不是毒药,并且有可能能治好希博尼索的病。那味药材现在就在安赫尔手上,而他和他的手下明日就会立即启程,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日诺朗洲。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希博尼索总算不会就此魂归西天,乔里奥家族还能继续繁荣下去。
然而安赫尔却始终抱有一丝怀疑。这件事很蹊跷,非常蹊跷。从希博尼索忽然病倒,再到神秘人送来解药,甚至是他提出的要求,无一不透着古怪。
那个人究竟是谁?是谁能弄到连乔里奥家族都寻不到的药材?他又是怎么知道希博尼索的病情的?目前看来,他似乎是一个朋友而非敌人。可是……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总觉得哪里不是很合理啊。
安赫尔烦躁地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算了不管了,反正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去了,再过两三天,父亲的病……应该就能好了吧?
只要回到了日诺朗洲,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他站起身,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准备出去洗漱就寝。过了今晚,他就再也不用担忧了。
然而门刚一拉开,他就彻底僵在了原地。
安赫尔他们暂时居住在帝国南部的一间靠海的庄园里。四周都有巡逻的守卫,而他的房间外也有三名贴身护卫守护。
然而此时此刻,那三名护卫,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安赫尔握着门把手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他不是没杀过人,但他从未见到过像眼前这一幕一样恐怖的场面。
护卫们脸上仍残留着惊恐至极的神色,面部扭曲,眼球凸出,仿佛见到了鬼般难以置信。
安赫尔看得出他们是被一击致命的。这些护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然而他们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甚至连攻击都来不及放出。
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看见敌人。
更毛骨悚然的是,那个人,居然躲过了安赫尔的探测。
他本身的属性就是风。风就是他的耳朵,周围的一切动静都不可能瞒过他。
可偏偏那个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光了他门口的护卫。
这么一说,整个庄园的人……是不是都已经被干掉了?
安赫尔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凝固。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关上房门,将自己与外面的恐怖场景隔离。
“别动。”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喃喃,吐出的气息喷到他的脖颈上。一道冰凉的能量刃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他的颈部动脉。
安赫尔想动也不敢动。他僵硬地站在黑暗里,一只手仍握在门把手上,姿势说不出的诡异。
“把门关上。”身后的那个声音命令道。
安赫尔照做了。门“咔嗒”一声合上,将他和那个人彻底封锁在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一时间,黑暗中只能听见安赫尔紧张恐惧的心跳声。
“现在,我们来好好谈一谈。”
凭着他的声音,安赫尔判断出偷袭者应该还是一个少年。嘶哑狠毒的嗓音中透着些许稚嫩,却无比冷酷。
他很理智地没有选择反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只需轻轻一划,自己就没命了。
“不知阁下想要什么?”安赫尔硬着头皮逼出一句不是很熟练的帝国语,虽说如此尊称一个少年委实有点诡异。
身后的人轻轻笑了一声,贴着他脖颈的手却是纹丝不动。“安赫尔・乔里奥,交出药材。”回答他的竟然是纯正的日诺朗语,带着一点帝国口音。
安赫尔脑海中“嗡”的一声,思维瞬间一片空白。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颤抖的声音中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恐惧。
“别废话。交出药材,饶你一命。”少年声音细微而邪魅,如同魔的低语。
安赫尔不知不觉咬紧了牙关。那药材现在是家族唯一的希望,所有人都等着他回去,这样才能治好希博尼索的病。可如果他拒绝,对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他是下一任的家主啊。他如果死在特拉格洛帝国,不仅希博尼索无法康复,乔里奥家族也会在一夜之间彻底垮台。
“如果我交出药材,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杀我?”他豁出去了,大着胆子反问。
对方沉默了几秒。“嗯,你很聪明。”他略显稚嫩的声音中多了一抹赞赏。
“不知阁下为什么要那药材?”安赫尔见他没有动静,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什么?”少年再次轻笑起来,“你觉得我会看着乔里奥家族再一次兴起,最后威胁帝国吗?”
不等安赫尔回答,对方又再一次开口:“给你五秒时间,思考一下,究竟是告诉我药材在何处,还是迎接自己的死亡。”
安赫尔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死在帝国,乔里奥家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事到如今,他只能祈求用家族的威望来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呵,乔里奥家族?”少年语音轻慢,却透露出一种傲然于世的不容置疑,“你觉得就日诺朗洲这么一个小家族,能把我怎么样?”
安赫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对方既然连乔里奥家族都不怕,那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死就死吧。只是他一死,家族也会瞬间向深渊滑去。
“好了,五秒时间到了。”少年漠然开口,“考虑得怎么样?”
安赫尔把心一横,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要杀就杀,还废话什么?”
“你倒是硬气。”少年有些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右手微微一动。一道细细的血柱从安赫尔的脖颈喷出,黑暗中乍然绽出一朵鲜艳的血花。乔里奥家族的继承人缓缓倒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门忽然被推开了。
来者看到倒下的安赫尔,发出一声惊叹:“啊呀,这么残忍,连他都杀了。”
他抬起头,上下打量着黑色斗篷下的黑衣少年:“整个庄园没留一个活口。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开始跟那个家伙一样变成魔鬼了。”
“我本来就是魔鬼。”黑斗篷下的少年淡淡回答。
方才进来的也是一名少年。他全身同样包裹在黑色斗篷里,兜帽下依稀可见他罕见的暗红色头发。
“这么说,你还是没有问出结果。”红发少年抱起手臂,随意地踢了踢地上的安赫尔,“我看这人也不像那种意志坚定的硬汉,用几个酷刑折磨一下,说不定他就招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仿佛这件事就像吃饭一样平常。
“麻烦。”黑衣少年惜字如金。
“现在不是更麻烦?”红发少年挑了挑眉毛,“楼下我都搜查过了,没找到。本来用个酷刑没准就有结果了,现在好了,还不是得自己动手找。”他桀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
“那就在他房间里。”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找吧。”他如同猎豹一般敏捷,轻盈灵活,似乎完全不受视觉影响,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红发少年叹了口气,放下手臂,也加入了搜寻之中。
于是,半个小时过后――
安赫尔房间里的所有抽屉全部被拉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撒满了各种各样的玩意,甚至连每一块地砖都被掀开,文件书本飞满整个房间;那张昂贵的花梨木床被暴力拆开,木条横七竖八地堆在一旁……
总而言之,这个二十平米的卧室里一片狼藉,已经没有完好的家具了。
两名少年就站在这堆零件中,以一种很古怪的神色环视着四周。
“居然不在他房间里?”红发少年困惑地挠挠头,“这怎么可能呢?不应该啊!”
“是不可能。”他身旁的同伴冷静地回答,声音中却隐隐有一丝烦躁,“这么珍贵的东西,安赫尔一定会把它藏在自己的房间。”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拳。
“有没有可能他已经把药材寄回去了?”红发少年沉思道。
“不可能。”黑衣少年摇摇头,语气坚定,“如果运输中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不可挽回的损失。安赫尔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我都跟你说了,下手不要那么迅速。”他身边的少年有些火大地看着他,瞳孔中紫色的光一闪而逝,“现在满意了吧?天快亮了,再找不到,我们回去怎么交差?用酷刑逼出药材的具体位置再灭了口不是更方便吗?现在整个庄园的人都被你杀完了,没有人知道药材到底被放在了什么地方!”他的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不悦与责备,还有隐隐的恐惧,“如果找不到药材,最后要遭受酷刑的,是我们自己啊。”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最后归于沉默。
黑衣少年强压下心中逐渐升起的不安与烦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眼下的情况。
“安赫尔一定会把药材放在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他涩声道,“既然你其他地方都搜过了,那么就必须在他的房间。”
“好啊,那你告诉我究竟在哪儿啊?”红发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就一个二十平米的房间,被我们翻了多少遍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找到?”
黑衣少年没有回答,而是背过身去,大脑飞速运转着。现在天马上就要亮了,一旦过了夜晚,那他就彻底没辙了。他擅长的领域是没有光的黑暗,一旦天亮,必定会有人发现庄园的惨状。到那时候,他就等着承受那个人的怒火吧……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按理说他的推理应该是没有错的,的确只有这一个可能,可是……
仿佛一道闪电在他脑海中劈下,一切都瞬间清楚了。“开灯。”他低声命令道。
身后的人惊讶地反问:“什么?为什么要开灯?我以为你在黑暗里会更自在一点。”
“开灯。”他微微提高了音量重复道,语气愈发冰冷。
“行行行,你是负责人我是助手。”红发少年小声嘀咕着,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墙上灯的开关。他可不像旁边的那位一样在黑暗中能毫不费力地看清东西。
“啪”的一声,明亮的灯光充斥了整个房间。本来不开灯还好,现在房间里被照得一清二楚,两名少年终于看清了他们满屋的“杰作”。
斗篷下黑衣少年就站在那堆木条旁边,唇角却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果然。”他微微仰起头,目光落在房间对面的角落。
红发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角落里是一个很大的深褐色的实木柜子,几乎顶到了天花板,里面本来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摆件――很难想象安赫尔这样一个人会喜欢在房间里弄摆设――不过现在那些东西全都被拆散了,零七八落地躺在地上。
黑衣少年十指在身前交叉,似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个柜子。他的双手都戴着黑色手套,只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指――这是为了掩饰他手背上的烙印,和腕上的伤痕。
“噢!”红发少年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他一个闪身蹿上前去,双掌狠狠拍击在柜子上。
灵力释放,实木做的柜子瞬间散架。一片片残缺不全的木片纷纷坠落,夹杂着细小的木屑。
灰尘扬起,暂时模糊了二人的视线。待一切重归平静,两名少年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花板。
雪白的天花板上,有一道细细的黑线,圈出了一个小小的正方形。
“先前我们没有发现,是因为这个柜子阻碍了视线。”黑衣少年淡淡说道,“再加上我们没有开灯,因此谁都发现不了这条黑线。一旦房间里明亮起来,这个储藏室就很明显了。”
“我就说安赫尔怎么会喜欢这么些小玩意。”红发少年纵身一跃,落在旁边的书架上。他伸出手去,指尖在黑线上划了一圈,然后缓缓揭开了那块板子。
“安赫尔晚上不喜欢开灯。因此只要不开灯,几乎没有人能发现这个秘密。而他的房间一旦亮起了灯,外面的侍卫一定会发现倪端,会立即赶来。”黑衣少年注视着同伴在天花板上那个小小的储存间里摸索。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把整个庄园的人都杀了。”红发少年抽回了手臂,“哈,找到了!”
他跳下地来,右手攥着一个小小的浅褐色布包,布包上落满了灰尘。
“这居然就是那所谓的药材?”红发少年不可思议地拉开布包上系的细绳,眯着眼往里面看去,“好吧,这里面还真是草药。”
他抬起头,好奇地注视着黑衣少年:“但是我们已经把整个房间都搜了一遍,你是怎么想到会在哪里的?”
“很简单。既然我们已经确定药材肯定在这里,那就肯定有我们遗漏的地方。一个二十平米的房间有几个地方能藏东西?地上没有,就只能在天上了。”黑衣少年无所谓地耸耸肩,“而且安赫尔为什么晚上不开灯?或许是个人习惯,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利用偷袭者多半不会开灯而直接在黑暗中搜寻的心理来诱骗对方。”
“行行行你最厉害。”红发少年将布袋揣入怀中,看了看窗外,“我们该走了,马上就天亮了。”
“好。”话音未落,两人就已齐齐掠出窗外,身形转瞬即逝。
他们轻盈地落在外面的草地上。本来整洁的草坪如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红色液体,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各个位置,散发着一股腥浓的恶臭,宛如地狱。
整个庄园里寂静如死。没有一丝声音。
天边出现了一抹光亮。原本深沉灰暗的夜空上映出了一缕金红,朦朦胧胧,晕着一圈光环,却照亮了整个世界。
黎明已经来临。
红发少年凝视着远方的天际线,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在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居然还如此信任你,派你来盗取药材。”
“你错了。”黑衣少年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他不信任我。他不信任任何人。”
“不管怎么说,任务算是完成了。”红发少年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希望回去能得到奖赏。”
“嗯。”他旁边的人面无表情地转向他,“你先带着药材回去,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哦,好。”红发少年也不问他有什么事,只是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再见。”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只有远处还有一个极其模糊的身影。
黑衣少年注视着他离去,瞳孔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几秒钟后,他转过身,同样消失在了远方,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他要去见一个人。
2020.2.28